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沈微就醒了。
她躺在硬板床上,身边的林砚还在熟睡,呼吸均匀。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沈微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比白天温顺了不少。
“这傻子睡觉还皱着眉,肯定是在担心今天的生意。”沈微脑子里传来装孜然的陶罐的声音,“你昨天卖了那么多串,他肯定高兴坏了,就是不好意思说。”
沈微轻轻“嘘”了一声,怕吵醒林砚。她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到桌边,点亮了一盏小油灯——油灯的灯芯很细,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
她从怀里拿出昨天赚的钱袋,小心翼翼地打开,数了数里面的铜板,一共八十七文。
虽然不多,但这是她和林砚一起努力赚来的第一笔钱,沈微心里很满足。她把铜板分成两堆,一堆五十文,用来买调料和食材;另一堆三十七文,留着应急。
“媳妇,你醒了?”
身后传来林砚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沈微回头,见林砚已经坐了起来,揉着眼睛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疑惑。
“我想去菜市场买些调料和食材,早点去能买到新鲜的。”沈微走过去,帮林砚掖了掖被角,“你再睡会儿,等我回来再叫你。”
林砚却立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菜市场人多,你一个人不安全。”他说着,就开始快速地穿衣服,动作麻利,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木讷。
沈微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一暖,没再拒绝:“好,那你快点,咱们争取早点回来。”
两人收拾好,悄悄出了门。街上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早起的小贩扛着担子往菜市场的方向走。
天还很黑,路边的灯笼还没熄灭,昏黄的灯光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林砚走在沈微身边,时不时会伸手扶她一下,怕她被路上的石子绊倒。
“林砚,你以前去过菜市场吗?”沈微一边走,一边问道。原主的记忆里,林砚很少出门买东西,大多时候都是原主去买,而且原主每次去都会把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去过几次,都是陪母亲去的。”林砚的声音低沉了些,“母亲还在的时候,家里的菜都是她去买的。”
沈微知道林砚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跟着父亲长大的,后来父亲也因病去世,家道中落,他才不得不放弃科举,跟着原主摆摊谋生。
她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林砚的胳膊,以示安慰。
林砚感受到手臂上的温度,转头看向沈微,见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心里的低落顿时消散了不少。他加快脚步,走到沈微前面,替她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冷风。
两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菜市场。此时的菜市场已经热闹起来,各个摊位前都亮起了油灯,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新鲜蔬菜和肉类的气息。
“咱们先去买调料。”沈微拉着林砚,径直走向卖调料的摊位。卖调料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摊位上摆着各种装在小陶罐里的调料,有盐、糖、辣椒面,还有孜然、花椒等。
“老爷子,您这孜然怎么卖?”沈微走到摊位前,笑着问道。
“小姑娘,我这孜然是昨天刚到的新货,一文钱一小罐,两文钱给你三罐。”老爷子抬头看了看沈微,又看了看她身边的林砚,笑着说。
沈微拿起一罐孜然,打开盖子闻了闻——孜然的香气浓郁,没有受潮的味道,确实是好货。更重要的是,她听到罐子里的孜然在喊:“快买我快买我!我比旁边那家的香多了,能让你们的炸串更好卖!”
“老爷子,我买五罐,您能不能算便宜点?以后我还来您这买。”沈微说道。
老爷子见沈微爽快,又听她说以后会常来,当即笑眯了眼:“行!五罐算你四文钱,往后你再来,我都给你按这个价算!”
“多谢老爷子!”沈微爽快地递过四文钱,接过五罐孜然,小心翼翼地放进随身的布包里。
林砚在旁边看着,悄悄记下了这个摊位的位置——以后要是沈微没空来买调料,他也能找过来。
买完孜然和花椒,沈微又拉着林砚去了卖蔬菜的摊位。她挑了些新鲜的海带,又买了些青椒和洋葱——青椒可以切碎了拌进酱料里,增加香味;洋葱则能用来腌肉,去除肉的腥味。
林砚在旁边帮着拎东西,时不时还会提醒沈微:“这个海带好像有点蔫了,咱们换一家看看?”
沈微看着他认真挑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以前跟母亲学过一点,母亲说买蔬菜要挑新鲜的,不然吃着没味道。”林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时,沈微听到手里的洋葱“哼”了一声:“算你有点眼光,要是买了旁边那家蔫掉的,腌出来的肉都得带股怪味。”
沈微忍着笑,又挑了些新鲜的金针菇和茄子——这两种菜炸着吃味道好,还能丰富套餐的品类。
付完钱,两人又去了卖肉的摊位,沈微特意选了新鲜的鸡腿肉,刚碰到肉,就听到肉里传来满意的“咕噜”声:“选我选我!我肉质嫩,炸出来肯定好吃,能帮你们多赚点钱!”
