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忱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腿都有些发麻。
她看着邵青弦恬静甚至带着一丝傻笑的睡颜，心里那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不知所措的茫然。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刚被亲吻过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邵青弦冰凉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酒气。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那些沉重的告白，那个失控的亲吻……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她需要冷静。迫切需要一个人待着，好好消化今晚这枚炸裂的信息炸弹。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床上似乎已经陷入沉睡的邵青弦，动作极轻地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像做贼一样，踮着脚尖，几乎是屏着呼吸，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房门。
直到走出邵青弦的公寓大楼，晚风拂面而来，何忱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邵青弦带着哭腔的告白、偏执的眼神、还有那个轻柔的吻……不断闪回。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后，便疲惫地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里空落落的，又沉甸甸的。
而就在何忱离开后不久。
公寓卧室里，本该“熟睡”的邵青弦，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醉意和迷蒙。清澈，锐利，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甚至带着一丝计谋得逞后的、慵懒的得意。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唇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何忱那生涩却温柔的触感。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起一个妖娆又危险的弧度。
“小笨蛋……”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餍足的笑意，“果然心软……”
是的，她根本没醉。
或者说，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醉。以她的酒量和自制力，那点酒还不至于让她失态到那种地步。
从在酒吧假装不胜酒力开始，到后来的脆弱依赖、酒后吐“真言”、甚至那个索吻……每一步，都在她的计算之内。
她知道何忱吃软不吃硬，知道她那点善良和心软，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脆弱”来击破她的心防。
那些话，是真的。她确实从火锅店就注意到了何忱，确实一见钟情，确实暗中关注，确实不甘心被宋彦夕和周锦月抢先，确实设计了酒吧的相遇。
但选择在今晚，用这种“醉酒吐真言”的方式和盘托出，甚至不惜自曝其短，承认自己的“处心积虑”，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豪赌。
她在赌何忱的心软，赌她的善良，赌她对自己那点或许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感。
而显然，她赌赢了。
何忱的反应，那个轻柔的吻，都告诉她——她成功了。她在何忱心里，成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种下了一颗名为“邵青弦”的、带着愧疚和怜惜的种子。
这比任何强势的追求和诱惑都来得有效。
邵青弦从床上坐起来，赤着脚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辆载着何忱的出租车汇入车流，逐渐消失不见。
她的眼神变得深沉而势在必得。
宋彦夕，周锦月…… 你们以为你们占得了先机？殊不知，最大的变数，才刚刚开始。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何忱付了钱，心事重重地推门下车。夜已经很深了，小区里静悄悄的，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孤零零的光晕。
她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住的单元楼。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着邵青弦那些“酒后真言”和那个轻如羽毛的吻，心里乱得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根本理不出头绪。
刚走出电梯，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楼道那盏不算明亮的感应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锦月。
她穿着白天那身略显单薄的职业装，外面只随意搭了件风衣，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夜风吹起她散落的发丝，让她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难以言喻的……落寞和担忧。
她正微微蹙着眉，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滑动着，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和疲惫。
何忱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想起了昨晚视频里周锦月那番认真又动人的告白，以及自己还没来得及给出的任何回应。而今晚，她却和邵青弦……虽然那只是个意外……
一股强烈的心虚和愧疚感瞬间攫住了何忱，让她几乎想转身逃走。
然而，周锦月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周锦月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了何忱的身影，以及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掩饰的、松了口气般的情绪。但那情绪很快被她收敛起来，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只是那清冷之下，似乎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回来了。”周锦月率先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点微哑。
“周、周总……”何忱的声音有点发干，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您……您怎么在这里？”
“看你很晚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有点担心。”周锦月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目光却仔细地在她脸上扫过，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刚才在楼下遇到沈眠，她说你和邵青弦出去了。”
何忱心里咯噔一下！沈眠这个叛徒！
她赶紧解释：“嗯……就是去玩了玩……射箭……然后吃了饭……”她下意识地省略了酒吧和后续的事情，脸颊有些发烫。
周锦月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追问细节，只是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何忱那明显心事重重、甚至带着点慌乱和疲惫的脸上，沉默了几秒，才轻声问道：“昨天晚上的事……是不是给你压力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完全不像平时那个运筹帷幄的周总。
何忱猛地抬头，对上周锦月那双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有关切，有理解，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有！不是的！”何忱连忙摆手，心里更加愧疚了。周锦月这么好，这么体贴，还在担心自己给她造成压力……
“我只是……还没想好……”何忱低下头，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需要一点时间……”
“我知道。”周锦月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包容，“不用急着回答我。我说那些，不是想逼你做什么决定，只是想把我的想法告诉你。”
她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夜风中，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冷冽的清香飘入何忱的鼻尖。
“何忱，”周锦月看着她，眼神无比认真，“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需要为此感到任何负担。你只需要遵循你自己的心意，选择你觉得快乐和舒服的方式和生活。”
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无论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我都尊重。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这番话，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何忱那混乱而冰冷的心湖，让她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
和周锦月相处，总是这样。她冷静，克制，却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予最熨帖的理解和尊重。不像宋彦夕那样霸道直接，也不像邵青弦那样汹涌猛烈，她的喜欢，是潺潺的溪流，是静默的守护。
“周总……”何忱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您……”
“外面凉，早点上去休息吧。”周锦月微微笑了笑，伸手，极其自然地帮何忱把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何忱的耳廓，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何忱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
“晚安，何忱。”周锦月收回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身，回到房间。
她摸了摸刚刚被周锦月指尖碰过的耳朵，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凉意，心里却暖得发胀。
对比邵青弦那带着算计和偏执的炽热，周锦月这种冷静克制却无比真诚的尊重和理解，像是一剂安定剂，让她慌乱的心慢慢沉静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需要更认真地对待感情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动地，慌乱地，被推着走。
她深吸一口微凉的夜空气，转身走进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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