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境去夏国当志愿者的几天内,边律这边,也遇到了个下乡扶贫的机会。
跟对外交流不同的是,是去F区那种较为落后的地方参与建设。
蓝洲基地上层设计的意识形态大体还是沿着古夏国,也就是说,要能吃苦,肯吃苦,脚踏实地地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为解放人类的无限事业中去。
“我看过你的履历。”主任办公室内,边律落座在领导面前端坐,视线却望着横批的四个‘宁静致远’毛笔字发呆。
王主任似笑非笑,很是意外,说:“你在军校表现很好,就是考D区文职的复试被刷了,我还听说,你被调到A区来也很有怨言。这是怎么,跟同事关系没处好?”
边律看去面前那张F区‘扶贫’申请表。
他表情惆怅,眼神却透露出了平静,答:“主任,你也知道我是F区出身,我只是单纯有点乡愁,想回去建设我老家。”
“边律,你要想清楚。”王主任神情郑重,说:“大城市为什么是大城市,就是因为机会多,包容性强,上限高。回去容易,但要是做不出成绩来,你一辈子就很有可能再也不能进步了。”
“是嘛。”边律眼底略过遗憾,然后又像是释然,回答领导说:“主任,实不相瞒,我是实在有点累了。您也知道,我二十八了,我是感觉自己突然就没什么拼劲了。可能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想法真的会变吧。我想找个人结婚,想回家多陪陪我爸妈,想过点平静日子。”
“你……”不是跟安境在一起的吗?
王主任眯了眯眼,刚想问他跟蓝大安老师的关系,但又留意到他有力无力且沮丧的姿态,心下也有了几分揣测。
是啊,人家安境是什么家庭,更可况他还已经结了婚,通俗点的说法,边律就是插足人家婚姻的小三,还是个男小三——他俩黄了也是早晚的事。
“行,我给你批了。”王主任对他个人的风言风语有所了解,作为领导,装聋作哑也是基操,于是也不好多说,尊重恭送吧。
当边律拿着那张调任表时,心里的大石头都仿佛落下来了。
自夏国联谊球赛一行后,边律就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跟安境的复杂关系被刘莉捅了出去,都是同事,整天朝夕相对难免起些口舌。
最主要的是,他们都以为边律空降来A区是因为他卖屁股,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
这就难办了,边律有口难言,并且还因为安境会来接自己下班,仿佛更坐实了他甘当权贵小白脸的谣言。
人不能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边律不是个恋爱脑,他注意到了自己跟同事关系微妙的变化,而自己又非常不擅长处理这种尴尬局面。所以,还不如跑了。
就是,他可能是得跟安境说拜拜了。
蓝洲海底基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D区到A区也就三十多分钟车程,但从D区到偏远的F区那可就远了很多。
起码得一个半小时车程急速狂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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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工位,边律抬眼,留意到了同事们在打量自己,却又不好意思似的,于是只是把头往下垂着埋得很低。
边律心底一片凄凉,有些气恼,而且这种郁闷根本无可言说。
明明他也一直很尽力地积极进取,可却总是处处受制,好像就是为人处世不行,做不到跟别人打成一片,最后反而被排挤。
回到他租的小区收拾行李,边律跟他爸通了个电话,没有接,于是他拨通了他妈。
“喂是我,妈。”边律平声回答:“我又调岗了,回F区来了。”
“你是不是又跟别人处不好了?”边妈的嗓音显得不耐烦,是一惯边律熟悉的冰冷嗓音,没有宽慰。
“对。”边律揉了揉眉心,说:“又怎么样呢?反正我工作没有丢。”
“……”边妈像叹了口气,答:“回来就回来嘛。人各有命,现在我们也看开了,也指望不上你有什么天大的本事。”
“哈哈,我天。”边律正叠着自己的衣服,他口无遮拦,说:“你们难道一直都抱着望子成龙的想法?以为我如果能在D区落户,或者,找个白富美、我就能一人得道带我们全家升天?”
“搞笑,谁跟你说过这话,你爸吗?”边妈似乎品味出了他口中的嘲弄之意,也略有不快,道:“我可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没。”边律瘪了瘪嘴,深吸一口气,说:“没人说。是我心情不好,有点不甘心那种。”
“谁又惹你了?”边妈怪笑两声,说:“是你自己要调岗的!我发现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个臭毛病,走到哪里都跟人处不好关系,怪这怪那,就是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就有那么错?”边律生气了,直起了身子,喝声:“一遇事就只让我反省,让我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就不能是外部环境不好适应吗?!”
