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宁,死哪去了,快点,去打稻谷了。”临出门了陆大海没见着六女儿,忍不住大声骂了句,很是不耐烦。
真是的,都要出门了,人也不知跑哪去,一个个的,就知道偷懒,都不把他这个当爸的放在眼里,他刚刚可是听见了陆雨惠那个病秧子竟然敢嫌弃他和宝深,洗个衣服而已搞得像要她的命一样,给他等着吧,他早晚要把她嫁出去,省得见得心烦。
家里的每一个女儿陆大海都不喜,当年他媳妇每生一个他都要被村里人指指点点一次,说他老陆家生不出种,哼,多生几个还不是把宝深生出来了?只是多年受过的‘耻辱’,让他见到女儿都会想起那些被人戳脊梁骨的过往,就忍不住想抽烟,对几个女儿就愈发不受待见了。
等把她们几个都嫁完了,见不着后他日子肯定就舒心了。陆大海这么想着,皱起的眉头都不由得舒缓了些。
钟敲了十二次,已经十二点了,太阳爬到老高,中午的阳光**,晒得人头晕目眩,陆雨欣拿了几顶草帽出来戴着,终于没有那种脑袋都要晒爆的感觉了。
“都别磨蹭了,再晚点其他人都要收工了。”
陆大海和李月又喊了两声,直到屋里传来陆雨宁‘就来’的应答声后,两人才肯作罢。
等李月陆大海他们出门了,陆雨惠终于见到陆雨宁从房间里出来,见到她时陆雨宁飞快地用手擦了擦眼角,瞧着眼睛有些红,那模样一看就是哭过了。
她垂下眼,不过一想便知道陆雨宁因为什么难过,她不由地嗤笑了下,都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到这个岁数了,竟然还会心有期待,未免太单纯了点。
想到之前陆雨宁要她认错时的阴阳怪气,哪怕是“为她好”,可陆雨惠又不是什么傻白甜,知道那些话其实也是陆雨宁在趁机发泄怨气,这无可厚非,陆雨惠干的活和她干的本就不一样,心里难免不平衡也是正常的。
被人瞧见狼狈的一面,陆雨宁脸色难看,羞又气,愤恨地瞪了陆雨惠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什么都没看见!!要是敢出去乱说,看我不弄死你。”
陆雨惠:“。”
陆雨惠本来都想当做没瞧见的,可见她被自己撞见后先发制人的威胁,陆雨惠突然就不想当没事发生了,她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偏偏他们一个两个把她当软柿子捏,她也不好做个睁眼瞎不是?
想到这陆雨惠忽地笑了下,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以及不怀好意:“我就是说出去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哎呀,脸色别那么难看嘛,我这都还没做什么呢你怎么就一副受不住的样子,难道不是你先放狠话的?”
陆雨惠轻啧了声:“瞧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陆雨宁被气的脸通红,眼也红了,冲上来就要对陆雨惠动手,陆雨惠手疾眼快捉住她的手往背后一反,陆雨宁吃痛,陆雨惠顺势把人按在墙上,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陆雨气得低声骂起来,又恨又不敢大声,就怕吵醒里面的张荣翠再挨一顿骂,可争又争不脱陆雨惠的束缚,急得眼眶又红了。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不说出去怎么了,一句话的事,怎么就不能哄哄她,她好歹是姐姐。
未经过毒打的人就是单纯,有什么想法都直白的表现在脸上了,陆雨惠心下微叹,都忍不住对她有些怜爱了,可她又不是什么好人。
这么想罢,陆雨惠眼眸微动,打算刺|激她一下,她凑到陆雨宁耳边,压低声音,清冷的嗓音里伴着几分讥诮:“你说你哭什么,几个姐姐的事还不够你看清?想那么多落得一场空也不怕被其他人看了笑话去。”
刺耳的话落下,陆雨宁倏地睁大双眼,猛地回头看向她:“你——”
陆雨惠却拍拍她的脸,放开她,嘴角又扯出一抹怪异的笑,抱着双臂就那么站着看着她。
陆雨宁背靠着墙瞪着她惊惧又茫然,她那个七妹今日说话怎么这么刻薄,刚才不仅敢和阿妈提出不洗阿爸和宝深的衣服,还嘲笑她力气又这么大,她比她壮那么多都没能打到她,平日里可是不管家里对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不吭声的!
怎么会这样!
