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相当食不知味。
去的私房菜馆很高档，在特定的圈子里声名远扬，大部分人预约不上，却从开店起就给黎先生留了一个专属的包厢。
黎先生就是从刻板印象中走出来的老派贵族，吃相相当好，更是遵循食不言的原则，搞得两个年轻人也只能机械地进食，气氛沉默得过分，一直到黎先生放下筷子。
“零花钱还够用么？”黎先生今天说出的第一个疑问句。
一轮到可以占便宜的时候，黎渡笑容就会不自觉的甜蜜：“嗯，爸爸想多给我一点我也不介意啦。”
张非原默默想：不对吧，为什么他给哥打钱的时候哥没对他露出过这种表情？
一些稀奇古怪的占有欲露了出来，还有些毛茸茸的小嫉妒，张非原在心里咬手绢，哥能不能不要接黎叔叔的钱，这么大了还找老爸要零花钱怎么也不觉得不自在，到外面别人说你啃老怎么办？
……是他为黎渡赚的钱还不够多吗？
黎渡可不知道张非原莫名其妙的小心思，或者说知道了也觉得无所谓。
他可不觉得这个年纪找爸爸要零花钱是什么丢脸的事。他爸这么多钱，他就拿了一点点，这才不叫啃老，明明是合理利用资源。
黑发青年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黎先生微微颔首，程秘书走过来，眼镜后的眉眼细致温和：“老板的意思是，他给您的那一张副卡不限额度，可是今年的消费情况……”
黎渡悚然：“……难道我花太多了？”
不对啊，他今年好像也没买什么东西，衣服都是专人送过来的，买车是刷的张非原的卡，买酒是刷的张非原的卡，给封越买房也是刷的张非原的卡……大额消费他没怎么刷爸爸的副卡吧？！
程秘书无奈笑笑，少爷的脑回路有时候非常奇异。
“没有，少爷，是您花得太少了。”
黎渡：“哈？”
-
黎先生很关注那张送出去的黑卡的消费情况，几乎每天都会注意一下，奈何少爷动用那张卡的次数实在不多。
“……企鹅、互娱。”那天他听见黎先生在说。
正在处理工作的程谦疑问地抬头。
连着黎先生的账户的不限额副卡，三分钟前，企鹅互娱消费648元。
“……”程谦沉默了很久，“这应该是游戏内充值，看来少爷很喜欢玩游戏。”
黎温：……？
程谦遗憾于自己只能将老板这样罕见的错愕表情埋在心底。
后来消费记录由程谦代为整理。充游戏，点外卖，看电影。黎渡的所有娱乐活动都不像一个身价资产超千亿的年轻人。
从程谦接任黎先生贴身秘书的位置到现在已有八年。八年里他看着黎渡从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少年长成这样的青年，别人都说他变寡淡变内敛，变得愈来愈像他的父亲。
但程谦不觉得。
少爷就是少爷，眼睛亮晶晶，永远都咋咋呼呼，见到他会眼睛弯弯叫“小谦哥”，会爱人，会撒娇，有求于人的时候说话甜腻腻，无求于人的时候总把自己端着。
像一只可爱的很好养活的小动物，每天玩一些便宜的小玩具就可以非常开心。
少爷十二月的生日，现在已经六月，也不早了，他应该开始给少爷准备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生日礼物。
随意发散着思维，程谦面上正经：“老板很希望您为自己多花费一点金钱与时间。”
黎渡眨了眨眼。
程谦说：“副卡是不限额的，要是少爷觉得支出被看见很不自在，也可以定期从这里面转钱到自己的账户底下。”
黎渡思考了两秒，恍然大悟：“爸爸你是嫌弃我不够败家？”
程谦：“……虽然老板是这个意思，但是……”
“早说嘛。”黎渡笑出了小犬牙，招了招张非原，“阿原，卡放哪了来着？过会就划点小零花到你卡上。”
程谦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了：尊敬的少爷，您能不能长点心，这种东西是可以随意送给一个仆从的吗？
还有，这种话当着老板的面说……
程谦略微转了转身子，能感受到身后老板的气场已经凝结成冰。
张非原在两束冰冷的目光下坚强地开口：“哥要不划你卡上，花起来方便点。”
黎先生手指敲着桌：“喜欢什么就去买，不必顾忌太多。”
他的孩子太乖巧，从没对他提出过怎样的要求。
