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离开皇宫时天光已是大亮,马车碾过一滩积水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她一脚踏在座位上,脑海里反复回忆着卷宗信息。
“殿下,百花楼到了。”马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孟元掀帘下车,眼前的景象比昨日截然不同。
百花楼此时几乎只剩下空架子,往日辉煌荡然无存,烧焦的木梁歪歪斜斜地瘫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烟火与焦肉混合的刺鼻气味。
几名金吾卫守在门口,见她来了忙拱手行礼。
“殿下。”
她开门见山道:“萧解呢?”
“萧将军在楼后勘察,说让在此我们守着不许旁人靠近。”
孟元点了点头,直接从外围绕到百花楼后方。
后院的柴房塌了半边,萧解正蹲在一堆灰烬前,手里握着根发黑的木头翻找着什么。
“有进展吗?”孟元走过去。
萧解支起身叉腰站着,回道:“没有,但多个东西自然好找。”
她抬手指向一处,那窗沿上有明显的撬动痕迹,留下了浅浅的凹痕。
昨夜百花楼西侧也是最先燃起火光,而柴房恰好在西墙根下。
“犯人应该是从这里出去的,柴房跟暗道联通,此人先将火药送上,再趁乱引爆炸药。”
正说着,巷口传来脚步声,是金吾卫队长匆匆跑来:“殿下,我们在废墟里找到这个。”
她递过个烧焦的木牌,上面刻着一条梅枝。
“这是百花楼的身份牌,每个男倌都有,不过听说都由飞雪保管,赎身后才会还给本人。”
孟元接过身份牌,问道:“百花楼的人安置在哪?”
“都在城西明月驿馆内。”
孟元与萧解两两对视一眼。
“吁!”
两人来到明月驿馆前,这地方偏僻,店主收费低廉,是专门开来收留来往考生的。
刚进大堂,就闻到各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掌柜见孟元身着官服,身后又站着个疑似护卫的萧解,立马提着笑颜迎接。
她搓着手。“贵人,可要在下帮忙?”
“听说百花楼的男倌都安置在此,飞雪的房间在哪?”
掌柜的眉头稍拧,叹出疑惑。
“又是来看飞雪的?奇了怪了,刚刚也有位姑娘找他。”
孟元立马追问:“哦?是什么样的姑娘?”
掌柜歪着头回想,伸手比划着。
“大概这么高,看着挺年轻的,穿一身湖蓝色长衫,说话轻声细语的,说是飞雪的远房亲戚,来送些衣物。”
萧解在一旁抱胸冷笑:“百花楼的男倌大多是孤身,哪来的亲戚?”
孟元抬步往楼梯方向走。“带我们去找飞雪。”
掌柜的不敢怠慢,引着两人上了二楼,在最里间的房门前停下:“就是这间,那我就不打扰贵人了。”
房门虚掩着,孟元推门而入时正看见飞雪坐在窗边发怔,他身旁的木桌上摆着几件叠好的衣物。
听见动静,飞雪猛地回头,看见孟元的瞬间两眼流出泪来。
他几乎要扑过来,被萧解拦住。
“殿下...呜呜,虜家真是命苦,精心经营的百花楼如今...付水东流。。”
孟元拍了拍他后背。
“飞雪爹爹,我知晓你的不易。”
飞雪闻言更是将心酸立马泄了出来,纤薄的皮肤透出几分薄红。
他今日素面朝天,衣着也不同于在楼里那般张扬放荡,此刻素蓝衣衫覆盖,眼尾纹斜飞的模样倒也别有风姿。
“虜家即将三十,现在百花楼也做不下去,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他咬着嘴唇,似乎真是在为生计忧愁。
孟元将梅枝木牌拿出,问道:“这木牌可是楼里男倌的?”
飞雪的目光触及木牌,喉咙滚动了两下,声音发颤。
“这...这是红梅的牌子。”
他神色慌乱,拿起木牌仔细端详才开口:“确实是他的,不过他半年前早已被赎身离开了。”
飞雪低下头,手指绞紧了衣袖:“他...他偶尔会回来看看旧日的伙伴。”
萧解眉头一皱。“赎身后男倌即为白身,怎么还会留有这个?”
飞雪抽抽噎噎道:“这...一般是由他的妻主重新起名归籍,可能仅仅留作纪念。”
孟元与萧解对视一眼,心中已有衡量,她放缓语气,安抚道:“飞雪,此事关系重大,还请你仔细回忆,红梅最近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飞雪擦着泪,低声道:“三日前,他来过一次...说是要取些旧物,但那天他神色慌张,匆匆拿了东西就走了,连招呼都没打...”
“他取了什么?”萧解追问。
“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着他从前的私物。”飞雪声音越来越低。“我当时也没多想,毕竟他已经赎身,拿回自己的东西也正常...”
孟元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方才我们来之前,有人自称是你的远房亲戚,给你送了衣物?”
飞雪一愣,随即摇头:“确实送来了衣物,但虜家刚刚同别的小倌在一处,还没问掌柜此物由来。”
萧解冷笑一声:“看来有人比我们快了一步。”
孟元走到桌前,翻看那几件叠好的衣物,她拎起一件外袍,从内衬里竟然摸出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子时,城南羲和庙。”
“果然有人想引我们上钩。”萧解凑过来看了一眼,嗤笑道。
孟元收起字条,转身道:“飞雪,此地不宜久留,你暂且不要声张,一切交给我们处理。”
飞雪眼中含泪,连连点头:“多谢殿下,虜家一定配合。”
返回萧家的路上,萧解凑到孟元身旁:“殿下,我们今夜真要去?”
