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之后,何忱有意识地让自己沉静下来。她没有立刻回复周锦月的表白,也没有再主动联系邵青弦或宋彦夕。那三位大佬似乎也默契地进入了某种“静默期”,没有再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只是偶尔会发来一些简单的问候或分享趣事,不再带有明显的压迫感。
这正合何忱的心意。她需要时间和空间,需要做一些真正属于自己的事情,来厘清那些纷乱如麻的情绪和关系。
她和沈眠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线上美术教学账号的运营中。
日子突然变得忙碌而纯粹起来。
她们认真规划内容,从最基础的“线条练习的100种可能”到稍微进阶的“色彩情绪表达”,何忱负责内容输出和录制,沈眠则负责剪辑、后期、运营和对接。两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何忱发现,当她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教学和创作上时,那些烦恼会暂时被抛到脑后。看着粉丝数一点点增长,评论区里都是一些正面反馈,一种久违的、扎实的成就感充盈着她。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谁、或者被谁争夺的“何忱”,她是可以创造价值、传递快乐的“何老师”。
年关将近,城市里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街道两旁挂起了红灯笼,商场里循环播放着喜庆的音乐。
何忱和沈眠也决定做一期应景的春节特辑视频——“教你画超有年味的Q版年兽和红包!”
画室里堆满了各种红色的卡纸、金粉颜料、毛笔,两人一边讨论脚本一边动手尝试,弄得满手满脸都是颜料,笑得东倒西歪。
“沈眠!你的年兽脑袋画歪了!像被门挤了!”
“何忱!你的红包炸了!金粉撒我一脸!”
“哈哈哈——”
忙碌间隙,何忱也会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拎着年货行色匆匆的人们,心里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穿越以来的第一个新年,就要到了啊。
不知道原来的世界怎么样了……爷爷奶奶……会不会想她?
每当这种时候,她会轻轻叹口气,然后甩甩头,重新拿起画笔,将那份思念和惆怅,融入到热烈的色彩和欢快的教学中去。
生活似乎步入了一种新的、忙碌却平静的轨道。
白天录视频、画画、和沈眠插科打诨。晚上偶尔看看书,或者对着画板发呆,思考一下那三个人的事情,但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虑。
她好像渐渐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直到这天下午,她正在画室裡剪辑视频,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何忱以为是沈眠忘了带钥匙,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跑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却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沈眠。
而是一个她完全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一位衣着考究、气质雍容的妇人。她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穿着剪裁合身的深色羊绒大衣,颈间系着一条雅致的丝巾,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手提包。
她的面容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但保养得宜,眉眼间透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她的目光正平静地落在何忱脸上,带着审视和打量。
宋彦夕的母亲?! 她她她……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何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跳猛地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是宋彦夕出了什么事?
她赶紧侧身让开:“阿、阿姨您好!请、请进!”
宋母微微颔首,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在何忱这间充满艺术气息却也略显凌乱的画室里快速扫过,在那些画架、颜料和半成品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了。”宋母在沙发上坐下,姿态优雅,开门见山,“我今天来,是为了彦夕的事。”
何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冒出冷汗。她紧张地在对面的小凳子上坐下,像个等待审判的学生:“宋小姐她……怎么了?”
“她很好。”宋母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只是,作为母亲,我有些担心。”
她看向何忱,目光变得直接而锐利:“何小姐,我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情。很有才华的年轻画家,最近名气也不小。”
何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僵硬地笑了笑。
“我也知道,彦夕和你……走得很近。”宋母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却更显分量,“甚至为了你,和她父亲起了不小的冲突,坚持要留在国内车队,拒绝接手家里的部分生意。”
何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些事情,宋彦夕从未跟她提过!她只知道宋家似乎不太支持她赛车,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自己的原因?
