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昭辞没有理会那些嘲笑与讥讽，她第一时间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柏雪。
她和燕王妃见面的机会不多，玄恒衍对这二位看管得比较严，非必要情况不让外人接触。
柏雪站在玄恒衍右侧，腰背直挺，眉眼淡淡的，唇角扬起一个极轻的弧度，叫人分辨不出是真笑还是假笑。
在玄恒衍讥讽玄昭辞与南磬泯然众人时，玄昭辞捕捉到了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厌烦。
西北将军之女性情秉直，不屑于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玄昭辞指尖微动，扶着她的冬和感觉到掌心传来讯息，冬和微微收紧手表示明白。
大庭广众之下，主仆二人完成了一轮不为人知的快速沟通。
“今日桃宴，臣妹是宾客，二皇姐二皇嫂是主，桃是次主，臣妹深知不应喧宾夺主之理，这才让二皇姐见笑了。”
玄昭辞达成了目的，便开始应付这个场面，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那双皇家人特有的琥珀眸蕴了些水雾，略显可怜。
原本，众人听了那一番话后神色各异，感觉被内涵了，但在瞧见那清冷傲然的脸变得可怜兮兮的模样后，她们心里松了口气。
也是，清禾公主未出阁前在太学的表现平平，往日里更是个逆来顺受的，若是能说出阴阳怪气的话，那才叫奇怪呢。
玄恒衍面上维持着微笑：“清禾倒是会说话。”
玄昭辞福身：“二皇姐谬赞，臣妹近日时常在府中与驸马研习经典书籍。”
玄恒衍：“喔？那我等会儿可要考校一下五驸马。”
玄昭辞垂眸，一副羞答答的人妻模样：“二皇姐莫要再取笑妹妹，臣妹与驸马在府中胡乱习得罢了，又如何上得了台面。”
玄恒衍放声大笑，玄昭辞再次从柏雪眼底看出了厌烦和嫌弃。
烦得很是真情实感，玄昭辞莞尔，那满是清冷寒霜的眉眼染上了不一样色彩，直叫些未成婚的世家女看呆了眼。
这般不受宠且家世差但貌美似仙的公主，嫁给哪个世家不好？偏要下嫁一介农民，她们想起南磬下地耕种裤腿广袖撩起的粗糙模样，心中暗叹简直暴殄天物。
“宁安公主到！”
“太女殿下、太女妃到！”
谈笑间，门人不带喘地通传了一连串名单，所有能出皇宫的皇女和公主都在名单上。
玄恒衍闻声，双眸一亮，带领两位王妃疾步走到玄承天面前，行叩礼，高声念道：“太女殿下万安！太女妃吉祥！”
所有人都跟着跪下行礼，一同高声朗念。
“平身。”玄承天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而后收回目光，“怎的都聚在门口？门口有桃不成？”
“臣妹与清禾在门口聊天呢。”
玄恒衍直接推了个靶子出来，玄承天却不接招，淡声道：“带座。”
听闻太女近日政事繁忙，腰肌劳损不宜久站，玄恒衍不敢耽搁，亲自领着太女先入座。
·
席间安排在桃园中央一处抬高的空地。
漫山的浅粉色映入眼帘，各式各样的桃挂在枝上，园艺匠人早已将枝叶果实修剪成最宜观赏的状态。
桃多而不满，新嫩枝叶探出，秀美亮丽。
太女入座，也没人敢再逛，众人纷纷坐到自己的位置。
座位沿一条人工开凿的窄溪而设，太女坐于上方主位，太女妃在她身侧，边上还空了三个主位，那是燕王和燕王妃的位置。
溪流弯弯曲曲，除了这五个位置以外，没有次序之分。
但位置分得很有技巧，皇女公主都靠近主位，其中，贤王和毅王的坐席隔着窄溪，正对太女之位。
贤王为十六皇女，毅王为十七皇女，尚未成年。
其余皇女公主及其妻子坐在两位小王的两侧，玄昭辞被分在了皇室次偏的位置，身旁还有个更偏的，想来是为她驸马所留。
收到坐席情况时，南磬正在炒菜，她身后走过一个穿着燕王府侍女服之人，那人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摸着把纸条塞进她腰带。
她看完就直接丢柴火里烧了，满脸凝重。
怎么十六十七皇女还没成年就封了王？
一大锅菜将将冒出糊味时，南磬陡然回神。
“五驸马！这锅菜不能要了！”
燕王府大总管皱眉捏鼻，南磬看着一锅十个人的份量，满脸可惜：“这不就浪费了吗？”
对方上下打量她一眼，而后一脸嫌弃道：“五驸马，有异味的菜如何能登上大雅之堂？”
南磬微笑坚持要一个回答，眉毛挑了挑，佯装很是盛气凌人的模样。
大总管咬牙：“外边儿都是身份尊贵的，稍有些异味吃出来，还道咱燕王府待客不周呢。”
“更何况，您这菜也不会被浪费，王妃会处理的。”
“你们王妃打算怎么处理？”南磬追问。
大总管说：“这宴席菜是极奢侈丰盛的，若不影响主要味道，则会作为赏赐下人的食物，若味道不成呢，就拿去给府里的猫猫狗狗吃，若她们不吃便拿去堆了肥，施在土里，不然五驸马以为燕王府的桃儿怎能长得如此鲜美漂亮？”