“噢。”黎渡胡乱应着，其实没什么想要的，他的物欲不太高。够用就行，超好养的吧。
黎先生：“没事的时候出门玩一玩。”
“噢。”
“有什么需要就找我。”
“噢。”
黎先生顿了顿，他不是话多的人，多年来也罕做主动挑起话题的那个。今天到现在已经是超常发挥，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黑发青年托腮，目光飘向远远的地方，总之不在看他，散漫的样子可爱，刚刚的饭菜只吃了一点，是不合胃口吗？
上次明明在这里吃了很多。
黎先生凝眉，心中思考着是不是应该给黎渡安排一个营养师。转眼看见黎渡在和绿眼睛小孩窃窃私语。
突然又想起了一件需要嘱咐黎渡的事情。
“黎渡。”他叫黎渡的名字。
黎渡没有小名，黎先生对待黎渡一直都是连名带姓地叫。
黎先生漠然的眼神扫过张非原：“多加注意，金钱和权力不划分为一类，前者可以分享，后者不行。”
黎渡看见张非原的笑容僵住了。
-
没过几分钟，黎渡就提出告辞，把手足无措的张非原拉出了包厢。
两个年轻人一离开，包厢里就恢复了沉寂。程谦询问地看黎先生：“老板，您还没有问少爷出国和伪造了两份身份证明的事。”
黎先生平淡地眨了下眼：忘了。
“没必要。”他说，“之后的行程？”
程谦拿出记事本：“周一的总监大会，周二要和李老板谈合作，周三……”一条条念出来，程谦都觉得有点口干舌燥。黎先生总是很忙，这几天的行程更是几乎排满，今天下午都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亲子时间。
黎先生微不可查地皱皱眉。
“明天，或者后天，空出来一点时间，联系邶弈回去一趟。”
程谦点点头：“明白了，老板。”
他也觉得应该敲打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肖想者。
“还有，你安排一批人去……算了。”
本来想说叫一批人去监视一下少爷的日常动向，但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黎先生说话很少有犹豫和改口的时候，但是他想，孩子长大了，也总是很乖，需要一定限度的自由和**。
爱可以是掌控，但从不是窥探欲。
他想知道什么，黎渡都会亲口跟他说。
-
回去的路上张非原哭丧个脸，黎渡也不好说什么。
他纡尊降贵地为张大爷做了一回司机，回家后拍拍张非原的肩：“别听我爸说的，以咱俩的关系，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金毛小伙郁闷地打包东篱的财务报告发给程秘的邮箱：“说真的哥，要不这个东篱你拿回去吧，我辞职。”
黎渡“嗤”了一声：“我当牛马你当自由人，哪有这么好的事。给我上你的班去。”
“不啊，我自己创业，给自己做大做强……”话说了一半，张非原发现给自己几百年都没办法登上黎叔现在的位置，更加郁闷，“我不要当你的员工了，哥，黎叔叔根本看不起我。”
一说这个黎渡也不满意了：“对啊，爸爸为什么总认为你是我仆人？我每次都告诉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每次都没当回事！”
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嘛。
张非原哀怨地捏着抱枕。
他才不介意黎叔叔认为他是黎渡的仆人，事实就是如此，根本没什么好辩驳的。他在乎的是，为什么黎叔叔总觉得他会背叛黎渡，为什么黎叔叔总想让黎渡防备他？
这么多年了，他的做牛做马黎叔都没放在眼里吗？要他真有那心思，以黎渡的警惕心，早就被他卖园区去了！
怀疑什么都不可以怀疑他的忠诚性吧！
被承认是童养夫的喜悦早已抛在脑后，张非原悲愤地想：自己在黎叔眼里的人设难道是奸臣？
-
最后张非原被黎渡请的一口奶茶哄好了。
让洁癖的大少爷愿意给别人分一口奶茶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幸好金毛不是人……不对，幸好金毛不是别人。
“别生气啦。”少爷捏捏张非原的脸，软声软语。
他安慰人的时候总会凑很近，张非原一直都觉得这是独属于黎渡的狡猾——妈的，长得好看了不起吗？