“阿姨,我……”何忱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宋母抬手,轻轻打断了她,语气依旧保持着礼貌,却透着一丝疏离和不容置疑:
“何小姐,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年轻人交朋友,很正常。”
“只是,彦夕的路,从她一出生,就几乎定好了。宋家需要她,家族企业需要她。赛车……终究只是年少时的一场梦,当不得真。”
“她将来要面对的,是错综复杂的商业利益,是门当户对的联姻,是维持家族荣耀的责任。这些,都不是光有才华和……热情就能承担的。”
她的话语像一把精心打磨的、裹着天鹅绒的匕首,每一句都看似平和,却句句戳中要害。
“你是个好女孩,我看得出来。”宋母的目光落在何忱那些画上,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却更让何忱感到冰凉,“你的世界很单纯,很美好,专注于艺术,这很好。但彦夕的世界……不一样。”
“她现在的执着,或许只是一时新鲜,或许是叛逆。但最终,她总要回到她该走的轨道上。”
“有些差距,不是靠喜欢就能弥补的。”
“有些梦,早点醒,对大家都好。”
宋母说完,静静地看着何忱,等待着她的反应。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何忱坐在那里,脸色微微发白,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她感觉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她听明白了。宋母不是来吵架的,她是来劝退的。用最礼貌的方式,告诉她——你配不上我的女儿,请离开她的世界。
那些话语里的轻视和阶级差距,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得她心脏密密麻麻地疼。
原来在有些人眼里,她的才华,她的努力,她所珍视的一切,只是不值一提的单纯和不谙世事。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画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妈?” “你怎么在这儿?”
宋彦夕冰冷而带着怒意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门口!
何忱和宋母同时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宋彦夕穿着一身沾着些许油污的车队制服,显然是刚从训练场或者车库赶过来,头发有些凌乱,额角还带着汗迹。她脸色阴沉得可怕,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像是燃着两簇冰冷的火焰,直直地射向坐在沙发上的宋母。
她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带着一股风尘仆仆和压抑不住的怒气,直接挡在了何忱和宋母之间,将何忱护在了自己身后。
“谁让你来找她的?”宋彦夕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她甚至没有用敬语。
宋母显然也没料到宋彦夕会突然出现,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明显维护的姿态。她脸上的从容出现了一丝裂痕,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只是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彦夕,注意你的态度。我只是过来和何小姐聊聊天。”
“聊天?”宋彦夕嗤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怒火,“聊什么?聊宋家有多高高在上?聊我的人生早就被你们安排好了?还是聊她‘配不上’我?”
她毫不客气地直接戳破了那层窗户纸,语气尖锐得像刀子。
何忱站在宋彦夕身后,看着她并不算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背影,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的、保护性的怒气,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涩又滚烫。
刚才被宋母话语刺伤的委屈和冰凉,似乎都被身前这个人带来的温度驱散了一些。
“彦夕!”宋母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是你母亲!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外人,对着我大呼小叫?!”
“她不是外人!”宋彦夕猛地提高音量,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她甚至回头看了何忱一眼,那眼神复杂,带着怒意,却又有着清晰的维护,“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们来插手!更不准你们来找她!”
“你处理?你怎么处理?”宋母也动了气,站起身,目光锐利地逼视着宋彦夕,“继续玩你那危险的赛车?还是跟这种……背景复杂的女孩子纠缠不清?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担着多大的责任?!”
“责任责任!你们眼里只有责任!家族!利益!”宋彦夕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她猛地挥了一下手,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痛苦和叛逆,“那我呢?!我的喜欢算什么?!我的梦想算什么?!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喜欢?梦想?”宋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语气更加冰冷,“那能当饭吃吗?能撑起宋家吗?彦夕,你醒醒吧!你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了!”
“我没醒!我也不想醒!”宋彦夕梗着脖子,眼神倔强得像一头受伤却不肯屈服的小兽,“赛车我要跑!人……我也要!”
她最后那句话,说得异常清晰和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说完,她猛地转过身,不再看自己的母亲,一把抓住还处于震惊中的何忱的手腕。
“我们走!”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但拉着何忱的手却异常用力,不容拒绝。
“彦夕!你给我站住!”宋母在她身后厉声喝道。
宋彦夕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更加握紧了何忱的手,拉着她,近乎粗暴地冲出了画室,重重地摔上了门!
将母亲那愤怒而又难以置信的目光,彻底隔绝在了门内。
楼道里,宋彦夕的脚步很快,几乎是在拖着何忱往前走。她的侧脸绷得紧紧的,下颌线咬得很紧,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和未散的怒气。
何忱被她拉着,手腕被攥得有些疼,但她没有挣扎,只是默默地跟着她,看着前方那个因为愤怒和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背影。
心里五味杂陈。
有被维护的震动和暖意。有对宋彦夕和她母亲激烈冲突的担忧。也有一种深深的、无法言说的无力感。
原来光鲜亮丽的背后,也有着这样的无奈和枷锁。
直到走出单元楼,来到空旷处,宋彦夕才猛地停下脚步,松开了何忱的手腕。
她背对着何忱,肩膀微微起伏着,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
脸上的怒气已经消散了不少,但那双眼睛里却残留着一丝猩红和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狼狈。
她看着何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有些烦躁地扒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声音沙哑地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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