陆雨宁瞳孔骤缩,不敢置信极了,瞧着陆雨惠一脸冷淡地站在那,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恍惚中觉得这个妹妹变得特别陌生。
难道是这次生病家里没管她她受刺|激了才性情大变的?可她身体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总是不断,家里没当回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就这次变得不一样了?陆雨宁百思不得其解。
陆雨惠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扯了扯嘴角,冷漠地想道:能为什么,当然是原身早就死了,被你们无视到高烧死的,如今内里都换了个人怎么可能一样。
有的人啊,自己本身就是这个家庭的受害者,可在日复一日的理所当然中却成了刽子手,帮着助纣为虐,这个家,又有谁是没欺负过原主的?不过是多少罢了。
她懂,大鱼吃小鱼嘛,一些人类总会习惯性的欺负比他们更弱小的,欺软怕硬是他们的劣根性。
陆雨惠笑了起来,在少数人面前她也懒得掩饰自己,就算陆雨宁说出去又怎样,谁会信呢。
“对我凶有什么用,我又不欠你的,你当我不说那些事别人就不知道了吗,姐姐们的事早就被大家看了个遍。”
被陆雨惠戳中了她心里最害怕的事情,想到到时自己也会像姐姐们一样被别人指指点点,陆雨宁害怕极了。
陆雨宁不知怎么的,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他们对弟弟的无限纵容,心底很不是滋味。明明距离她结婚的日子没多久了家里却一点准备都不做,好似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别人家里没啥嫁妆好歹做两床被子,也不至于到时候空着手走,可他们家是什么都没有的,她那些姐姐们当初也是没有的。
在她父母和阿婆的眼里,养女儿就是要回本的,哪里有往外掏的道理。
陆雨惠却是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不抱期待也就不会失望,既然没有期盼到时走时也能少些牵扯,难道不是好事?”
“你又哭什么?”
她微微侧过头,本来就比陆雨宁高一些,这会儿竟然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可她说这话时一脸平静,仿佛说的是与她无关的陌生人一样。
“七妹,你这样想是不对的,到时会被说不孝的,爸妈养我们不容易,你怎么能不知道感恩呢。”陆雨惠见陆雨宁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原以为对方会想通了,没想到竟然等到了这样的答案。
那本书里说陆雨惠堕|落与家人一道,可眼前的陆雨宁分明更胜一筹。
陆雨宁满脸不赞同地看着陆雨惠,她没念过书,只是爸妈从小跟她说他们养她不容易,她也觉得爸妈很辛苦。就算他们没有给她准备,可是好歹也把她们养大了,陆雨惠怎么能那样想呢?
可真是白眼狼!
陆雨惠没忍住笑出声,斜睨了她一眼:“六姐你真是个大孝子,我真的很感动。”
“不过”,她冲陆雨宁眨了眨眼,似乎是刚才听到的话特别好笑,笑意怎么都止不住,“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来讨债的。”
见陆雨宁看向她的目光满是谴责愤怒,就差冲上来指着她的鼻子了。
哎……何必呢。
陆雨惠玩够了耐心告罄,她深深地看了陆雨宁一眼,突然凑近过来,如恶鬼般的声音响在陆雨宁的耳边。
“六姐不也是这样想的么,我都知道哦,六姐心里明明在想‘等我结婚了我就像五姐一样不回来了’,六姐自己都这样想,怎么能怪我呢。”
陆雨宁脸色煞白。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
这种低段位陆雨惠见多了,本来只当她是心里不平衡有些小心思,既然倒打一耙反而责怪她,那就不要怪她了。
张荣翠这个午觉也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陆雨宁铁青着脸跑了,陆雨惠乐得耳根清净。
坐了一阵,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把蓬垫上的稻谷透了透,透完了想起来还要洗衣服,不过也没几件,三人的衣服都打满了补丁,一层层的,也不知道传了几个姐妹,特别有“古董”感。
陆雨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忍不住叹了口气。
洗好衣服,挂在院子的横杆上,陆雨惠又透了遍稻谷,秋收时稻田会提前几天放干水,收回来的稻谷是比较干的,这会儿阳光又热,晒了这么一阵,稻壳都干了,等今天晒完,这批稻谷明天就不晒了,得先把下午收割回来的晒晒。
这会儿温度还高,陆雨惠不急着出门割猪草,随手烧了壶水,便拖了张凳子到屋檐下吹风,顺便晒晒太阳给这个身体补钙。
天空很蓝,万里无云,今日怕是不会下雨,陆雨惠在家晒谷也乐得清闲,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盹。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道很机械的声音,信誓旦旦地说是来帮助她的,陆雨惠才不信这些,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陆雨惠是被女人的咒骂人吵醒的。
她睁开眼,眼睛迷蒙地看着张荣翠那张嘴张张合合,不停地骂她偷懒不干活只知道睡觉,吵的人脑袋痛。
“你很吵,可以闭嘴了吗?”陆雨惠眉头紧蹙,神色冰冷,撑着木耙站了起来。
张荣翠促不及防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嘴里的咒骂一顿,哽在那不出声了。
陆雨惠掀了掀眼皮,好心地建议她:“阿婆你年纪大了,省两口气吧,说不定这样能多活两年呢。”
气得张荣翠那口气差点没上来,抬手就要打陆雨惠,目光触及她手上的木耙,想到早上她拿刀的疯狂,打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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