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名叫产后抑郁的病症。”苏云微看向众人说道。
“产后抑郁?”李皠拧眉不解,他下意识的看向曹郎中,曹郎中同为医者,想必定是知道这产后抑郁,是何疑难杂症。
没想到,曹郎中的脸上也是写满了不知,他坐着的身子向前倾了点,朝向苏云微:“这产后抑郁?可否能治?”
“能治。”苏云微看了曹郎中一眼,随即又看向李皠,只见李皠神情激动,急忙起身相邀:“那事不宜迟,请苏大夫随我回府,为内子诊治。”
他说着便起身引路,可苏云微却是坐在椅上,不动身,“苏大夫可是还有顾虑?”
“算是有吧。”苏云微看了李皠一眼,略作思索,“你家里人和你夫人处得怎么样?”
李皠听见问话,神情略有一愣,他又坐回去,沉默了片刻,又望了一眼曹郎中,才回答苏云微的问话:“这和内子的病有什么关联吗?”静兰出身不高,母亲向来不喜,便是当年求取静兰,也是费尽周折。
曹郎中经常出入李皠府中,自是清楚其中纠葛,想起他夫人的处境,曹郎中也只能默默的叹上一口气,这勋爵人家的正妻,本就不是寻常女子所能胜任,加上大长公主的性子是都城出了名的强势。便是当年的驸马爷也是忍受不住这强势的大长公主,自请和离。
“可以说,这是生病的原因之一。”苏云微平静说道,她虽然是个外科医生,但是自从表姐出事以后,她便研究过产后抑郁症。
李皠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想起母亲对静兰的态度,闷声回复道:“确实……不算和睦。”
苏云微看他那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心里明白,恐怕不是“不算和睦”,而是非常糟糕。
“我表姐的情况和你夫人很像。她以前总红着眼睛来找我,说家里人对她特别冷淡,孩子整天哭,婆婆不帮忙,还总说她娇气、难伺候。表姐夫工作忙,很少回家,也不太关心她……”苏云微苦笑了一下,停顿片刻,又低声说:“其实最混蛋的是我。表姐的眼泪都掉在我眼前了,我却视而不见,整天只顾着自己那点破工作。”
那点工作,又有什么好钻研的?
苏云微暗自摇摇头。又看了一眼似乎有些身临其境的李皠,只听他问:“那后面,你表姐治好了吗?”
“死了。”苏云微面色平静,可平静之下的心,却是覆盖着厚厚的黄沙,一不小心,又会陷下去。“她抱着小侄子一起自杀了。”
李皠面容失措,若是那天他没有经过那片池子,恐怕静兰早已和她表姐一般遭遇。“还请苏大夫救救内子。”
曹郎中也是在一旁附和,“是啊,苏大夫,此病反复异常,在下观其脉象,心脾两虚,肝气郁结,然而癫狂梦醒汤,黄连温胆汤这些寻常解郁疏气之法,竟毫无疗效。”
苏云微因为表姐的事情,也看过一些中医方面的书籍,自然是知道曹郎中说的是什么方子,她看了一眼曹郎中:“您的诊断和思路是正确的,只是这个病的话……更多的是源于一些外在的原因,仅仅只靠吃药,没什么效果。”
“这·······。”曹郎中一时想起大长公主,她放着气派的公主府不住,偏生经常来李皠的府上闲住,想必,她便是李皠夫人犯病的缘由吧。
“你夫人的病我救不了,能救她的·····只有你。”苏云微郑重的看向李皠,只见他愣在椅上,困惑道:“我?我既不是医者,也并不懂岐黄之术,如何能治内子?”
“女人从怀孕到生产,体内一种管情绪的激素会突然升高,生产之后又剧烈波动。加上带孩子辛苦,家里人不理解,还总指指点点、说这说那。生儿育女本来就是折腾人的事,哪还经得起外头这么磋磨?”
“可孩儿自有乳娘照料,府中珍馐美馔,锦衣华服,无一不精,何来辛苦之说。”李皠真心爱护她的夫人,却难以认同苏云微的“折磨。”
寻常百姓便罢了,可他家世显赫,用度不愁,怎会如此!
