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邵青弦精致的侧脸轮廓。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
何忱坐在地毯上,手腕还被邵青弦无意识地握着,心里五味杂陈。她看着这个平日里气场全开、妖娆自信的女人此刻毫无防备的样子,很难将她与那个在酒吧精准撩人、在射箭场帅气逼人的邵总联系起来。
就在何忱以为她已经睡着,轻轻试图抽回手时,邵青弦却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不像刚才那样迷蒙,反而带着一种异常的清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直直地看向何忱。那目光太过深邃,仿佛藏着无数心事。
“小可爱……”邵青弦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微醺的慵懒,却又异常清晰,“你是不是觉得……姐姐我很厉害?什么都能算计到,什么都敢去争?”
何忱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在她看来,邵青弦确实是这样的人。
邵青弦却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何忱赶紧扶了她一把,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
邵青弦靠在枕头上,目光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回忆。她拿起床头柜上剩下的半杯水,喝了一口,然后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像在讲述一个藏在心底很久的故事:
“其实……我比宋彦夕……更早认识你。”
何忱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什么?”
邵青弦看着她惊讶的样子,嘴角弯起一个苦涩又温柔的弧度:“还记得吗?在那家火锅店。你和沈眠,吵吵嚷嚷的,为了最后一块毛肚差点打起来。笑得特别大声,眼睛亮得像星星。”
何忱努力回想……好像是有那么一次,她和沈眠出去吃火锅,因为抢吃的闹得挺欢……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她刚穿越过来没多久!
“我当时……就在隔壁包间。”邵青弦的眼神变得悠远,“谈一个很无聊的合作。被你们的笑声吸引,透过门缝……就那么看了一眼。”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何忱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温柔:“就那一眼……我就挪不开眼睛了。怎么会有女孩子……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有感染力?好像所有的烦恼都跟你无关,全世界的光都聚在你一个人身上。”
何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邵青弦。
“后来,我查了一下,知道了你是那个有点小名气的画家,知道了你是沈眠的朋友。”邵青弦的语气带着一丝怀念,“那段时间,我压力很大,集团内斗,海外拓展受阻……每次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你笑的样子。像个……小太阳。”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微醺的鼻音:“我知道这很可笑,很莫名其妙……但就是……心动了。一见钟情?大概吧。”
何忱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她根本没想到,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时候,竟然有人这样注视过她。
“可是……”邵青弦的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委屈和懊恼,“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你。送你画?请你吃饭?太唐突了,怕吓到你。而且……我这种人,身边都是算计和利益,好像……不配拥有那么干净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黯了黯:“再后来……我就听说,你和宋彦夕扯上了关系,给她打工?然后又和周锦月走得很近……”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着何忱的手腕微微发疼:“我看着她们一个个……那么理所当然地靠近你,逗你,甚至……我知道宋彦夕那家伙肯定忍不住……周锦月那个绿茶也绝不会放手……”
邵青弦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狠厉?
“我受不了了。”她猛地抬起头,看着何忱,那双狐狸眼里不再是平日里的魅惑,而是充满了压抑已久的、近乎偏执的情感,“我比她们都更早看到你!我藏在心里那么久的光……凭什么被她们就这样抢走?”
何忱被她眼中那强烈的情感震慑住了,心跳如擂鼓。
邵青弦凑近她,酒气混合着她身上冷冽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告诉自己……再等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可是等着等着……我发现……你快被她们抢走了……”她的声音带上了点哽咽,像是真的委屈极了,“我真的受不了……”
何忱的心被她话语里的痛苦揪紧了。
邵青弦忽然睁开了一点眼睛,迷蒙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天花板上,嘴角却扯出一个弧度:
“所以……我设了个局……”
“那个酒吧……那个纠缠我的废物……是我安排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站出来……”
“我知道……你那种傻乎乎的正义感……最看不得欺负女人……”
何忱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冰凉!那个让她和邵青弦“英雄救美”相识的场面……竟然是……设计好的?!
“我要让你看见我……我要有一个理所当然认识你的机会……”邵青弦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偏执的坚定,“我要让你……眼里有我……”
她转过头,迷离的目光终于对上了何忱震惊而苍白的脸。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狐狸眼里,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深情、痛苦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何忱……”
“我不是偶然经过的邵总……”
“我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才终于走到你面前的……邵青弦。”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体却因为醉酒而无力,只能更紧地抓住何忱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我比她们都早……”
“我比她们……都喜欢你……”
“可是我却来得最晚……”
“我不甘心……”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没入鬓角。她看着何忱,声音颤抖着,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祈求:
“所以……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别那么快选她们……”
“看看我……”
“我也会对你好的……比她们都对你好……”
“我会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你……”
“我只求你……看看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重新跌回枕头里,闭上眼睛,眼泪却依旧不停地往外涌,嘴里反复呢喃着:
“我爱你啊……小笨蛋……”
“从火锅店开始……就爱了……”
何忱僵在原地,像被一道惊雷劈中,从头到脚一片麻木。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甚至一丝被欺骗的愤怒,以及……排山倒海般涌来的、令人窒息的心疼和动容,疯狂地冲击着她的心脏和大脑。
邵青弦…… 那个看起来永远游刃有余、游戏人间的女王…… 竟然从那么早开始…… 就怀着这样深沉、甚至近乎偏执的爱意…… 在暗中注视着她?甚至不惜设局来接近她?
