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昏暗,孟清的情绪也随之慢慢平复下来。
周遭安静得像只有她一个人。
她看向陆朝厌,他就那么静静地待在她身侧,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这样也好,孟清想。
如果他开口问,她又要撒很多谎。
一片寂静中,孟清率先开口:“谢谢你。”
陆朝厌看她哭红了的眼睛,喉结微微活动,似乎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又被他强行压下。
“不用谢,照顾你是仆人应该做的。”
孟清:“……”怎么这茬就过不去了呢?
这话本来是她为了让他知难而退随口胡诌的,陆朝厌却当真了。
她想了想,还是有些难为情地解释:“你不用这样,我不需要你做我的仆人。”
这跟把人的自尊心往地上踩也没区别了。
不管怎么样,陆朝厌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帮了她,这些故意为难他的招数她也没办法再继续。
孟清这边解释得认真,陆朝厌却好似听到了什么让他不快的事,他抓住她的小臂,掌心的温度贴着孟清的皮肤。
他蹙着眉,“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没有,”孟清解释:“我当时只是跟你开玩笑的,老师把我和赵雪拆开,我不开心所以才故意为难你。”
又撒谎了,孟清抿唇,真正的原因不能讲。
陆朝厌垂下眸,“我懂了。”
周围静得没有人声,偶尔有几声蝉鸣。
已经立秋很久,树叶在凋零,寒冷逐渐入侵。
孟清低头开始整理书包,时间不早,她也该回家了,今天跟司机叔叔说了要晚点回去,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他等急了没有。
脑子里乱乱的想着许多事情,以至于陆朝厌说话的时候她第一时间难以理解。
“我觉得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既然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天你的仆人,那就这样继续下去也不错,你看,我不是做得很好吗?”
孟清一时间有些呆愣,她看着陆朝厌,他脸上有笑容。
她抬起手,虚虚地遮住他的嘴巴。
万籁俱寂中,她看见,他眼里也有笑意。
“这不太好吧,都什么时代了,还搞奴隶制度……”
“我自愿的。”
陆朝厌盯着孟清的眼睛,又重复一遍:“我自愿的。”
他紧张地攥紧了手,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
孟清一颗心完完整整都给了卫沉,而他在试图让这颗心为他停留。
他阴暗又自私地想要趁虚而入,将原本属于卫沉的那块位置侵占。
没有人教过陆朝厌喜欢一个女孩子应该怎么办,他也不懂什么叫喜欢。
第一次见面,孟清理直气壮地要替卫沉教训他,当时他就在想,凭什么卫沉可以被她这么偏爱。
后来他处心积虑接近她,看她拙劣地表演,可不论她如何拙劣,也都是为卫沉费心思罢了。
直到那天他回到家,听见妈妈又在倾诉养大他的不易,将一切苦难的源头压在他的身上。
就是那个瞬间,他忽然想起孟清对他说:“你这些年过得一定很辛苦吧。”
陆朝厌想,这应该算不上喜欢。
大概只是独行太久了,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所以哪怕只是这么一点点言语上的温暖,他也想拥有,抢占。
想把她看向卫沉的视线据为己有。
孟清并不知道陆朝厌在想什么,她面露难色,“你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陆朝厌:“……”
“还是说……我挖掘了你的特殊癖好?”
阿弥陀佛罪大恶极佛祖原谅我。
她闭上眼,很是羞愧。
陆朝厌忽然不想辩解了,“你就当是吧。”
孟清:“!!!?”什么叫就当是吧。
那是还是不是啊?
陆朝厌没给她问清楚的机会,岔开话题:“回家吧,天要黑了。”
他拿起书包,随手搭在肩上。
孟清也不好再问,她盯着他的书包,瘪瘪的,好像很轻。
“你回家不带作业吗?”
“写完了。”
“那书呢?不用预习明天的课吗?”
