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图赈灾的差事,你真敢接?”
阴仄的巷角里,同僚程肃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动什么似的。他青蓝色的官袍在暗处泛着冷调的光,袖口已被揉得发皱。
“户部拨的那点东西,连塞牙缝都不够。如今朝廷上下,谁不想……”
他忽然顿住,凑得更近,气息几乎呵在方兮尘耳侧:
“趁乱摸一把?”
方兮尘猛地一晃神。
——车祸剧烈的撞击仿佛还在骨子里回荡,可再一睁眼,他已立在这潮湿腥臭的窄巷中。
额角突突地跳,原主的记忆如潮水倒灌,他强压下眩晕,抬眼看向眼前这位“程兄”。
他不动声色地退开半步,声音平稳:
“程兄,此事关系重大,若出了纰漏,你我都担待不起。”
“糊涂!”程肃急得几乎要拽他,“这差事怎么就落到你头上?你难道没听说——”
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只化作一声长叹。
方兮尘轻轻飘飘躲过对方的手,拱手一礼:“家中尚有急事,改日再议。”
说罢转身便走,不顾身后懊恼的跺脚声。
——
走过转角,还未松一口气,一位黑衣男子倏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蛮横的阻挡了自己的前路
那男子身着紫色黑色衣服,身形劲瘦挺拔,面容被一个黑布遮住,仅有一双丹凤眼露在外面,黑色的瞳孔凝视着自己,充满了审视与压迫
却佯装恭敬的朝着他拱了拱手
“在下邓贺,江湖游侠。久仰大人大名,特来毛遂自荐——愿护大人江图之行,一路平安——”
“不必了”
方兮尘面无表情点听着对方干巴巴的恭维,就跟机器人念课文一样。
他拒绝果断,丝毫没有答应对方打算。
神秘人显而易见别有所图,当下一副心不对口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纯粹把原主当做蠢货。
况且连脸都不敢露,方兮尘觉得此人不仅护不住他,甚至会给自己添麻烦。再说此人距离自己方才站着点位置不足五步,会听到什么,不言而喻
方兮尘看向黑衣人点的眼神带着几分警惕,微微前进几步,看黑衣人没有动作,他侧身欲走,却被对方一把攥住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 他被拉的一个趔趄,有些气急开口。黑衣的手劲极大,根本挣不开,跟要捏碎他的腕子一般
双眼浸出泪,他不由回头怒瞪黑衣,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对方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眼神淡定的同他对视。
这场买卖,黑衣想强买强卖。
原主与陈兄寻了一个隐秘之地,阳光照不进来。带着潮湿腥臭点气味窜入二人鼻腔中,时而能听到老鼠发出呲呲的声音
黑衣点身影隐藏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气势愈发神秘危险他这个长袍书生对眼前黑衣男子毫无反抗之力
“这位,邓侠士,下官还有要事去做” 在挣扎中发丝有些凌乱的滑落在额角,转头避开对方的眼神,方兮尘稳了稳心神开口道。
黑衣人冷哼一声甩开他,语气蓦然褪尽伪饰,露出底下倨傲的本色:
“姓方的,我等你来求我。”
本以黑衣会继续阻拦自己,却不想对方松开手,任由他离开
方兮尘走出数步回头——巷口空荡,那人已如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按住仍在作痛的手腕,心底蓦地一沉。
现在他只觉得额角突突的,没想到自己死后会重生。并且重生到自己之前看过的小说里的反派身上
联想到原主的结局,只觉得心里一顿苦涩,不如不活!
另外那个黑衣又是何人?在原主记忆力从未出现过
当下主角还在科考,大腿又抱不上,别无他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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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摇一晃,方才离开除了京城,回头再看,除了陈兄似乎无一人相送,可谓萧条。原主对长官阿谀奉承,对同辈却大都眼高于顶,人缘极差。
方兮尘拿着一部分朝廷拨下来点粮食与银两,以及受任书,用的是官家的瘦马,带着一位侍从,踉踉跄跄,准备上路。
据他所知,原著中的“方兮尘”此去江图,与当地官员勾结贪墨、谎报功绩,最终东窗事发——被涌入京城的难民血书控诉,午门问斩。
而此刻……江图大堤已溃,洪水肆虐,饿殍遍野。
当下太子监国,皇上进军打仗,对此时也并未上心,也才让原主有了可乘之机
他此时有些头疼 一则眼下自己要面对的事情,思考对策
二则他是第一次做马车,路上颠簸的厉害,难受的紧
马车摇晃了近乎一周,他快要晕死在车里了
马车的车轮撵在路上,稀碎石子让马车止不住的颠簸
突然马车紧急刹车,马也发出阵阵嘶鸣,马车外传来脚步踏在土上细碎的声音。
耳边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侍卫高声冲着外面的人喊到:“大胆!朝廷命官的车也敢拦!”
随即转头焦急掀开帘子同方兮尘说道:“官家,是土匪!”