这太疯狂了…… 也太……沉重了。
何忱看着床上那个因为醉酒和情绪激动而陷入昏睡、却依旧泪痕未干、紧紧抓着她不放的邵青弦,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得厉害。
她该怎么办?这份沉重而炽热的、带着算计却也无比真诚的爱…… 她该如何回应?
房间里只剩下邵青弦压抑的、带着酒意的啜泣声,和何忱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呆呆地坐在地毯上,手腕被邵青弦滚烫的手心紧紧攥着,仿佛被烙铁烙住,动弹不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邵青弦刚才那些如同惊雷般的话语在反复回荡。
处心积虑。
步步为营。
只是我爱你。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得她神魂震荡,不知所措。愤怒吗?有一点,被算计的滋味并不好受。害怕吗?也有,这份爱太浓烈太偏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澎湃的心疼和酸涩。
她看着床上那个平日里风情万种、掌控一切的女人,此刻却脆弱无助,泪流满面,只是因为怕得不到她。
这份爱,或许方式极端,或许始于算计,但其下的真心,却沉重得让她无法忽视。
邵青弦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似乎是耗尽了力气,又或许是酒精彻底上头。但她抓着何忱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带来一阵阵细微的、痒痒的触感。
迷蒙的、水汽氤氲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何忱脸上,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睡意,却异常执拗:
“忱忱……亲亲我,就一下……好不好?”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像带着钩子,直直勾进何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语气里的卑微、渴望和不确定,与平时那个自信妖娆的邵青弦判若两人。
何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
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应该离开,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这混乱的一切。
可是看着这样的邵青弦,听着她那样小心翼翼的祈求,所有的理智都像是被丢进了沸水里,瞬间融化蒸发。
鬼使神差地,何忱慢慢地、一点点地俯下身。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脸颊烫得惊人。
邵青弦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靠近,迷蒙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里面倒映出何忱越来越近的脸庞。她没有动,只是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抓着何忱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像是在期待,又像是在害怕。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何忱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邵青弦睫毛上挂着的细小泪珠,能感受到她带着酒气的、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嘴唇。
在双唇即将触碰到的前一秒,何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看着邵青弦那双盛满了水光、写满了渴望和不安的眼睛,心里最后那点犹豫和挣扎,忽然就消散了。
她轻轻地、极其温柔地,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邵青弦那因为哭泣而有些冰凉、却异常柔软的唇瓣。
没有深入,没有掠夺,只是一个单纯的、安抚的、带着无限怜惜的触碰。
如同蝴蝶栖息于花瓣,如同露珠滑过叶尖。
一触即分。
何忱迅速直起身,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震聋自己的耳朵。
邵青弦显然愣住了。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迷蒙的醉意似乎都被这个轻柔的吻驱散了不少。
她猛地坐起身,虽然身体还有些摇晃,却一把抱住了正要后退的何忱!手臂收得紧紧的,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忱忱……”她把脸埋在何忱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哽咽,“你亲我了……你真的亲我了……”
她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反复确认着,声音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激动。
何忱被她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和颈窝处传来的、温热潮湿的触感。
她没有推开她,只是僵硬地任由她抱着,心里乱成一团,却又奇异地……松了一口气。
邵青弦抱了她很久,才稍微松开一点,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脸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却已经扬起了灿烂无比、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
她看着何忱,眼神专注而深情,带着醉意,更带着无比的认真:
“我好高兴,忱忱……”
“这是我的初吻……你信吗?”
何忱:“???”
看着何忱那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邵青弦笑得更加开心了,她重新倒回床上,像是耗尽了所有精力,眼睛却依旧亮晶晶地看着何忱,嘴里嘟囔着:
“真的,初吻……”
“给了最喜欢的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慢慢合上,嘴角却依旧带着那抹心满意足的、傻气的笑容,仿佛陷入了最美的梦境。抓着何忱的手,也终于缓缓松开,滑落到了床边。
她睡着了。
何忱站在原地,看着床上终于安然睡去的邵青弦,手指下意识地抚过自己还残留着柔软触感的唇瓣,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杂在一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个夜晚,太过疯狂。
太多的秘密,太多的真心,太多的……情不自禁。
她缓缓蹲下身,看着邵青弦恬静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这下,真的彻底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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