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人没了，还清除了痕迹。这间客房昨晚给那小姑娘睡之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被子叠过，床铺收过，甚至让人感到错觉仿佛地都是扫过的。要不是昨晚借小姑娘穿的睡裙整整齐齐摆在床上，秦霜都要以为昨晚来借宿的人是个鬼——真的不免这么想，那一身丧服真的很挥之不去。
小姑娘不见了，秦霜立马让林珍帮忙找，坐在一旁江凛也起身找起来。越想越急秦霜甚至都想去报警，好在冷静下来转头就去看寻人启事网站。再去看数量还是很多，但也变少一些。因为T市的异常，周边城市的人过得反而比现在还在T市生活的人胆战，一堆寻人启事里多半不是T市的，虽来得快但也去得快，不过里面还是没有一条疑似是找这个小姑娘的。
一身丧服，在来时路上捡到，夜晚，这些现实情景组合起来秦霜预感不妙。虽然小姑娘到现在都没有跟他们说过一个字关于自己的事，但就这个现实状况而言，秦霜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她走到阳台，上面放着要晾晒的衣服，其中已经不见小姑娘穿得那身丧服了。记得昨晚她嘱咐过也把小姑娘一身白衣也洗一下，那个时候她还想蒙蔽一下自己，只是这个小姑娘衣着特别，抑制自己别往葬礼上想，现下是有点遏制不住这想法了。
秦霜有些急得来回走，林珍和江凛在找人，江桐雨和程翔还没睡醒，江乘风则在餐桌上慢条斯理吃早饭。餐桌在客厅，客厅对面就是阳台。江乘风见秦霜急的在原地来回走，就说别急，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去。何况他们家这个大院门是锁着的，再躲也不会出这个院子。
秦霜听了也安心了些，缓缓走过来坐下。江乘风把饺子盘推给她：“吃点，压压惊。”她点点头，拿了筷子。完后顿时眉头一拧，对江乘风道：“你倒是平静得很呐。”
江乘风抬头：“我急什么，又不是我孩子。再说本来就是跑丢的，她在跑丢被人捡到还不照样送派出所。我们没这个责任。”
“要出事怎么办？”秦霜气道。
江乘风还是一副八风不动模样，理所当然道：“怪弄丢她的父母。”
说的话很不中听，但也没错。秦霜气得无语，丢下一句亏她让你在儿子面前扳回一城，然后就不管他了，也下楼去找人。不过人还没下楼梯，就见江凛回来了，他道：“妈，人找到了。”
确实如江乘风所说小姑娘走不出这个庭院，所以她就默默待在庭院后门口的秋千椅上，抱着双腿缩成一团。江凛和林珍找到她的时候她快要睡着了，好在天气不冷也不怕就这么睡生病。就是担心，后院因为是一片园林，水和植物很多，还有些棱棱角角的假山和建筑，可能会磕碰被虫咬。
江凛带秦霜来找那小姑娘，就见到那身丧服又穿回她身上了。好在丧服质量不算好，加上天热，洗完马上就干了。秦霜看着秋千上缩着的人，对江凛道：“把桐雨叫起来，送她去派出所吧。”
九点，江桐雨和程翔被迫坐在饭桌上吃早饭。两人都是没睡醒的状态，神情都麻木游离得很。坐一起的还有那小姑娘，神情没有那俩游离但也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让人一度怀疑是不是真的自闭，还是面瘫。秦霜却还有点锲而不舍，询问她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跑到后院去的，还是没有一点回应。
江凛忍不住打圆场：“可能是觉得后院景色好看，就是忘了时间。是吧，林姨？”
“欸，是。”同样坐在餐桌上的林珍应和。
无法，小姑娘一点不想说话怎么问都没用。江凛大概明白秦霜在执着什么，心里默默叹口气，转头问程翔：“她，就一直没说过话？”至少在她踏入这个家起就完全没说过，但在踏入这里之前呢？
“哦，你说在昨晚我们带她回来的时候？”程翔会意。
江凛点头：“嗯，你们总不会什么也没问，就看她在路边直接带回来吧？”说完还看了寻人启事网，补充一句：“没问过怎么知道她是走丢的，何况现在还没看到她的寻人启示。”
程翔沉默一会儿，呵呵一笑：“还真是……没问。”
“啊？”江凛和秦霜异口同声。
江凛和秦霜觉得这不合理，但程翔和江桐雨觉得大晚上不问就直接把人带走可太正常不过了。
“嗯？我们没跟你们说过么，她是我们在T市撞到的。”程翔叼着油条。
“撞到？”俩问号脸。
“捡到。”程翔立马改口。