好吧，就是了不起，看见那双眼睛时，他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张非原狼狈地别开脸。
只用四个字就能哄好，张非原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
“嗯？阿原？”
但是话又说回来，黎渡的眼睛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
两个人缩在沙发角落。
其实只是黎渡缩，张非原是非要和黎渡挨在一起。
不过开了空调不嫌热，黎渡懒得在乎这点事。
他打开手机。
微信第一行是爸爸给他发的。
【黎：以后每个星期日晚上八点给我打一次电话。】
之前不是一个月一次吗？
【LID：爸爸这么想我。】
看来黎先生工作不忙，对这个通讯录只有黎渡的微信秒回：
【黎：嗯。
LID：「墨镜emoji」「墨镜emoji」
黎：很酷。】
还有韩冬给他发的消息。
【大约在冬季：黎渡，检查结果出来了、
大约在冬季：「图片」「图片」】
直接看诊断结果，重度抑郁障碍，创伤后应激障碍……后面还有几个名词。
黎渡：……
张非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黎渡一巴掌拍在了他头上。
【LID：加油治病，有困难跟我说。需要住院吗？
大约在冬季：不是很想。
大约在冬季：封先生带我去租了一套房子，我打算先安顿下来。谢谢你借我的钱，我会还上的。
LID：没关系，加油加油。
LID：……医生建议的话，还是住比较好。不过我也不懂，你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出去玩。
LID：噢顺便，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小说名字。
大约在冬季：、
大约在冬季：……】
之后很久，韩冬都一直在输入中。
还有朗星逢发的消息，又是一堆抖音小狗视频，黎渡懒得看，随便回了个小狗表情包，那边秒回了小狗表情包，一堆。
张非原又在叽里咕噜：“妈的这个朗星逢，一天装装装装什么可爱，你看谁鸟他！”
又被黎渡拍了一巴掌。
拍完黎渡想起了爸爸交给他的败家任务。他为难地拿起那张黑卡。
“阿原，你觉得我们能花钱买点什么？”
张非原还在记仇黎渡因为别人拍他的两巴掌，面色别扭极了。
他嘲讽地扯着嘴角时样子比黎渡更像一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花钱都不知道怎么花，哥你真是宅久了。”
黎渡不爽：“那你就知道怎么花了？”
“你去买个游艇呗，或者别墅山庄什么的。”张非原怂恿道。
他正在心里打算盘，要是有个游艇，他们过年过节就可以去游艇上过，多浪漫啊，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别墅啊山庄啊什么的也行，二人世界，嗯。
“不要。”黎渡回绝。
张非原：“为什么？”
黎渡面色严肃：“张非原，你忘记我们在哪里了？”
“在、在哪？”
“在一本男同小说里啊！”黎渡严肃地一拍大腿，张非原“嗷”一声捂着大腿，差点痛哭。
黎渡虽然没怎么看过男同小说，但是电影之类的可看过太多了，文艺作品都有很多共通之处：“你说的那些地方全是事故高发地，你信不信，只要我一买回来，小说之后解锁的情节都会发生在我的地盘里？”
他才不要让他的领地变成渣攻贱受play的一环！
张非原：………！！
张非原一时忘记了疼，面色肃然地道：“哥说得对，哥说得太对了。”
简直就是男同世界里的远见卓识啊！
都市男同世界守则第一条：不要买游艇买别墅买山庄。（开玩笑的）
其实真正的都市男同世界守则第一条：不要参加宴会。
我终于来了[害怕]嗯嗯，最近忙得莫名其妙。。。努力复健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白月光与过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