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是磨损很长一段时间了，加上昨晚程翔那一个急刹车就是火上浇油。以至于这一路从B市回到T市，车里有股子怪味还有噪音，总给人一种再继续开就要报废的感觉。而且怪味越来越浓了，江桐雨想。
“先送去派出所？”还是程翔在前面开车，侧目对副驾座上的江桐雨道。
“先送我回公司，也就是顺路的事。”江桐雨道。
程翔笑一声：“还以为你会一起呢，就你叫人上车那语气。而且不管这个，你当时那个站的位置摄像头可是把你和我一起全部清清楚楚拍到了，你要是不去派出所到时候条子让我联系你叫你过来，不麻烦？”
江桐雨感到头疼：“行，那就去。你开你的车，我联系临江看一下公司。”
“好的嘞。”程翔答应。
江桐雨连接车内音响，电话拨过去。第一次无人接听，程翔见问这是在忙，江桐雨随口应估计是的。第二次打过去，才接听了。对面声先传过来：“请假？”
程翔笑：“你倒是相当熟练哈。”
对面也笑：“不然呢，你们哪次突然打电话过来不是想偷懒让我看场子？”
江桐雨道：“我们不过来你这个总监不也在看场子么。再说你这么能干，我这个傀儡老板刚好多休息下。”
“喂——”宋临江不乐意了，不满道：“别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好嘛。你这个老板什么时候行行好也给我放放假，让全年无休的劳苦人民也休息一下？”
“这么夸张啊。”程翔眼依旧目视前方，对江桐雨揶揄道：“听到没有？小宋叫你停止对他的剥削，你这家伙要不大发慈悲一下？”
“行啊。”江桐雨抬起一只手往后脑一靠，觉着手上不拿根烟真的很不习惯。可惜烟酒什么的都在走人之前被程翔一通收拾丢后面去了。“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我再不妥协岂不是太不留情面了。就明天吧，刚好双休。不过今天，你看到下班？”
“行行行。”宋临江笑，“你说了算你说了算。这次打算去哪浪？还是在镂空么。”
“这次不是，这次是真有事。”程翔回答，“不说我们了，说说你吧。刚才在忙什么？”
“哦。”宋临江解释，“刚才又有一批货送过来，是E市新出土的一批无名作。刚好你们打电话来决定一下这些新收到的这些作品收容到哪个画廊里。”
“那还是按照推算时间分吧。”江桐雨道。
“那么简单就好了。”宋临江哀叹道。
“怎么了？”江桐雨问。
宋临江回：“这次的货跟之前的不太一样，这次表达的内容太过含蓄加上作画方式千奇百怪似乎又成了一个统一的流派，时间一时推算不出，可能又是一个不同时代的作品。”
“这么稀奇啊。”程翔感叹，“作画方式还能千奇百怪。”
江桐雨沉思了一会儿道：“那就先放着吧，先别一时下决断。我过去看一眼再说。”
“那好，我等你们回来。”
宋临江挂了电话，程翔对江桐雨道：“你说这次又是那个时代的？”
江桐雨道：“这我哪知道，说不定真的是挖出了新东西，等亲眼看到再说。”
程翔道：“那如果真的是新东西，你要怎么处置？”
“建个新画廊存储吧，我回头翻找一个合适的地段。”江桐雨想想道。
程翔道：“那再建好之前呢？总不能一只放在公司。”
江桐雨道：“那就先运到镂空，那地方应该还能存放一些。”
“那行。”程翔一个回旋，一个刹车，“下车吧，我们到了。”
派出所，其实是派出所分区其一。打从十六年前T市开始不正常之后，找人这种事就被单独分出了四个区坐落T市不同方位，专门用来处理失魂事件。网上专门辟出的寻人启事网就是派出所分区专门管理的。就是T市人还是习惯称呼派出所。
两人车停好之后，就带着小姑娘双双进了门。一进门就是一个熟悉声音，挺他说的话就是早知道昨晚的事，在这里等着的。
“哟，挺自觉啊。还知道自己过来。”
“今刚好是你值班啊孙警官。”程翔讪笑。
“是啊，这缘分也真是奇了。我都怀疑你们就是故意挑我值班的时间惹事。”
“哪能呢，纯巧合。不过这巧合也确实太巧了，简直离谱。”程翔应着，相互说着客套。
孙警官站起来一摆手，冲跟在俩人后面的人道：“算了算了，不说什么废话了。小姑娘跟我过来登个记。”
程翔随口道：“你要问她身份信息可能有点困难。”
孙警官笑笑道：“小姑娘不爱说话是吧？”
程翔奇道：“你怎么知道。”
孙警官熟门熟路从抽屉里拿出一打信息登记表和笔，带着小姑娘坐到一旁沙发椅上，把笔放她手里：“我啊，一天要接失踪又找回来的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像你们成年的就算了。像这小姑娘一样半大孩子，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是不爱说话的。八个里面，有四五个精神失常的，我能不知道吗？”
小姑娘写完，孙警官看一眼大致记一下信息，竟然有点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眼熟，然后丢给程翔和江桐雨在寻见人一栏签名。看了登记表才知道，在江桐雨家住了一宿又待了半天的小姑娘名叫荆沐，名字好听，姓氏也难找。两人好歹也在T市住过四年了，还真不知道这一圈有姓荆的氏族。不过就江桐雨所知，时间倒退个两千年，这个“荆”还是个皇姓。