林砚见沈微挑肉时格外认真,还以为她是怕买到不新鲜的,没多想,只默默帮着拎起肉袋子。
最后,两人来到卖豆腐的摊位。卖豆腐的是个中年妇人,摊位上摆着新鲜的豆腐和豆腐泡。沈微走到摊位前,笑着说:“大婶,您这豆腐泡怎么卖?”
“一文钱二十个。”妇人抬头看了看沈微,笑着回答。
“大婶,我想跟您订些豆腐泡,每天清晨给我送过去,您看行不行?”沈微说道,“我每天要十斤,您要是能送,能不能算便宜点?”
妇人愣了一下,十斤豆腐泡可不是小数目,她一天也卖不完这么多。她连忙说:“行!十斤豆腐泡,我算你十五文钱,每天清晨卯时,我让我家汉子给你送到南锣鼓巷尾的炸串摊,你看怎么样?”
沈微心里一算,十五文钱十斤豆腐泡,比自己来买便宜了五文钱,还省了来回的功夫,划算!她立刻点头:“好!那就麻烦大婶了,咱们从明天开始。”
“不麻烦不麻烦!”妇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跟沈微约好了具体的送货地点和时间。
买完所有东西,天已经亮了。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往回走。林砚怕沈微累着,把大部分东西都拎在自己手里,只给沈微留了个装调料的小布包。
“林砚,你累不累?要不我帮你拎点?”沈微看着林砚手里沉甸甸的袋子,有些心疼地问道。
“不累,这点东西算什么。”林砚笑了笑,脚步没停,“咱们快点回去,还要准备今天的食材呢。”
两人回到炸串摊时,天才刚蒙蒙亮。沈微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准备食材。她先把买好的鸡肉切成小块,放进盆里,又切了些洋葱碎放进去,加了点盐和料酒。
“哎哟,这洋葱碎拌得不错,能把我的腥味都去掉!”盆里的鸡肉欢快地喊着,“待会儿再裹上面糊,炸出来肯定外酥里嫩!”
沈微没理会鸡肉的“自夸”,继续忙活。林砚则在旁边帮忙串食材。他把腌好的鸡肉串在铁签子上,每串串三块肉,大小均匀,间距适中。他串得又快又好,不一会儿就串好了一大把。
“林砚,你歇会儿,尝尝我调的面糊。”沈微调好了面糊,冲林砚喊道。她往面粉里加了两勺酒酿,又加了点盐和胡椒粉,搅拌均匀,面糊的颜色呈淡淡的乳白色,闻起来还有股酒酿的清香。
林砚放下手里的铁签子,走过去,伸手沾了点面糊,放进嘴里尝了尝。面糊软和香甜,还带着点胡椒粉的微辣,比以前的面糊好吃多了。
他连忙点头:“好吃!比之前的香多了,用这个裹肉,炸出来肯定外酥里嫩。”
“那是自然。”沈微笑了笑,“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跟着师傅学过炸肉,师傅说用酒酿调面糊,炸出来的肉又嫩又香。”
她随口编了个理由,总不能说这是现代炸鸡的秘方,更不能说面糊里的面粉刚才跟她说“加酒酿准没错,能让我更蓬松”。
林砚没怀疑,只觉得眼前的沈微越来越陌生,以前她连灶台都懒得碰,如今不仅会调面糊,还懂这么多门道。
但这陌生里藏着让他安心的踏实,他没多问,只拿起一串腌好的鸡肉,蘸了面糊递过去:“那咱们先炸一串试试?”
沈微接过串,放进滚热的油铛里。“滋啦”一声,金黄的油泡裹着面糊翻涌,酒酿的甜香混着鸡肉的鲜味瞬间飘开,比之前单调的辣味勾人多了。
油铛里的菜籽油也“兴奋”地冒泡:“这温度刚好!炸出来肯定好吃,今天肯定能卖爆!”
林砚站在旁边,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他从未闻过这么诱人的香味,连肚子都跟着叫了起来。
没一会儿,鸡肉串炸得外酥里嫩,沈微用长筷捞出来,撒上刚买的孜然粉。孜然的焦香一裹,连路过的挑夫都停下了脚步,探头往棚子里看:“小娘子,你这炸串啥味儿啊?闻着怪香的!”
“一文钱一串,您要不要尝尝?”沈微笑着招呼,把刚炸好的串递过去。挑夫咬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好吃!外脆里嫩,还带着股特别的香味,比街口那家好吃多了!给我来五串,带回家给娃尝尝!”
