许烽炀本来打算耍他玩,没想到喻唯这回没和自己对着干,就这么痛痛快快地顺着自己的意愿说出口了。
一张认错的脸贴着自己的衣服,乌黑的眼珠很可怜的望着他。
许烽炀眉心一动,一根羽毛在心上扫过,身体窜来一股麻意,他迅速把喻唯松开了。
他若无其事地坐下来,抖抖自己的领口:“和我拍戏的时候怎么回事,词都顺不下来,我还以为你大脑有缺陷。”
他抬眼瞥去,喻唯没吭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前两天不是一张嘴叭叭的挺能说吗,一干点正事就歇菜了?”许烽炀眯起眼睛,“还是说我前两天把你撵出去,热着了?中暑了?”
他现在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喻唯打量着他,许烽炀出了很多汗,衣服贴在胸膛上,喉结滚动间带着细密的汗珠。
喻唯移开视线。
“嗯,”喻唯说。“我能再回去吗。”
“你到底什么情况?”许烽炀赶紧转移话题道,“我以前倒是有一同学,有人群恐惧症,私底下发挥得挺好,一到现场就完蛋,你看着也不像啊?”
“可能因为我是你的粉丝,心里紧张吧。”喻唯道。
“少放屁了。”许烽炀说。
喻唯勾起嘴角,坏笑道:“这是真的。”
“那你说说,喜欢我什么戏。”许烽炀问。
喻唯迟疑了一下,答道:“《一诺千金》。”
许烽炀差点挂不住脸。
这是部典型的狗血霸道总裁剧,女主角白一诺,年少时和男主青梅竹马,互相暗恋,但青春的感情总是无疾而终,两人因为种种误会产生嫌隙,最后女主跟随父母出国,两人彻底断联。
谁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女主家里的生意逐渐落魄,不再是千金小姐的她,迫不得已回国当起了底层牛马,重新遇见了总裁男主,在历经霸道总裁狠狠爱之后,重新被宠成了千金小姐。
这部剧是许烽炀刚有点名气时接的,现在已经很少被人提起了,许烽炀尴尬地一抹脸,心想坏了,这小子不会真是我粉丝吧。
他讪讪道:“我拍完这个什么千金后,就发誓再也不拍爱情戏了。”
喻唯笑笑,他这句话是在放屁,他后来不光拍,还拍了很多,还轧着戏拍了很多。
“为什么,”喻唯没有拆穿他,反而道:“我很喜欢。”
“那你是个假粉,”许烽炀说,“我粉丝都不希望我拍偶像剧,觉得没逼格。”
“很帅。”喻唯轻轻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
许烽炀面对突如其来的夸赞,咳嗽一声,“拍个悬疑剧武打片什么的,也就是吃点皮肉苦,拍个偶像剧,天天换着人吃口水,恶心死我了。”
“刚开始拍的时候,和对手戏演员不熟,都下不去嘴。”
“后来呢?”喻唯问。后来难道就下去嘴了吗。
“过了适应期,拍多了也就习惯了,”许烽炀淡淡地看了喻唯一眼,拍拍身上的树叶,“走吧。”
喻唯摸摸鼻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许烽炀后面,道:“许老师这一出是在开导我吗。”
“你挺会自作多情的。”许烽炀道。
两人一前一后刚从树丛里走出来,就看见导演黄琨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冲着他俩笑得意味深长。
“呦,交流完了。”黄琨笑道。
“交流什么。”许烽炀没好气。
“你俩刚刚在小树林里面没交流?”黄琨说,“我都听见动静了。”
他拍拍喻唯的肩膀,“下午好好演,这回别再卡壳了。”
黄琨见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没之前那么尖锐了,心里轻松不少,理所应当地觉得下午的戏应当会越拍越顺,但他没想到,更大的灾难,正在悄不做声地等着他。
说来也怪,自下午开工后,喻唯宛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卡壳的情况少了很多,夏瞳也有所好转,渐入佳境,连带着许烽炀炸弹似的脾性也跟着两人稳定下来了,整个剧组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叫黄琨心里安定不少。
进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原本预计要磨蹭到晚上的戏份,眼看着很早就能收工。
下一场戏拍内景,在一个老式居民楼的餐厅里拍,斑驳的墙壁、颓色的花木椅、大红大绿的暖水瓶,无处不透露着特定年代的生活气息。
一个场景拍两幕,分别对应石俊逸人生的两个时间段。
第一段是石俊逸的事业刚起步时。
石俊逸的家庭氛围向来是死气沉沉的,着这都要归功于他这个男主人,对外好好先生,一回家就判若两人。再加之老婆知道儿子不是他的种,心中有愧,又生怕石俊逸发现,天天热脸贴冷屁股,把两人的关系搞得更加僵硬。
“Action!”