“咦，真是奇了啊。”一边孙警官在寻人启事网找荆沐的贴，居然没有找到。“我还头回见，走失的人都找到了还没有人找的。”随即就对程翔和江桐雨投去怀疑目光：“不会是你俩合伙不知道把谁孩子偷了来蒙我了吧？”
程翔无语道：“我们闲着没事，跑这里来蒙你？”
孙警官道：“谁说不是呢，你们哪天不闲。”
“行了行了。”江桐雨道：“没人找你就找她家里人通知来接。人送到我们就先走了。”说完转头就跨出门，然后被孙警官叫住。
“回来回来，那么急着走干嘛？赶着投胎啊。”
“我们赶着上班。”江桐雨道。
孙警官道：“上班不急，你们先给我过来。”
“到底什么事啊？”程翔问。俩人过去，孙警官往后一仰，示意俩人去看屏幕。俩人就见，荆沐，女，十六岁，就读虹艺学院，户口联系网只有一位——黎月，养母，三十八岁，惠心医院，护士，已故。时间八月一十三，也就是昨天。而昨天也是江桐雨生日被秦霜叫回去，意外带荆沐回去的一天。
难怪头上身上清一色的白，一身丧服那么晚待在外面，敢情是刚参加完葬礼无处可去，游荡到那里去的。
程翔看着一阵牙酸，看着荆沐处境属实有点凄惨，不过T市里像她这样有凄惨身世的人不少，反观江桐雨这样家庭美满才是少数。荆沐则一直坐在一边，低着头一声不吭。
“可怜吧，两位。”孙警官道，“要是觉得可怜就行行好收养了，不然她就只能送福利院去了。我也不用多办理一套手续啥的。”孙警官也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荆沐”这个名字眼熟了，因为昨天黎月举办葬礼之后信息需要更新，就是他把“已故”这两个字打在黎月信息栏上的。以至于现在他看到黎月的养女荆沐，有点于心不忍。
“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目的吧。”江桐雨回绝孙警官。
孙警官哑口无言，最后摆摆手：“行，怎么说也不强求，不干就不干吧。名字签好了你们就可以走了，慢走不送。”赶完人他就给悯心福利院打了电话过去。
程翔和江桐雨回到自己车上，江桐雨先拉开后座门随即就愣住站在外面不动了。程翔就跟在他后面，一副悠然道：“你家那条件其实再养一个也没什么。而且看秦姨和你大哥好像还挺喜欢她，她也不惹江伯生气安静得很，除了不爱说话喜欢乱跑也没什么不好。要不你跟秦姨说说再考虑一下？”他走到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外面不进去的江桐雨旁边，以为他真在考虑。
江桐雨还把着车门把手，转头对隔着门靠着边的程翔道：“喜欢乱跑就已经很致命了，不然也不会被我们晚上带回去，让人这么提心吊胆还是算了。”
程翔一听这个语气感觉不对。他问：“不是，你这忽然哪来的火气啊？她什么时候惹到你了？”凭这些年与他的交情，程翔听出他这话明显是借题发挥，一整个莫名其妙。
江桐雨哼一声：“你过来自己看。”
程翔欸了一声，绕过车门顺着江桐雨意思向车里看去，也是愣住了。
靠最边上的车座底下，一个挨一个全都是开封的啤酒罐塞满了整个座底，看这数量是把江桐雨在后座屯的所有啤酒都掏出来了。不仅如此，每个开了啤酒罐口都塞满了香烟，还有一堆没塞完的直接撕开，堆在座上累成一个小山。
程翔：“……豁。”他踩进后座从里面掏出个啤酒罐出来。本来以为就是塞了灌口，没想到里面是实心的，“真会祸祸东西啊，还塞满吸干了。”一转头就看到江桐雨要被气死了。
程翔莫名想到昨天晚上，也是因为荆沐他在江乘风面前吃瘪，真心觉得好笑：“得，看来你是真不愿意。换我我也不愿意，谁愿意让家里多收养个孩子跟自己对着干是吧？”说完就绷不住哈哈大笑，想想印象里江桐雨一直都是个臭脸，这两天接连两次让他破功，程翔觉得有荆沐那丫头在也挺好。就可惜不能帮他家做决定。
“欸，你干啥？”
江桐雨带着气把车门一摔，打开了车后备箱，里面就放着昨晚留的没拆封的蛋糕。
“你干啥啊你？”程翔走过去，然后被江桐雨提溜的蛋糕塞进怀里。他下意识接住然后疑惑看着江桐雨：“嘛呀你？”
“你，把这东西送过去。”江桐雨指向派出所门口，语气里明显气还没消。
程翔挑眉：“她这么折腾你东西，你还给她送东西吃。你人真好。”
“什么好？我那是送瘟神。赶紧去。”江桐雨冲口道。
“行，随你怎么说。”程翔捧着蛋糕去了，但没走两步就停了，转头一脸奇怪表情对江桐雨道：“这瘟神恐怕不好送，那丫头看样子还挺舍不得咱们。”
江桐雨一听，看向派出所门口。就在门里，荆沐跟个雕塑一样站在里门外不远。看见俩人也看到了她也不躲闪，就这么隔着距离相望。眼神里没有留恋也没有迫切，很沉静的样子，不像是程翔说的舍不得，更像是守望。
不知道望了多久，江桐雨收回视线也没了脾气。对程翔道：“给她送过去，然后就走吧。记得叫她别乱跑了，下次就没那个好运被我们捡回来了。”
程翔无奈扯了下嘴角，边过去边对身后道：“下次就没那个好运被我们捡回来了。福利院管的可严，别说捡回来，跑都难。这辈子算是都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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