“也预习过了。”
陆朝厌的话太坦然,让孟清哑口无言,学霸不愧是学霸。
她把自己重重的书包背在肩上,撇了撇嘴,“那你还带书包回家干嘛,装了什么?”
陆朝厌走在孟清前面,一米八的身高把她挡得严严实实,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孟清一眼说:“秘密。”
孟清看着他的后脑勺,忽然弯起眉眼。
没想到陆朝厌还有这样的一面,调皮,也真诚。
书里对他的描述很片面,就像孟清这个恶毒女配,他们都是被创造出来的工具人。
作者会写陆朝厌是如何早熟,善于伪装,心性残忍。
却从未写过其实他如今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也有着十七岁应该有的稚嫩。
孟家的专车还在学校门口停着,孟清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陆朝厌,你现在去赶公交车到家要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先一步上车,没等陆朝厌回答。
他如果不愿意,孟清自然也不强求。
系统问:“你不是说,要他讨厌你离你远一点吗?”
“是啊!”孟清默了默,“可是他今天帮了我,于情于理我也不能忘恩负义。”
孟清觉得系统大概不会懂,在那样无助的时刻,陆朝厌的出现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明明一直在欺负他,明明在所有人看来她才是那个坏人。
坏得彻底,坏得罪大恶极。
可是他就是站在她面前。
孟清想了想,也许这就是反派吧,好还是坏这种概念,在反派眼里并不重要。
她后知后觉,原来在这本小说里,恶毒女配和反派才应该是同一类人。
可惜他们并不是同一战线。
上次和陆朝厌一起打车回家先送了孟清回去,所以她并不知道陆朝厌的家庭住址。
当车行驶的地方越来越偏僻,孟清也越发意外。
虽然知道陆朝厌童年不幸,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难怪他恨天恨地怨恨一切幸福的事物。
从小没有享受过豪门的一丁点好处,该承受的骂名却一点没少。
孟清记得小说里写过,从陆朝厌上幼儿园开始,陆归的正牌老婆陆夫人,就开始在陆朝厌上学的幼儿园散步他是私生子的消息。
幼儿园的小朋友能懂什么,他们能接触到这种词汇的唯一途径就是电视。
电视上的豪门私生子都是坏人,他们也就把陆朝厌当坏人,一起孤立欺负他。
好些年里,陆朝厌没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
直到他上了初中,这些传言落到了陆归的爸爸,陆老爷子耳朵里,陆老爷子当时所剩时日已经不多,临终前以传言会对陆家声誉有影响为理由,制止了陆夫人的行为,这是陆老爷子的遗言,陆夫人就算再有怨言,也不敢再乱传这些消息出去。
陆朝厌这才可以安生度过初中三年。
然而这个年纪的他,从小的经历让他已经没有那么轻易相信别人了。
他装作平易近人,脾气好成绩也好,很多人喜欢和他交朋友,也都自认为和他关系不错。
可只有陆朝厌知道,他从未把其中任何一个人真心当作朋友。
人性都是丑恶的,一旦他们知道他私生子的身份,马上就会落井下石,对他避之不及,就像他那么多年来所承受的一样。
陆朝厌眼神阴郁,随着司机停下车,他又要回到这个枷锁他十七年的家。
他打开车门下车,孟清也跟着下车。
“太冷了,你不用送我了。”
孟清:“那多不好。”
刚下车,一阵冷风吹过,孟清抖了抖。
她默默回到车上,“我就不送你了,拜拜。”
陆朝厌笑了。
孟清深呼吸一口,我在零下五度很想你。
这座城市气温降得有点早,十二月的夜晚已经零下五度,穿书之前作为南方人的孟清一时间很难适应这里的气候。
她从不知道自己这么怕冷。
陆朝厌回家打开家门,此时已经晚上八点半,屋内一片漆黑。
“妈?”
