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么?王家大媳妇上吊死啦!太吓人了,什么仇什么怨,逼得人上吊自杀!”
宋清沭与其他妇人一般一同瞪眼张口,极难以置信的样子,顺水推舟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一名妇人花生都顾不得剥,急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昨晚!”
宋清沭哎唷一声,“你怎地知晓就是昨晚?”
妇人哼笑道:“我可打听清楚了,王二狗起夜撒尿,歪脖子树上有个人影,给他吓得,村里的狗都被他叫醒了。”
另一名妇人附和道:“可不是,那娘子歪着脖子,吐着那舌头,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骇人死了!”
宋清沭抓过妇人手中的花生,吡啵吡啵剥了几个,塞到那妇人手里,道:“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妇人摆摆手,道:“不清楚,能为了什么?无非是情啊财啊什么的……”
宋清沭眼神一亮。还不知缘由,轮到我大显身手了!他急奔到周彦家,拖拽着仍在床上犯迷糊的周彦冲至隔壁黄玉村。
周彦迷惘中睁眼看了一下,知道面前眼熟的清瘦背影是好友,又放心地睡死过去,任由双腿耷拉在地上,脸亲昵地依偎在宋清沭肩头。
路上行人议论纷纷,周彦只模糊间听得什么“吊”、“仙师”、“大虎”。
他们谈论的,便是王家大媳妇吊死一事。口口相传,活灵活现,好似每个人都是亲历者的。
王家,那可是黄玉村的大户人家,王家大儿子王大虎成亲那天,沸沸扬扬,礼炮锣鼓震天响。
有幸能一睹新娘子芳颜的人都说,新娘子貌若天仙!可惜啊,甚是冷漠,不肯亲近王大虎半分。
村里男人为此辩解:天仙嘛,总得有点脾气,才更招人疼,招人稀罕。
女人们却哼笑道:什么天仙,不过是个有姿色的狐媚子罢了。过门的女子不费劲心思讨好丈夫,心里指不定想什么呢。
新娘子过门不过数月就吊死,大家是一定要来凑个热闹的,更何况还是个貌美的新娘子。男人女人们各怀鬼胎,众说纷纭,简直热闹得比大婚当天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其实谁也搞不清来龙去脉。
总之,宋清沭哪怕拔腿狂奔,赶到时也只能委屈在边角,勉强窥得院内情形一二。
仙士们齐聚于王家院内,以上吊的歪脖子树为中央,八方各以新娘物件压下黄色符箓。
宋清沭认得,此为招灵法阵。
人死后,魂魄离体,要么踏入轮回道,要么飘荡于天地间。
而招灵法阵,是以肉身所在地为中央,八卦方位放以逝者物件,逝者受此吸引,魂魄自然而然就会归位,常为了避免人魂飘荡时间过久,吸收怨气化为邪祟。
若招灵法阵召不回魂魄,那想必早已转世投胎。
“清沭清沭,你非拉我……拉我干嘛啊。”周彦意识到不再走动,喘两口气,一屁股砸在土地上,抠地上的泥巴玩。
宋清沭半蹲在旁,手作眺望状,头也不扭,道:“死人了。”
周彦问,“啊!半夜死的?就这家?王家,妈呀,这可有意思了。”
宋清沭道:“据说是。白天上吊,一不恐怖二不清净,你见哪位著名女鬼是白天去的?”
周彦羞涩地挠挠头,道:“也对。好多人啊,为什么他们就能进去?”
宋清沭指着王家门内一众白衣黑绅仙士,“这些都是仙师,王家请来招灵的。如若不及时将王家娘子的魂魄收复,助她投胎,以她如此决绝的死法,怕是会成为邪祟。 ”
周彦受惊,紧抓住宋清沭的手,“不要啊,可千万不要成为邪祟,邪祟实在是太可怕了。”
宋清沭安抚道:“无妨,起不了什么风浪。我去打听打听。”
周彦催促道:“你快去,回来了和我讲讲!”