“就别人处得好就你不行!”边妈也吼声。
儿子皱了皱眉,那神色既是一言难尽,又更是难过费解。母亲这边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充斥着埋怨,边律叹着气,啪地挂断了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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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律买了票,上了蓝洲基地唯一的海底隧道,他心情飘零,陷入纠结,同样还有对自己选择的质疑。
明明,自己跟父母关系也算不上亲昵,那为什么又要选择回F区参与建设呢?
——我,真的是一个心怀希望人吗?
边律叹着气,眺望隧道窗外浮飞的游鱼,心情却迟迟无法平静,直到,他给安境设置专属铃声响起,提醒他回到现实。
是视频通话。
边律接过,在那头看到了安境的笑容,他穿着蓝色小马褂,带着口罩,仿佛在哪处的山峰用钳子捡着垃圾。
嘴上叭叭地说着:“嗨~我现在在安州翠峰山上,现在是秋天,树的叶子都黄了,所以你看到的就是这样,如果是春夏季来这的话,那就名副其实啦。”
边律蹙眉,暂时没听懂他愉悦的点在哪里,然后安境冲出去了一段距离,吼声:“芜湖~原来这就是秋天——”
边律懂了,作为从小生活在海底基地的安境,是几乎没见过四季轮转,自然变化的。所以这阵子见到了那些山啊花啊树啊草,相当之兴奋又雀跃也在情理之中。
“羡慕你。”边律最后怏怏地回答。
安境可算是把注意力挪了过来,问:“你在哪儿呢?”
“回F区的路上。”边律情绪低落的样子,但他挤出笑来,说:“你玩得开心就好。”
安境说:“额,我过两天就回来陪你。”
“断了吧。”边律却突声,他眼神平静道:“安境,我不想再陪你过家家了,我也不想再骗自己了。我们俩不合适,断了吧。”
“为……”安境话音未落,边律已经掐断了通话。他再次望去窗外繁饰的珊瑚,闭上了眼睛,心里很清楚,只有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归处。
当边律下车,一脚踏上F区的土地,闻到那股熟悉而又腐烂的鱼腥味,就知道他的童年回来了。
再发达的国家也存在贫富差距,而蓝洲的F区就是聚集了多数平民的地方。
边律自幼生养在这里,潮湿的混泥土地皮,空气中的鱼腥味,掉漆的高楼屋舍,还有破旧的霓虹灯。
边律熟悉得闭着眼睛走都能找到他家。
“哎,帅哥~”忽地一声召唤,边律回头,见着了个波浪卷的潮男,手拿相机,看起来浑身上下透露着艺术的气息。
“哇塞,哥们你好有范儿啊。”他说着,示意旁边矮个的助手递了根烟过来,解释:“可以找你当模特拍几张照片吗?我就发发我自己的自媒体视频号。”
“不不,谢了,我不抽烟。”边律婉拒了他好意。
“视频号?额,街拍吗你们是?”边律本来不大感兴趣,但见那人点开手环,点开某大热的视频软件,把自己账号和作品简单给他浏览了一圈介绍着。
“我类似于搞街拍吧。但我主业是拍记录片的,目前正转型进军影视圈。哎,你想当演员吗?”宋知书翻动出了某条视频,说:“认识吗?就是当年《彩虹之眼》那部电影爆火的女主角。我上周在蓝星之光电视台见到她了,真人超美。”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老电影了。
边律还没能适应他的自来熟,想婉拒,说:“那什么,不感兴趣。我有本职工作,还有事先一步了。”
“哎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咱们拍照拍照。”宋知书说着就摁开了相机,对他赔着笑,好声:“帅哥,帮个忙嘛。我就是想帮我做的账号积累下粉丝,本来我也打算把这个运营成短剧号的。”
边律耐不住热情,于是答应了。那位小助手立马会意,掏出了小反光板和稳定器,宋知书也将相机架了上去调整着参数。
边律多心,随便扫了一眼。
结果就看到,相机屏幕里卧躺在床上抽烟的安老师,而且只穿了内裤,对镜头暧昧一笑,相当之风骚。
边律直了眼睛,倍感啪啪打脸,刚才主动甩了他的愧疚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世界太小了也,这都能遇上他的前任?!
边律顿时心情古怪,打量看去了这位摄影师,很潮,小帅,有气质,氛围感大于颜值的范儿。
哟,安老师以前的口味是这样筛儿的啊。
但边律没多问,装不认识他,仍然配合拍照,任由宋知书得到了几张带着忧郁气质的帅照。
宋知书还不明所以地问:“哥们加个套套吗?我发视频之前给你过目?”
边律听着他的嗓音,眼皮怪异跳动,心里火气更甚,笃定——这男的绝壁是个零。
“不用,我不在意那些。”边律阴沉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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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拍完,两人说了拜拜。
边律在转身走出去的几步路内忍无可忍,把安境拉黑,结果还是不解气,最后直接删了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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