许烽炀坐在饭桌上,索然无味地吃着晚饭,夏瞳看着他,畏畏缩缩,欲言又止。
“老、老公,明天我哥要来咱家里做客。”夏瞳放下碗筷,结巴道。
许烽炀不吭声,继续夹菜。
喻唯端着碗默默吃饭,时不时抬眼打量自己貌合神离的父母。
“嗯……明天你几点回来呀,我哥说,好久没见你了,给你带了点东西。”夏瞳犹疑道。
许烽炀淡淡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
夏瞳不好意思道:“老公,其实就是房子首付的事嘛……”
“停停停,”黄琨打了个手势,“夏瞳,我怎么看不出你演的是哪一段呢?前期你俩明面上还没撕破脸,不用那么拘谨,放松点。”
夏瞳心里悄悄翻个白眼,她倒是也想放松啊。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她再次放下碗,抬眼正要说话,发现许烽炀冷嗖嗖地盯着自己,突然一哆嗦,“老老、老公。”
如果这双眼睛长在别人脸上,应当是很多情,可它偏偏是许烽炀的眼睛,被这么一看,直叫人觉得身处寒冬腊月,夏瞳有点明白喻唯之前的感受了。
“啧,就普普通通一段家常话,有什么困难吗?”黄琨无奈地唉声叹气,“来,喻唯,给你曈姐露一手。”
“我?”喻唯指着自己的鼻子,为难地看着黄琨,似乎有些局促,但想了想,还是眨眨眼睛,冲着许烽炀歪了歪脑袋:“老公,明天我哥要来家里做客,你几点回来呀?”
许烽炀:“……”
夏瞳:“……”
全场发出一阵爆笑。工作人员累了一天,本来都已经无精打采,被喻唯这句话逗得前仰后合,跪地捶墙。
“喻唯,我他妈是让你演你自个的戏份,你怎么还抢上人家的词了。”黄琨也被气笑了。
副导演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喊道:“许老师,你老婆和你说话呢,快接词啊,哈哈哈哈哈。”
大家又是一阵狂笑。
喻唯的脸一下子泛红了,他慌乱地看了一眼许烽炀,发现他盯着眼前的桌子,笑得十分无可奈何,倒显得他凌厉的眉眼柔和了些,于是自己也低下头笑了笑。
气氛活泛起来,夏瞳演得也没那么紧张了,这一场戏很快便结束了。
第二场,还是在这个屋,只不过在这个时间段,石俊逸身上已经背了不少腌臜事,在外面都懒得装模作样,对老婆儿子更是随心所欲。
因为几年前给大舅哥凑钱买房的事,夫妻两人展开一系列争吵。
“你什么意思!”夏瞳一摔碗,“是,石俊逸,当年我哥是求你帮忙了,你也帮了,但钱已经还清了吧?啊对,是有人情在,但是你也适可而止吧,你现在这个样,让他怎么帮啊,那不是引火烧身吗?”
许烽炀不怒反笑:“怎么,你哥找我借钱的时候,混出个人样来了?要不是我当时借给他那些钱,他能娶现在这个老婆?没有这个老婆,他还能混出个头来?!”
夏瞳冷笑道:“你就是后悔了,你承认吧,你那是冲着我哥来的吗,你是冲着我来的,你就是后悔和我在一块了!”
许烽炀眯了眯眼睛,转头就往卧室里走。
“你回来,”夏瞳快步跟上,伸手抓他,“你和我说清楚,还能不能过了,过不了就离!”
“你放开!”许烽炀窝火道,一把甩开夏瞳,夏瞳被这么大力一推,立刻倒在地下。
“妈——”喻唯怆然道,凳子刺啦一声移开,他飞速地跑到夏瞳身边,紧紧地搀扶着她。
但可怜的儿子阻止不了上头的父母,见两人越吵越凶,他只得低下头,默默垂泪。
“你离婚啊!有本事你离婚啊!你看你同事怎么看你,你敢吗?我告诉你,不是我不敢离,是你他妈的自己、就是个怂包!”夏瞳眼眶里的泪水来回打转。
许烽炀越发怒不可遏,他伸出手,正要一巴掌扇过去时,却被跪在地上的少年一把推开。
许烽炀跌了个踉跄,后背重重地撞在餐桌上,震得碗碟哗啦作响,他扶着桌子站稳,对这个不孝子怒目而视。
喻唯喘着气,胸膛起伏不定,嘴唇微颤,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般,狠狠道:“你要是再敢打她一下,我就报警了!”
许烽炀阴森地看着他,勾了勾嘴角,慢条斯理地把脖子上紧系的领带抽了下来,理了下歪掉的领口,上一秒还波澜不惊地缓缓靠近,下一秒突然狰狞地抓起了喻唯的肩膀,一把将他的脑袋按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地往桌子上撞。
当然,没有真撞。
拍出来像是真的就行了。
“报警、报警、报警!老子让你报警!快报!”许烽炀怒骂道。
喻唯被他揪着领子,背对着他跪在地上,只留了一个单薄的背影在打哆嗦,许烽炀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豆大的泪珠一滴滴从前面掉下来,哒哒地打在地板上。
夏瞳在后面哭得撕心裂肺,扑上来拼命拉扯许烽炀的裤腿,“我错了,我错了老公,你不要打他,你不要……”
许烽炀凑近喻唯的耳朵,毒蛇一般道:“怎么样,你还想报警吗,嗯?还报吗?”
喻唯被这话刺激得浑身一颤,随即,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涌上心头。
他猛地转过头来,脸色惨白,汗水与泪水混杂在一起,铺了满脸,额头上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咬牙切齿地怒视着施暴的父亲。
“你没资格这样对我!”
“你说什么?”许烽炀盯着他。
“我说……你没资格这样对我!”喻唯喊道,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许烽炀,一跃而起,像个小疯子似的,狠狠地打了许烽炀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一点也没留情面。
全场都愣住了,几个工作人员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房间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一片死寂。
许烽炀的右脸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红色指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他维持着被打的姿势,站在原地。
谁也不知道许烽炀脸上的表情是真的还是演的,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挺吓人的,因此黄琨赶紧喊了个咔,并在许烽炀没反应过来时,把同样懵懵懂懂、愣在原地的喻唯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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