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交替间,从杜家归傅府已过月余,院内的那颗桃树,叶儿已经枯黄,还剩几片挂在树上,摇摇欲坠。
苏云微坐在院间的石凳上,拿着一张信纸细细看着。
“舅舅说什么了?”傅明月看着苏云微,有些好奇。而她的一旁,是身体已然好全的明昭,他拒绝了傅明月的帮助,自己为自己赎了身,在都城租了个房子。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成为苏云微这样的医者。他看了一眼对面低头的苏云微,想起傅明月描述的开颅,心中对苏云微又更加尊敬和敬佩了几分。
“也没说什么。”苏云微看完杜叙舟寄来的信,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信中除了说他父亲已经能够下地活动了以外,还说过几日会来傅家拜访,还要给自己带点好东西。
好东西啊,虽苏云微并不知是何物,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定是些医疗器械。
期待!
“我刚刚说的那些你们记住了吗?”明昭身体好了以后,便每日来苏云微这学习,今日已过月半。
苏云微已经为他们讲解过了人体基础解剖知识和生理知识,今日便是与他们讲解急救技能。
明昭闻言,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似懂非懂的傅明月,唇角轻扬,似初春的新风拂过,待她目光微转时,明昭赶忙转头,平稳心神。
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不配。
见他们二人都不说话,苏云微觉得是不是自己讲的这个胸外按压太难了,便再重复一遍,正要讲解,明昭的声音传来:“苏老师的意思是,胸外心脏按压,并非是在我们跳动的心脏外,而是两····两,”,余光瞟了傅明月有些羞红的脸后,继续着说:“两□□连线之正中。”
苏云微郑重地点点头,又听他说:“施救者需腰腹发力,以身体的力量贯于掌根,而非仅仅是使用手臂的力量。”
“后面的我记得,我记得。”傅明月将明昭的话打断,一开始她想不起来,待明昭说至一半时,她便均数想起,“按压胸膛的时候需下陷一寸半至两寸,要一刻不停的按压至30次,然后检查患者的口鼻有没有异物,然后抬起他的下巴,口对口渡气,然后再次按压。对吗?”傅明月一口气说完,生怕迟疑片刻便会说错。
笑了笑,苏云微看向对面两人,古人的脑子还真是好用,说一遍就记住了。
厉害。
“你说的没错,理论你们已经掌握了,下次我就带你们实际操作。”
明昭点点头,想了想,他问:“如此大力的按压,五脏六腑不会受影响吗?”
“生死存亡之际,保住性命最重要。”命都没有了,考虑这些有什么用。苏云微突然想起,他那个倒霉师兄,好不容易休公休,在云北旅游,救了一个晕倒的人,事后却被人家找上医院闹事,说他虽然把他命救回来了,肋骨却是被他按骨折了,要师兄赔钱。
苏云微苦笑。
明昭见苏云微笑容苦涩,愣了愣,却又言:“男女授受不清,口对口渡气,岂不礼法不容?”
苏云微看了明昭一眼,不止他们古代人有这种封建思想,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有些人,会带着有色眼睛去看待,一个正常医生按压一位濒临死亡的女性,他们觉得那是色情,是低俗。
苏云微只觉得他们脑子有泡。
“在医者面前,只有性命,没有男女之分,你若是内心坦荡,专注治病救人,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礼,不过,你也可以用丝巾覆在口鼻上渡气,但是一定是能够穿透气体的丝巾。”
“明昭,明月。”苏云微看向两人,语重心长道:“治病救人这件事情,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简单的是,一些疾病早已经有前车之鉴,我们只需要对症治疗即可,难得是,我们的专业知识过不过关,还有我们和患者之间的关系,患者家属之间的关系,我们有时不仅要处理疾病本身,我们还需要处理,人与人之间的那点小事。”
明昭深知人性复杂,他认同点头,而傅明月久居宫中,便也是看尽人性冷暖。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等月底的时候,我要对你们两这段时间所学的知识,进行考核。”在医院只有别人考核苏云微的份,没想到有朝一日,终于轮到自己给别人出考卷,有些兴奋,也希望,这两个古人学生,不要让她失望。
傅明月抱住手中笔记,看向苏云微,胸有成竹道:“尽管放马过来。”
“二小姐。”
陌生的男声传来,众人闻声看向院门口那人。
傅明月一看,原来是门房王朱,询问道:“王叔,有什么事情吗?”