“哪个王妃？”
南磬地锲而不舍追问。
有关剧情人物，她能尽量获取更多信息就尽量获取。
但大总管怒了：“五驸马慎言！”
“我慎言什么？”她疑惑得真情实感。
“王妃可是你能指点的！？”
她无语道：“本驸马只是问你，是哪位王妃处理的，你就说是哪位不得了。”
“你一介驸马之身，打听燕王府内宅之事，是为逾矩！”
南磬：“……”
相较于王妃，驸马确实是个很低的封位。
“巧云，作何在此吵吵嚷嚷？”
说王妃，王妃就到。
柏雪缓步走来，淡淡看着大总管巧云，巧云垂眸控诉：“五驸马无故打听燕王府内宅之事，此人龌龊不堪，王妃您可得替小的作主。”
南磬：“？”
幸亏她复述能力强，事情也才刚发生，细节都记着，她直接给柏雪复述了遍，柏雪边听边拧着眉。
“清禾驸马，的确是你逾矩。”柏雪阖了阖眼，“我会托燕王殿下转告清禾殿下，还望五驸马日后不要这般不懂规矩。”
四目相对，南磬眼底满是无语，柏雪眸底一片疲惫，南磬微愣。
半晌，她微微颔首：“行，希望王妃如实相告，不要让我家殿下产生误会。”
别传来传去说她觊觎燕王妃，她顶着这么一个驸马身份，即便对玄昭辞没那个心思，也不能对其她人有任何心思，不然好不容易才和玄昭辞打好的关系就功亏一篑。
柏雪意外地扫了她一眼：“请驸马带侍女开始上菜吧，这个没炒的等会儿回来再炒制。”
南磬：“稍等，让臣换身衣服。”
·
“听闻今日主厨的是五驸马？驸马怎会愿意下厨？”
“我也听闻了清禾驸马前些日子在府里替公主出头，打了好多侍女，好生气派的架势，谁成想在燕王面前也只能低头认孙，让下厨只能下厨。”
“她妻妻俩都只敢在府里作威作福，没看到刚在大门口五公主是怎么讨好燕王的嘛？她们在外边儿就只能任人宰割咯。”
席上，几波离皇室位置较远之人低声议论。
“那是，我姐妹之前骂清禾公主，她都不敢还口的，只一个劲说是是是，你说欺负这样的人也怪没意思的，她那驸马倒是有点脾气。”
“怎么说？”
“等会儿你们且看燕王殿下的态度，帮着就行，这驸马可比闷声不吭只会顺着你说话的公主有意思多了，贱民斗胆包天的就是好玩儿。”
她们搓手期待。
“上菜！”
站在山脚的侍女洪声朗道。
一行人排成长队，捧着菜，稳步行于石阶之上，为首的是身着一袭燕王妃正服的柏雪，她行着端正的步伐，缓步而上。
紧随其后的是一名身着淡粉色驸马装之人，南磬双手捧着木托盘，那一身驸马装束与清禾公主的宫裙竟是意外的相衬。
却见她戴着一张面具，面具上赫然是只田园犬的形象，两只耳朵高耸，做工惟妙惟肖，滑稽至极。
众人噗嗤一声笑出来，纷纷被这一幕马吸引了目光。
玄承天和玄恒衍更是一脸的饶有兴致。
满场的喜悦中，唯有玄昭辞紧抿着唇，柳眉也拧成了一条直线，面上很是不悦，甚至有几分恼意。
柏雪顶着所有人好奇心爆棚的目光，温声道：“五驸马于烹饪过程中不慎伤了脸颊，她怕影响了众人食欲，遂主动戴上面颊。”
玄昭辞呼吸微顿。
柏雪挥了挥手让侍女们先把前菜发下。
玄恒衍来劲儿了，隔着窄溪高声道：“驸马莫不是喉咙也伤了？”
那一脸戏谑的表情，很难不让人知道她是故意这么问的。
柏雪叹气：“殿下料事如神，五驸马饮了杯热茶，灼伤了喉咙，暂时不能说话。”
玄承天：“可让太医瞧过？”
柏雪：“太医两处伤都看过了，也开了药。”
南磬佯装聋哑状态，也不搭理其她人，只捧着前菜，走到玄昭辞身旁跪下，慢条斯理地布菜。
在无人察觉的视角，她朝对方挑了挑眉，神气极了。
臣厉害不？这样我们就不怕相见了。
这人身上的清冽甘甜的香气扑鼻而来。
气味是处理过的，面容也是要遮掩的，声音更是不能泄露一丝一毫，实在是无微不至的体贴。
但玄昭辞却抿着唇，垂在身旁的手攥紧，指尖捏得发白。
“本宫命你把面具摘了。”
南磬眨了眨眼，摇头，抗命不从，谁料那漂亮白皙的眼眶霎时粉了，她从未见过玄昭辞示弱的模样，心瞬间提了起来。
顿顿的，有像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疼。
她用从前的方法，长指在窄溪里沾了些水：【臣受伤了，不便示人】
“不要再让本宫重复，摘了。”素来温和的嗓音竟变得有些冷。
南磬也倔，她跪在原地，垂眸不作回应，比面具上那只狗还犟。
玄昭辞鼻尖泛酸，贝齿刺破舌尖，口腔霎时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玄昭辞：犟种[愤怒]
南磬：[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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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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