第一笔生意开张,紧接着,被香味吸引的客人越来越多。林砚忙着串食材、收钱,手都快跟不上节奏,却笑得合不拢嘴——以前他们半天都卖不出十串,如今不到一个时辰,串好的鸡肉就卖空了大半。
“媳妇,要不我再去买点肉?”林砚擦了擦汗,眼里满是雀跃。
“不用,”沈微一边炸豆腐泡,一边算着账,“咱们早上订了豆腐泡,等会儿张大哥就送过来,素菜能补上。你先把海带串了,甜辣口的酱料我刚调好,等下试试卖组合串。”
林砚连忙应下,转身去串海带。他看着沈微熟练地翻串、刷酱,侧脸在油烟里透着利落的劲儿,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们从来都是这样,默契地搭伙过日子,没有以前那些争吵和冷战。
正忙得热火朝天,巷口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沈微抬头,心里“咯噔”一下——是昨天那个锦袍公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手里拎着个描金食盒,排场比昨天还大。
“糟了,这花花公子又来了!”装孜然的陶罐紧张地喊起来,“他手里的食盒肯定没好东西,你可别收!”
沈微没理会陶罐的提醒,继续炸串。锦袍公子走到摊前,无视周围的客人,径直递过食盒:“小娘子,昨日是本公子唐突了。这是我家厨子做的杏仁酪,给你解解腻。”
沈微没接,手里还在炸着豆腐泡:“公子客气了,小本生意,不敢收贵重东西。您要是想吃炸串,我给您多放两勺孜然。”
她语气客气,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可锦袍公子像没听出来,目光落在她沾了点油星的手上,笑得暧昧:“小娘子这么能干,跟着这穷酸书生摆摊,真是委屈了。我府里缺个管事,月钱五两,你要是愿意来,比在这风吹日晒强多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客人都安静了,纷纷看向林砚。林砚串海带的手顿了一下,脸色瞬间白了,却没抬头,只攥紧了手里的铁签子。
“这混蛋太过分了!竟然羞辱林砚!”盆里剩下的鸡肉气得“发抖”,“你快怼他!别让他欺负人!”
沈微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这花花公子不仅想勾搭她,还当众羞辱林砚,真当她还是以前那个爱慕虚荣的原主?
“公子这话就错了。”沈微放下长筷,擦了擦手,眼神冷了下来,“我夫君踏实肯干,待我也好,跟着他摆摊,我心里踏实。倒是公子,青天白日的纠缠有夫之妇,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吧?”
锦袍公子没想到沈微会当众驳他的面子,脸色沉了下来:“小娘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要不要脸,就不劳公子操心了。”沈微拿起一串刚炸好的豆腐泡,递给旁边的客人,“您慢用,甜辣口的要是觉得辣,我再给您拿点酸梅汤。”
锦袍公子被晾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沈微对客人笑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盛,刚想发作,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喊:“巡街的来了!快收摊子!”
几个挑着菜筐的小贩慌慌张张跑过来,像是真的怕被兵丁抓。锦袍公子脸色一变,他虽有钱,却不想跟兵丁扯皮,万一被缠上,传回家去,父亲又要骂他不务正业。他连忙对小厮说:“快,咱们走!”
说着,顾不上那食盒,转身就跑,没注意到林砚悄悄伸脚,勾了一下他的袍角,公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狼狈地跑远了。
等锦袍公子跑远,周围的客人才松了口气,纷纷议论起来:“还好巡街的没来,不然今天的串就吃不上了。”
沈微也松了口气,回头对林砚说:“还好有这阵提醒,不然兵丁来了,少不得要罚钱。”
林砚低头串着海带,声音平淡:“许是哪家小贩怕被查,才喊的。”他没说,那几个喊“巡街来了”的小贩,是他昨天送了两串炸串,特意叮嘱他们今日辰时若见锦袍公子来,就喊一嗓子——他虽木讷,却见不得有人欺负沈微,更见不得有人羞辱她。
“林砚,你刚才好样的!”装豆腐泡的袋子里传来赞许的声音,“悄悄绊他一下,解气!”
沈微没察觉林砚的心思,也没听到豆腐泡的话,只拿起锦袍公子留下的食盒,打开一看,杏仁酪甜得发腻,她皱了皱眉,盖好食盒:“晚上热一热,咱们分着吃,别浪费了。”
林砚抬头,看着她嘴角沾了点面粉,伸手帮她擦掉,指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他看着沈微的眼睛,低声说:“以后他再来,我会保护你的。”
沈微愣了一下,看着林砚认真的眼神,心里一暖。她笑着点头:“好,咱们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周围的喧闹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沈微知道,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很难收拾,但只要林砚愿意跟她一起,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
可她没注意到,街对面的角落里,那个穿灰布衫的男人正死死盯着他们的摊位,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不知道在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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