“回二小姐,门外有两人求见苏大夫,其中有一人,自称是苏大夫的好友。”
“我的好友?”苏云微不可置信的用手指指向自己,她穿来这个世界除了认识傅明月他们几个人以外,还认识谁啊?
“是啊,那人大概四十岁模样,举止有礼。”王朱恭敬回应道,他是真心敬佩这个年轻的女娃娃,并不是因为她是傅明月等人看重之人,而是她居然救治了,连太医院众人也束手无策的老夫人,这等神奇医术,在他们老家,那就是神仙啊,就该他更为恭敬相待。
四十岁,苏云微有些头绪了,估计是上次在酒楼给她下跪的那个郎中吧。
·····
苏云微几人旋即来到大门前,一看,果然是那位曹郎中,不过,他旁边那个人,苏云微看起来,有些眼熟。
锦衣华服之下却是一副疲惫面容,苏云微一怔,突然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酒楼里,那个卡住异物的孩子的父亲吗?她记得那孩子的母亲似乎是产后抑郁症。
曹郎中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恭敬道:“苏大夫,冒昧前来,还请原谅,只是我实在是心有力而技不足。”他看了身边的男子一眼,又看苏云微:“这位是大长公主的膝下嫡郎,李皠,想必她夫人的情况,苏大夫已然有所见,恳请苏大夫施以援手。”他言辞恳切,语气中满是对疑难杂症的无可奈何。
李皠虽身份尊贵,但也晓得求人办事,虽以礼相待,真诚相待,只见他恭敬拱手道:“苏大夫,还请救救内子,内子她的情况越发严重,竟抱着鸿儿想要同归于尽,太医院检查只是说内子情绪受激,开了许多的安神汤药,可这安神药怎能多吃,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曹郎中虽时常来为内子请脉,可也无甚效果。”
他祈求的看向苏云微,他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母亲已经明里暗里的想要自己休了静兰,可结发夫妻,又岂能弃病重的她于不顾,若是真的停妻另娶,静兰一个人,即使没有想不开,他们家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够将她淹死。
他突然想起,初见静兰那时,她正站在集市上卖兰花,人如其名,静如馥兰。春风拂过盆中静兰枝叶,也不知是随风浮动的静兰,还是娇俏可人的静兰,男人的心弦被撩动了······
“曹郎中说你或有奇法,在下,在下愿花百金,恳求苏大夫您救救内子。”他说着,疲惫的眉眼渐渐染上绯色,他竟是要哭出来。
当初在酒楼之中的那份难为情早已经被担忧和自责取代。
他老婆,得的是产后抑郁症啊,这病在现代还有大部分的人并不理解,只会觉得是妈妈们矫情,可那些只会坐享其成,置身事外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刚生育孩子的痛苦。
苏云微看了李皠一眼,实在是不知道眼前这个流眼泪的这个男人,会不会理解这件事情。
“我们先进去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苏云微看了李皠一眼,他是高门大户,在这里说话,要是被别人听去了一些,虽然他可能不介意,可是他的家人呢?苏云微想起表姐的那个婆婆,就是那种专门搅和在表姐和表姐夫中间的搅屎棍。
现在想起来那个老太婆的操作,苏云微还是会一肚子气。
·······
偏厅内,下人们恭敬地上了茶水,便有序退下。
李皠坐着,艰难的叙述着夫人的情况:“内子情绪时常低落,只有那么几天是正常的,但是很快,又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常常无故垂泪,对原本喜爱的孩儿也提不起兴趣,夜间常失眠,或总是噩梦缠身,有时还会伤害自己。”李皠说着,言语中蛮满是疑惑,不解,他不理解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生了孩子以后,性情大变,那时母亲说过,贫贱人户皆性情污秽,他居然还信了一分。
现在想来,可真是应该狠狠掌掴自己一巴掌才可。
可静兰究竟是怎么了:“内子之前温柔开朗,可为何生了孩子以后,居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苏大夫,这究竟是为何??”
曹郎中听他说完,随即补充道:“在下开过一些温和安神的方子,初时有些效果,可·····很快,不管什么安神药都没有了效用。”
苏云微点点头,正想解释,一旁的傅明月却出了声:“会不会是中邪了?”
中你个头,苏云微白了傅明月一眼,明昭则是掩面偷笑。
没想到李皠却是真切地接着傅明月的话:“先前我也以为是邪祟作怪,可我请了都城最有名的天师来为内子驱除,便是城外的我也请了,皆无效用,可见,并不是中邪。”
“当然不是中邪,”苏云微看了一眼傅明月,随即落向李皠那张充满困惑的脸上,“但也不是简单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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