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瑾提出更衣时,以为十杳会叫别的宫女进来替她更衣,毕竟在原著里,十杳可是五位家奴之一。
原著里,堇月有五位家臣,五位家奴。
家奴们各有所长,为她征战天下,家臣们容貌昳丽,供她取乐。
后来五国一统,家奴不再四处征战,于是十杳留下来管理陛下内务;百莫在外经商,为陛下充盈私库;千湛负责情报交易;万嵬为陛下训练私军,亿熹掌握监察一职。
五位家奴与堇月最为亲近,也只受堇月掌控,独立于朝堂之外,也绝无背叛可能。陈君瑾不知道为什么朋友会说家奴不会背叛,难道堇月用什么控制了家奴吗?毒药?还是蛊虫?或者只是单纯的作者设定?
但目前来看,一切对陈君瑾来说,都是有利的。
陈君瑾坐在镜前,看着十杳无声而迅速地为自己整理衣冠。对方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繁复的衣带与佩饰之间,动作恭敬却熟稔,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陈君瑾看向铜镜,镜中的女子黑发高束,戴着沉甸甸的十二旒冕冠,玄色朝服上绣着暗金色的繁复花纹,衬得她面容愈加威严。
陈君瑾尽量放松身体,配合着十杳的动作抬臂,转身,等十杳为她系上最后一道腰封。
十杳退后一步,垂首道:“陛下,已经妥当了。”
陈君瑾站起身,玄色的朝服宽大沉重,她必须挺直脊背,才能撑起衣服。
“走吧,去看看丞相。”
十杳在前引路,步伐不快不慢,恰好能让陈君瑾从容跟上,又不会越过她。穿过重重殿宇回廊,侍立的宫人见到她们,无一不躬身退避,将头深深低下,不敢直视。
陈君瑾很清楚这份敬畏是给堇月陛下的,而非她,不过她倒是越来越好奇和敬佩那位陛下了。
偏殿的门敞开着,隐约能看见里面站着一个人影。十杳在殿门外止步,侧身恭立:“陛下,丞相在里面等候。”
陈君瑾微微颔首,独自进殿。
偏殿不如正殿恢弘,陈设却更为精致。一个绛紫色背影负手立于殿中,身姿挺拔。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陈君瑾挑眉,眼里是明晃晃的欣赏。朋友絮叨时那句“长得超好看就是可惜死得太早了”瞬间有了具象的画面。
顾临的确生得极好,眉目疏朗,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眼睛深邃沉稳却藏不住野心。看向她时,眼里带着臣子该有的恭谨,却也能看见那种把她当做猎物的势在必得。
陈君瑾最熟悉这种眼神了。
顾临躬身行礼,声音清越沉稳:“臣顾临,参见陛下。”
陈君瑾缓步走向主位,目光并未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坐下之后,她才对顾临抬手。
“丞相免礼,十杳说,你有紧急政务?”
顾临直起身,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不着痕迹地快速打量了她一眼。那目光并不放肆,只是极轻极快的一眼,却让陈君瑾的心微微一提。她强迫自己放松的靠在椅子上。
但顾临很快便垂下了眼帘,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疏,双手呈上:“关于东束之地漕运改道的最终方案,工部与司农司争执不下,于是托我将方案呈与陛下,只有陛下御笔朱批,方可施行。”
陈君瑾心下稍安,不是她完全无法应对的军事或者复杂权斗。她接过顾临转呈上来的奏疏展开。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和文言表述让她头皮发麻,但她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快速扫过,倒勉强看懂了大概意思:无非就是两条路线的利弊争论。
陈君瑾比较两条路线废了点时间,于是殿内一时只剩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顾临安静地垂首站立在下方,耐心等待。
陈君瑾知道不能一直沉默,但她确实选不出哪条路线更好,万一选错,不但身份会被怀疑,漕运修建出错也是大问题啊。
陈君瑾合上奏疏,随意搁在手边的案几上。她抬眸看向顾临,语气平淡无波,“本君知道了,丞相以为该如何?”
陈君瑾把问题抛了回去。这样一来,她就既可以试探顾临的态度,二来也能为自己争取点思考的时间。
好友絮叨时似乎提过,原身堇月虽然是女子,却在军政上极有决断,很少会直接询问臣子的意见。毕竟当初写小说的时候,朋友为了不让堇月太劳累,直接设定了堇月的文臣擅长谋划,武臣擅长攻伐,堇月自己则只需要负责决策就行。
顾临看起来并未起疑,或许他今日前来,本就做好了陈述预备方案的准备,所以很快便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臣以为,可以依司农司所请。漕运改道,利在千秋,既能惠及民生,又滋养农桑。至于工部所虑河道拓宽的耗费,等他们核实预算,从内务府拨付便是。”
他的声音平稳,分析利弊,提出建议,听起来全然是为国筹谋。
陈君瑾静静听着,只在最后提出问题:“前提得是国库充盈,或者你要从别处征调徭役?”
顾临惊诧,“托陛下洪福,四海升平,五国臣服,近两年来已无战事,又无灾害,国库怎会不充盈。”
两年无战事,这是统一五国的第二年,也是小说完结的第二年,陈君瑾弄清楚了时间,她看着活着的顾临,这也是剧情之外的。
“那便依丞相所言,去办吧。”
顾临再次躬身:“陛下圣明。如此,两司便可无异议了。”他顿了顿,似乎是随口又道,“陛下今日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来了,试探终于来了。陈君瑾心口一紧,面上却带着笑意,她目光透过晃动的冕旒看向顾临:“不同?丞相是说,朕往日里,连这等利国利民的小事,都决断不了吗?”
她将“小事”二字咬得略重。
顾临立刻低头:“臣失言,陛下恕罪。”姿态放得极低,让人挑不出错处。
“今日就免你罪,退下吧。”
顾临却没有立刻告退,反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自然地问道:“陛下今日没去早朝,我观陛下气色似乎略倦,可是昨夜未曾安寝?”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是否需要传召太医?”
“无妨。”陈君瑾打断他,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扯出一个近乎冷漠的笑,“昨夜梦魇,不是什么大事,劳丞相挂心了。”
她紧紧盯着顾临的反应。
顾临闻言,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要不是陈君瑾一直观察着他,差点也要错过了。果然啊,他才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睡眠问题呢。
顾临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如此,臣便放心了,臣告退。”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外,陈君瑾绷紧的脊背才微微松懈下来,她微蜷了一下手,掌心一片湿冷。
十杳悄无声息地上前:“陛下,可要回寝殿歇息?”
陈君瑾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方才顾临站过的地方。这个人看起来倒十分恭顺,不过是不是心思叵测就难说了。
反正他那句“与往日不同”,绝不可能是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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