她揉了揉眼角回道:“就算有诈也只能如此,这背后之人唯一的线索说不定就在于今晚。”
萧解默然点头。
两人回到百花楼时已是正午,孟元朝萧解告别后便直接驱车太子府,刚进门就看见刘释异正指挥着侍从搬花盆。
见孟元回来,她连忙迎上去接外衫。
“殿下,芍药在竹园等您,臣让他回西苑等召见,但他不愿走。”
孟元想起昨日萧解说芍药受了惊吓,她摘下玉佩递给刘释异,淡淡道:“无事,我去见见他。”
她绕过曲折小路,刚踏进竹园,就见芍药坐在回廊下的石凳上,手里捏着片竹叶漫无目的地撕着。
他今日穿身银白长衫,领口处四角镂空,周围还绣着一圈淡雅的兰草纹,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剔透,只是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昨夜没睡好。
听见脚步声,芍药没抬头,依旧垂着眼睑,故作忧愁抿起粉色的嘴唇。
孟元坐在石桌上,侧头看他。
“听刘管事说你找我?”
芍药指尖绞着竹叶子,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几分刻意的怨怼:“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殿下昨日受了伤,来看看您好不好。”
他偷偷抬眼瞟了孟元一下,见她神色淡然又低下头暗自神伤。
“不过殿下吉人自有神仙娘娘照料,大抵是比我们这些腌臜货让人惦记。”
孟元灌了口茶,明知他在发嗲却也懒得戳破:“我无碍,倒是你昨日受了惊吓,该多歇歇。”
“唉...”
芍药哀叹一声,抬起手给自己扫风,衣袖扫过孟元的手背,带着淡淡的脂粉香。
“百花楼被毁,殿下似乎也厌倦了芍药。”
他拖长了语调,眼尾微微泛红。
“若不是我来找您,殿下怕是把我忘在脑后了吧”
孟元放下茶盏,看穿了他眼底的小心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捻起他一撮墨发,扯了扯,芍药见状也愣了,垮着肩膀慢慢靠在孟元膝上,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声音里带着哭腔。
“殿下...芍药想日日侍奉殿下,以告相思之苦。”
孟元抚摸着他的头发,细软顺滑的触感还真有种给小猫顺毛的错觉。
“我知晓你心意。”指尖划过他温热细腻的脸颊。
“只是眼下事多,实在分身乏术。”
芍药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咕哝起来:“殿下身边有萧将军那样的英雌,有主夫那样的贵公子,我这风尘之人的侧榻身份还是用诡计得来,自然更下一等,可我...”
他轻轻覆上孟元停在脸上的手,手掌炙热如同他此刻如泣的爱意。
“我是真心想留在殿下身边的。”
孟元沉默片刻,轻叹一声坦白道:“今日早朝,已有官员提议让我纳侧夫,礼部正着手准备遴选。”
芍药眨了眨眼睛,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也没吐露出来,最后只是呆呆地握着孟元的手把头埋在膝上。
孟元感觉到膝上染下一片洇湿,她抬起另一只手安抚。
“无论谁再来,你在太子府都有一席之地。”
芍药克制自己表现得不那么难过,他理解殿下,那太子夫嫁进来之前他就知道朝堂上总有股声音催促殿下纳夫纳侍,都是些附庸权势之辈。
哪像自己跟殿下,没有权势的污染,全是真爱。
“我知晓...殿下待我好,芍药自然也感恩。”
孟元抬起他的头,抽出手帕为他擦泪。
芍药双手搭在她膝上,双目荧荧,泪光烁烁,柔美艳丽的模样让孟元心惊。
“不如,今夜你来侍寝吧。”
芍药闻言瞳孔立马紧缩,双手不自主握拳,心脏顿时发出狂跳。
他虽身在百花楼,但仍是清白之体,飞雪爹爹自然也教过些伺候的活计,不过都是用些果子模拟...
“殿下...”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虜自然是愿意的。”
孟元默默看着他眼底那难以置信的狂喜,还有那藏不住的羞怯让绯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连脖颈都泛着粉。
“去准备吧。”
芍药此刻哪管什么纳侧夫的事,自己今夜就要跟心爱之人...共度春风。
虽然不是新婚夜,但他可不是那些贞洁烈男,总是故作保守姿态不得女人欢喜。
“虜告退。”
他屈膝行礼,目光偏移甚至不敢看孟元,生怕看一眼就要豁出性子屈身于此。
对,不能太急躁了,殿下也是阅人无数的,更要表现得恭谨守礼。
芍药漫步离开,刚出竹园就看见刘管事端着食盒走近。
“刘管事。”他点头行礼。
刘释异目光打在他脸上脖颈处异常的红,自然是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心中暗叹。
殿下啊...
芍药:殿下...真的就要临幸我了吗...开心到昏过去[化了]
刘释异:我的好殿下啊...都是被这荡夫给教坏了[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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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今夜你来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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