他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她不在家,陆朝厌却松了一口气。
他回到卧室将门反锁,打开书包的一瞬间,一叠红色钞票映入眼帘。
陆朝厌先是怔住,而后嘴角上扬。
是孟清。
他从书包夹层掏出一个笔记本,用圆珠笔在已经密密麻麻的清单下面写:
【她喜欢欺负人,我要成长起来,变得很厉害,让她以后可以随便欺负任何人。】
写完这条,陆朝厌似乎心情很好,他想起下午放学的时候,听见有人说孟清在女洗手间欺负秦昭昭。
他跑过去的时候卫沉已经到了,他抱着秦昭昭,眼中的怒意似乎要吃了孟清。
陆朝厌想都没想就站在孟清面前。
什么好人什么坏人,看见她红着眼崩溃隐忍的哭泣的那一刻,他只想她永远都能盛气凌人。
夜色降临,陆朝厌悄悄地许下愿望,一个遥远又盛大的愿望,和孟清有关的愿望。
孟清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陆朝厌家离得太远,送完他再回来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她已经又饿又困。
下车那一瞬间,一道人影就守在她家门口。
那道人影高而健硕,是卫沉。
孟清的困意霎时间消失,警惕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卫沉言简意赅。
孟清知道他为什么而来,她自知理亏,“抱歉。”
卫沉似乎并不想听这个,他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明明灭灭,自顾自地说着话:“我来找你的时候孟伯父和伯母对我很热情,从小他们就对我很好,我承认我说不出口,我犹豫了,我竟然没有开口把你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告诉他们。”
孟清知道他还有话说,保持缄默等他把话说完。
“我问他们你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说你跟家里打了招呼,今天会晚点回家,孟清,你甚至和家里打了招呼,说明你不是一时冲动,你是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要这么做。”
孟清仍旧没有说话,静等他发泄。
“如果你是一时冲动,我还可以当你是小孩子脾气,可你不是,我甚至找不到理由说服我自己。我想不通,那个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女孩,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个让我陌生的样子的,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卫沉说完,死死地盯着孟清的脸,似乎要把她戳出个洞来。
他在等一个解释。
孟清沉默着,她给不出任何解释。
要她怎么解释呢?说因为你们的爱情需要一个推动者,需要一个恶毒女配来呈现你们的爱情?
可是孟清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她甚至不理解,需要恶毒女配才能成就的爱情,又算什么真爱。
没有了她的推动,剧情就无法进展,爱情就不再专一。
孟清觉得荒唐。
她不说话,卫沉没有那么多耐心,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因为情绪的起伏有些用力,“给我一个解释,孟清。”
“如果你非要一个解释的话,你就当我是爱你爱到无法自拔,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去伤害你喜欢的人。”
按照原小说的逻辑是这样,孟清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爱一个人爱到没有自我,简直让人不可置信。
卫沉皱眉:“你简直不可理喻。”
孟清:“……”
小说里,卫沉对孟清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这句了。
“我总觉得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虽然娇纵了点,但还不至于这样去欺负一个人,”卫沉眼眸忽然暗下来,“前段时间你对我说过的一些话,总让我觉得醍醐灌顶,后来我总是忍不住去回想,我竟然觉得不应该是这样,有些事就好像不经过我的脑子思考就去做了,我说你坏事做尽,其实我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
孟清怔怔地看着他。
“系统……他不会要觉醒了吧,他说这种话很可怕。”
系统也在紧急查找资料,“男主不愧是男主,自我意识过于强烈,竟然你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让他开始怀疑人生。”
孟清沉默了,当然不对,卫沉堂堂一个大总裁的独生子,豪门贵子,在校园小说里当校霸,作威作福仗势欺人。
【警告!警告!检测到男主卫沉意识紊乱,已开启记忆清除。】
“记忆清除?什么记忆清除?”
没等孟清震惊完,卫沉眼中已经满是厌恶,“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这么恶毒的女人,我警告你,以后你再敢欺负昭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孟清还处在震惊中,瞪大了眼睛没有反应。
卫沉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冷哼一声离开。
“wok!系统,你还有这种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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