他不由对苏云微的医术生出几分怀疑,他看了一眼曹郎中,却见他一脸信任,也只能按下疑惑道:“若按苏大夫之法,那我需怎么做才好。”
“第一,需要用心,从此刻起,每日至少拿出半天的时间陪在你夫人的身边,不是大眼瞪小眼那种,而是像你们刚开始谈恋爱那会一样,你要时刻关心她情绪的变化。她要是不想说话,那你就要主动一点,和她说说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事。”
“第二,换个地方,家中的长辈若是与你夫人性情合不来,分开最好,重新寻一处清净的住所,只有你,你夫人,还有你的孩子,崭新的环境才能让她彻底的放松身体。”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管是你们家中谁的教导,规劝,甚至是一些什么为你好的话,对你内子而言,可能都是承受不住的压力,你要为她阻挡一切外界的干扰,搬到新家以后,务必不要任何人来看望你的内子,那个新家,不需要再有其他人。”
李皠听完,面色变幻,他猛的看了眼苏云微,难以接受这样的“药方”。
“荒缪。”他倏然站起,“若这般便能医治内子病症,那曹郎中,太医院怎还会束手无策,根本是无稽之谈。”
她字字句句都是在暗示,静兰的病是因为母亲引起,可老人家不过是爱念叨一些,终归还是为了她好,怎会因此得病。
可鸿儿确说这苏大夫救了他的命,而这曹郎中也信誓旦旦的说这苏大夫神医妙手……
曹郎中坐在一旁见李皠起身,也急切站起身来,语气恨叹:“李大郎君,苏大夫字字珠玑,大长公主的脾性您是最清楚的,那是都城出了名的说一不二,有她在旁,尊夫人如何能安心养病,这是心病啊,心病还须心药医,而这心药,就是您的担当和庇护啊,这远比在下开的任何安神药都有效用。”
李皠听他说完,一时沉默了。苏云微看着他静立一旁不语,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一开始那副着急忙慌的模样倒是误导了自己,还以为他有多爱他的老婆,现在看来,最爱的只是他自己。
明昭看了翻白眼的苏云微一眼,又转向沉默的李皠,勋贵家族,最是看重大家之业,若是为了一女子便搬迁离户,只怕是脸面尽毁。
“反正治疗的方法已经和你说了,你做或是不做,横竖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你没什么事情,就麻烦你先走吧,我们要吃晚饭了。”苏云微向来看不惯这种既要又要的人,他割舍不下自己的家人,觉得家人没有错,恐怕他还会以为那些人口中的为你好,都是真的为你好,那又有谁问过她老婆真的想要什么。
无语。
傅长安归家便是看到这一幕,微微今日似乎心情又不佳。
“哥哥你回来啦。”傅明月一眼便看到了傅长安的身影。
“嗯。”傅长安的目光从苏云微身上移向傅明月,面对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有些疑惑:“他们是谁?”
“是来找微微治病的。”傅明月答道,想了想,又说:“可是那个李皠好像不相信微微说的话。”
难怪,难怪微微一脸的不高兴,傅长安又看向那个李皠,听见这个名字他才猛然想起,这个男人是谁,大长公主的独子,朝中总能听到他们家的闲话。
摇摇头,傅长安并不想让苏云微掺和进他们一家的事情里去。
“各位若是无甚事情,傅家便不留客了。不送。”傅长安面向李皠两人说道,而后更是看也不看他们愕然的眼神,李皠虽直接被赶,但这是傅府,即使他是大长公主的嫡子,那又有什么用,一个虚名而已。
傅府权势滔天,任谁,也不敢置喙。
虽然两人走了,苏云微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她看了一眼含笑的傅长安,气不打一处来:“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看自己吃瘪,很开心是不是。
又想起来刚才他那一副赶人走的模样,苏云微又揶揄道:“傅大人还真是威风,居然会把还在喝茶的客人赶走,真是厉害。”
傅明月立在明昭一旁,听见这话,愣了一会,她突然想起来,一开始赶人的不是她自己吗?
“赶便赶了,他们一家的污糟事太多,恐脏你耳目,至于笑什么?”傅长安压低嗓音,“自是觉得你瞪人的模样可爱至极。”
突如其来的直球,苏云微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这么···”
傅长安看着她,觉得这副说不出话的模样甚是可爱,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极了边关夜里的小兽,“这么什么?”傅长安略带侵略的眼神掠过苏云微泛红的脸颊,他道:“威风?还是·····”他忽然瞥开半步轻笑,“罢了,再说下去,怕是有人要摔茶杯了。”看她耳尖都红了,傅长安觉得还是要给一些缓和的时间。
苏云微看他又笑,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哼了一声,便转身朝自己住的院子里去了。
傅长安看着她的背影,她似乎是真的恼了,方才玩笑或许是过了头,但那双瞪圆的眸子,实在像极了炸毛的小兽,叫人忍不住想要继续逗弄。
他忽然想起房中还有一盏圣尊赏赐的琉璃灯,只是翻墙送灯这事若是被傅明月知道,怕是要笑掉大牙,罢了,总归比惹人生气整夜睡不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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