宋清沭一笑,拨开人群,径直走到仙士身旁。
“敢问仙师,招灵可有进展?”
王家虽是地方豪绅,也请不得凌霄宗这种天下第一大宗的仙人,前来的仙士都是玄元宗的弟子,已经算很给王家脸面了。
这届弟子最出名的,当属玄元宗掌门玄曦赫新收的亲传弟子,殷明。
此次便是殷明带领其他几位新人弟子处理王家事件。
殷明闻讯回头,万万没想到乡村野夫能养出这么水灵标志的人儿来,虽衣着粗布麻衣,不像乡下顽童,倒像个误入凡尘的小仙人。
清辉皎月,光润玉颜。
右脸颊有颗夺目红痣,如玉盘托花,晶莹华彩。
他唇红齿白俏生生的模样自人群中脱颖而出,又时时刻刻露出个温良和善的笑容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常人都会对他放下戒心。
殷明偏偏是那个心若顽石,只因想起另一个如他一般皎如玉树的人儿来,当下心口一堵,不耐烦道:“你一个凡人进来干嘛?不要碍事。”
殷明身旁的小弟不明白师兄缘何情绪大变,但见宋清沭温润谦和,解释道:“白日阳气盛,招灵并非易事。小兄弟,你竟认得招灵法阵?”
宋清沭笑道:“一般一般吧,略知皮毛罢了!仙师们都聚集在旁处,为何不让木灵根的仙师使出法力?新娘子既是死于树上,有木元素注力吸引,应当事半功倍。”
小弟一敲脑壳,“啊,聪明!我说怎么总觉差点什么。殷师兄,木灵根的确会有所帮助。”
殷明道:“我第一次使用招灵阵法,怎能面面俱到?掌门命你辅助我,先前你就该提醒我。”
小弟委屈极了,不敢忤逆他,便只对宋清沭道:“多谢,我即刻去安排。”而后行礼离开了。
殷明斜睨宋清沭一眼,冷哼,“我们仙师办事,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别以为你懂点法阵就能自视甚高,一介凡人罢了。”
宋清沭眼珠一转,心下有了主意。
宋清沭微笑道:“我并未自视甚高,这位仙师也不必自惭形秽。”若周彦在这里,定能看出,此为宋清沭坑人的前兆。面带微笑,阴阳怪气,强词夺理!
殷明越听越怪,怒瞪宋清沭,想不通他怎敢冒犯仙师,俊朗五官显得扭曲,“你是不是讨打?”
宋清沭佯作恐慌,“仙师可不要生气,我必然承受不住您的随手一击。”
殷明心情稍缓,神情渐显得意。知错能改,莫善大焉!
“但您心有郁结,自然是要发泄出来的。不如你我二人比拼一番,定能疏解仙师郁气。您意下如何?”宋清沭憋着坏,悄无声息诱他入局。
殷明不屑道:“可以,不过,选什么法子你都是比不过我的。”思索片刻,道:“我也不欺负你,我们比掰手腕,如何?我不用法力,可别说我胜之不武。”
宋清沭道:“仙师光明磊落,宋某实在佩服。好,我们就比掰手腕,不过既然有比赛,那么肯定有赌注。您的赌注是什么,仙师?”
殷明显然没想到,宋清沭胆敢与他下赌,不耐烦道:“随便你。你可有心仪之物?我们仙家有诸多珍物异宝,哪怕最下品的法器,凡间也能为此大打出手。”
宋清沭笑道:“仙师,再名贵的法器,到我手里也只是冰冷器具,岂非暴殄天物?”
殷明疑惑,“那你要什么?”
宋清沭笑容更显真切,张口就来,“我要你喊我爹爹。”
殷明大惊,怒喝道:“胆大包天!好,既然你如此不留情面,那么,若你输了,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告知别人,我是你爷爷!”