方兮尘:“.....知道了”
那帮子土匪却并不害怕,甚至有些人狂妄大笑起来,开口语言里还带着当地人点口音 “老子打劫的就是官家人,都TM是一群狗娘养的!”
“与其给你们这些贪官,不如给我的兄弟买肉吃!”
方兮尘闻言掀开帘子,入目的便是那个被称为大哥的人,面容上有一个长长点刀疤,语气不敬,十分狠厉,从话语中似乎可以窥探出对官府的不满与怨怼。
“你!” 侍卫被气的脸红,面色慌乱,手却缓缓离开马缰绳,稳稳的摸到腰间佩刀,肌肉紧绷
不过此时加上方兮尘拢共就两人,对面貌似有十来个人左右,各个身高马大,站在老大身后,面露凶光,只待老大一声令下,就上前撕咬眼前的羔羊。
方兮尘却因长期赶路本就有些阴沉的脸此时有些苍白,更显得弱不禁风。
此时的战况在自己这一方达到一加一小于二的水准
原主当时买了很多镖局的人,来保护自己,一路上却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自己此时只是带了一个小侍卫,却遇上了一帮子土匪。
——大意了
本以为是这路本来就平安,当下看来或许是被原主带来的镖局的人给吓退的。
他来回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是在思考一个万全之策此刻风吹动着树丛,发出簌簌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内,胸腔里的心脏,跳的愈发猛烈
方兮尘长呼一口气,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主子!” 侍卫抬手想拦,却被按下,被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
温热的掌心没由来的给了一丝安心与笃定侍卫动作一顿,望着方大人的背影,背影看起来有些消瘦,却看起来很可靠
奇怪
方兮尘转头冲着土匪头子拱了拱手,开口道:“各位兄弟,下官这些东西就是给灾民的,倘若各位兄弟愿意,下官可以将一半分给各位,就当做是过路费,可好?”
“可否让下官过去,日后必然只字不提此事”
那群人没想到有一日会被官家人行礼,俱是一愣一时间,鸦雀无声
方兮尘说完,手心有些发汗,姑且以为对方默认下来,刚想松一口气,却被那土匪头子的话,将他刚落在肚子上的气又提到嗓子眼。
“你哄鬼呢!放你回去搬救兵么?杀了你,全是老子的!”
方兮尘眉心一跳,后退半步,侍卫跨步上马,也准备好拉上方兮尘,身后的东西暂且不要,先保下命再说侍卫的手中的刀已经出鞘,银光闪闪,刀面倒影出被风吹动的树上
之间匪首抡刀欲上,倏然一道声音刺穿焦灼的气氛
“姓方的!要不要我帮忙!” 那声音似乎是从林子里传来,被叫的人神色一禀,抬眼看向林子某处
嘴角却轻轻扬起,很快又落了下来
——他就知道那人必然不会善不甘休
而那群土匪也都漏出狐疑之色,那老大更是如此,眼睛瞪得大大的
“有劳少侠了!” 方兮尘提声喊道,心里那口气终于算是松下了
瞬间丛林颤动,之间飞出了一位黑衣男子身手矫健,侍卫的刀还未提起,黑衣的脚却已经踹上土匪头子脚风狠厉,似乎要踹死眼前的人,但却微微收劲,又怕人真死了
“你!” 那土匪看到黑衣男子时,惊疑不定的打量着
大抵是被那男子的动作惊到了,更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冲自己来
下意识双臂抬起挡住对方的一脚,却仍旧控制不住的后退,退了十几步才堪堪停下来。
“老大!” 人群中发出声音,纷纷过去接住老大
老大被小弟们接住,用来挡那一脚的双臂,此时微微震颤着,骨头也泛着疼痛与酸涩,脑袋也有些晕实在不敢想,倘若那只脚结结实实的踹在自己身上会怎样
“滚回去!” 黑衣男子姿态轻巧落在地上,目光沉沉点看向这伙人,声音凛冽,隐隐透出怒意
“咱们走!” 自知打不过,那土匪头子暗骂一声,立马带人离开,临走前,转头又去看了一眼那黑衣男子
那男子的一对丹凤眼此时依旧轻飘云淡的迎接对方的视线笔直的站在路中间,衣角在风中被卷起,飒飒作响,眼神中隐隐透露出几分威严,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撤!”
土匪头子咽下涌上口腔点腥甜的血,眼神没有恼怒,反倒是被惊慌占据踉踉跄跄的被手下领着跑了回去。
方兮尘将对方的眼神尽收眼底,却在抬头撞上了对方的眼眸,对方眼底的戾气,如潮水般褪去
此刻看向他时,平淡如深潭的眼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仿佛方才雷霆出手不过随手摘叶,从容得叫人心惊
黑衣人转身走向方兮尘,丹凤眼微弯,明明蒙着面却能看出他在笑:
“方大人,现在觉得我这护卫可还称职?”
方兮尘点了点头,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
“自然,邓少侠身手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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