说是在T市捡到的，俩人就明白了。T市因为异常，目前摄像头已经做到无死角覆盖，还出台一系列规定，其中有这么一条：防止失魂事件发生人人有责。那么在明确提醒市民在夜晚请尽量减少出门的情况下，江桐雨和程翔在违反的底线上反复揉捏，已经登上派出所的关注名单的他们，要是在撞上有人疑似将要失魂者在摄像头眼中没管的话，就不是他们把人送派出所而是派出所找他们签守约条款了。
当然这些仅仅程翔和江桐雨清楚，至于他家里只知道T市夜晚危险，不管小姑娘到底是不是走丢都不能视而不见。
不过，刚才还只是奇怪，现在直接觉得可怕了。T市是个什么鬼情况他们不是不知道，一想到在能见度很低的大雾里看到一个黑长发一身丧服的小姑娘多少第一直觉会以为撞鬼了，何况还是在车站台上的路灯下。
程翔肉眼可见他们面部变得僵硬，很轻易就想到他们在想什么：“……少看点T市拍的恐怖片。”
江凛和秦霜回应微笑。
“所以，你们问都不问就直接拉她走了？”江凛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是生活在T市的不理解也是正常。
程翔摇摇头：“也不是。”
昨晚的情景印象深刻，程翔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在他以为撞到鬼犹豫要不要下车的情况下，江桐雨已经下车走过去查看了。他因为怕江桐雨出事，也不管不顾下车，等过去才明确还好是看错了。这之后就听江桐雨对那不知道是人是鬼道：“这么晚还是别在外面待了。”示意了下不远摄像头，“我们都被监视中如果放任你不管，不然会被叫派出所。不想给我们添麻烦的话，就跟我们走。如果你敢的话。”
程翔心里腹诽，不加最后一句就好了，不过怎样听起来他们就像威胁小姑娘的人贩子。虽然在摄像头无死角覆盖的城市下，这个城市里除了夜晚不知道什么吸人魂魄的东西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为威胁了。至少在T市人贩子之类，已经灭绝五六年了。
所以小姑娘就这个说了从昨晚到现在的唯一一个字：“好。”
一家总算明白前因后果之后，都是无言以对的状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不过江桐雨也没心思听他们做什么评价。
他吃下最后一口粥，抽了纸巾慢条斯理擦了嘴之后，锐利得看向程翔：“说完了？”
程翔毫不在意点头：“说完了。”
江桐雨：“说完了就差不多走人，我先下去了。你在这里等她吃完带下来。”然后就回屋带着一些要拿的东西下楼。秦霜在后面喊：“桐雨你那车磨损太多了需要维修了，你开小凛的车去吧。”
江桐雨声远远传回来：“用不着，磨损再严重也够我再开一次。我自己送去维修，你们别管了。”
江桐雨人已经不见了，秦霜忍不住埋怨：“这孩子——”
江乘风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秦霜道：“还说呢，跟你年轻时候一个德行，就是头脱缰的驴。”
“哈哈哈”几人笑成一团。秦霜转眼看江凛，在想江桐雨真觉得这俩兄弟真的一点都不像，要不是真都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她都要怀疑亲缘关系了。
江桐雨下楼回到自己车里，本来还是习惯跑后座，但想到一会儿会多一个人就转头靠坐副驾驶，又是点起根烟，还开了瓶酒。
等程翔带着人下来，这人已经再抽第二根，手上正准备开第二瓶。程翔上去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一把夺过来，然后就闻到散了一晚上的烟味又染上。
江桐雨被他夺都夺习惯了，道：“我妈又跟你说什么了？”
程翔把车门全部打开再开了天窗：“还能说什么。叫我看好你，别在任性妄为。也别抽烟喝酒了，昨晚你一身味回来她都没好意思说。”边说边让小姑娘在一旁坐会儿，等味散一会儿再说。
倒是不出所料，江桐雨心道。他侧目看到坐一旁的小姑娘，脸还是那副生人勿近冷漠样，不过她怀里抱着昨晚没动的蛋糕倒是有了点反差，至少看起来柔和了点。再一抬头，就从打开的车天窗上看到阳台上，秦霜正默默注视着。
“好哦。”江桐雨坐起身把抽了还没一半的烟捻进座边烟灰缸，“就先给你这个面子。”然后对着坐一边小姑娘叫道：“上车，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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