宋清沭心道:我又不是这古人,讲求什么膝下黄金,至于告知他人,只说我是你爷爷好了!何况,鹿死谁手还未知定数。
宋清沭应允后,二人一齐于院内的木桌上比拼,其余人见状都围在两人身旁,呐喊助威。
初时,殷明瞧见宋清沭纤细白嫩的手腕,差点讥讽出声,哪料宋清沭一经发力,殷明顿觉一座大山向他压来,登时心中半点轻视都没有了,只剩茫然。
这是凡人?凡人会有这么令人胆颤的力气吗?他是凡人那我是什么,啊!
宋清沭本还惧怕日日抗鼎移树的力气,在修仙者面前如同九牛一毛,幸而殷明没有了法力加持,功夫还不如他到家嘛!
宋清沭甚至抽出心思佯装关切道:“仙师,不必手下留情,我承受的住的。”
殷明因调动全身气力而青筋裸露,满颊通红。
偏生殷明的同行师弟还在旁为他急得不住跺脚,“殷师兄你快发力啊!怎么能输给一个凡人呢!”
周彦适才已移至宋清沭身旁,本想安分守己,此时难免心生不悦,呛声道:“凡人怎么你了,没看到你殷师兄快要熟了吗,我看你殷师兄也不过如此。”他白那师弟一眼。
殷明的确处于下风,师弟只能忍气吞声,愤懑地回瞪周彦一眼。
未待两人新一轮唇枪舌战开始,殷明终是支撑不住,被大山压垮,永无翻身之地。
围观的人爆出喝彩声,周彦更是一蹦三尺高。
周彦呼道:“我们赢了,仙师,愿赌服输!”
殷明咬牙切齿道:“我不服。我的左手比之右手更有力,我的左手肯定赢过你,我们再比一次!”
宋清沭忍俊不禁,好小子,就怕你不比,输得不够痛快!他道:“既然仙师有意,宋某自然奉陪到底。”
这次更是惨烈,不过须臾,殷明再次落败。
宋清沭似笑非笑,“仙师,还比吗?”
殷明只觉他目光刺眼,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回视宋清沭。
因为根骨奇佳,入门测试时测出火土双灵根,殷明进入玄元宗后可谓顺风顺水,幸得掌门赏识,拜入其门下。虽入门不久,外门弟子却要恭恭敬敬喊声“殷师兄”。
殷明向来嚣张跋扈,除却师父长老等人,其他一概看不上眼,哪怕对同门师兄也无半点敬仰,总说假以时日,修为必能傲视群雄。
谁知一个小小黄玉村,与凡人掰手腕落败!尽管掰手腕不是什么非死即伤、令人刮目相看的比拼,可是,单凭力气,他竟输给了一个凡人,可笑至极!
单凭力气,对,他怎能固步自封呢,他与这些凡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他是修仙者,还是个双灵根的天才。
殷明似乎重拾信心,抬头道:“我们只说你赢了如何如何,可没说赢几局才算赢。”
周彦目瞪口呆,“你想耍赖?”
殷明神情稍许不自在,“谁耍赖了!我只是略感疲惫,今日无意再比拼,怎么能算他赢了呢?”
宋清沭早猜到这等自视甚高的人不会甘心认输,闻言不置可否,仍是笑眯眯地,好整以暇等待殷明抵口狡辩。
果然,殷明狡辩道:“虽说我不用法力,但我的确是个修仙者,修仙者不论法力,还算什么修仙者呢?你我使出法力比拼一次,若这次你还赢了,我就叫你……叫你……”那个称呼始终难以启齿。
宋清沭还未接话,周彦先是怒发冲冠,“岂有此理!你说话不算话,你是小狗!”
宋清沭续道:“不必了,仙师。若你真愿赌服输的话,可否将这王家娘子的情况告知一二?”
竟然有人看的咩,好开心呀。来评论区找我玩么?啵啵啵啵啵[害羞]
知错能改,莫善大焉。——《左传·宣公二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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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歪脖树下歪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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