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周锦月家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安静了几秒,才传来周锦月略显低沉的声音:“请进。”
何忱推开门。公寓里只开了几盏氛围灯,光线昏暗而柔和,将一切轮廓都模糊了。周锦月并没有在忙碌,也没有休息。她独自一人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背对着门口,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单薄和寂寥。她似乎只是在那里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沉静的雕塑,与几小时前温馨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听到开门声,周锦月微微侧过头,暖黄的光线勾勒出她优美的侧脸线条,但神情看不太真切。
“忱忱?”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怎么还没睡?”
何忱轻轻关上门,有些局促地站在玄关:“我……送完眠眠回来,看到灯还亮着,有点担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锦月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空位:“过来坐吧。”
何忱依言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离得近了,她才看清周锦月的脸。她卸了妆,面容素净,带着沐浴后的湿润气息,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极淡的、难以化开的倦色和某种复杂的情绪,不像身体不适,更像心绪不宁。
“我没事。”周锦月轻声说,目光没有聚焦地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面,“只是……有点睡不着。”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何忱能感觉到那平静底下细微的波澜。今晚的惊喜和快乐是真的,但此刻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和低落也是真的。
何忱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陪她坐着。她知道,周锦月这样的人,如果需要,她会说的。
过了一会儿,周锦月才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打破这夜的宁静:“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生日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尝试触碰一些她平时很少触及的领域。
“小时候……生日总是很安静。父母忙,后来……他们不在了,就更安静了。”她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但何忱的心却微微揪紧了,“习惯了之后,觉得这样也好,省去很多麻烦。甚至……有点讨厌这个日子,它总是提醒我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情。”
何忱想起邵青弦的话,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所以,”周锦月微微转过头,看向何忱,昏暗中她的眼睛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深潭,“谢谢你们。今天……我很意外,也很……高兴。”
她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轻轻抠着沙发柔软的布料。接下来的话,似乎说得更加艰难,声音也更低了些。
“只是……高兴过后,忍不住会想点别的。”她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何忱的目光,“不知不觉就……三十岁了。”
何忱安静地听着,心里那点心疼还没散去,以为她是感慨时光流逝。
却听周锦月继续低声说道,语气里带上了一种罕见的、近乎自我怀疑的意味:“彦夕才二十二,青弦二十七,都还那么年轻……家世也好,背后有依靠,活得肆意……”
何忱愣了一下,这话题拐得有点突然。
周锦月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不像我……什么都得自己来。白手起家听起来好听,其实步步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一步都不能松懈。到了这个年纪,好像除了这点事业,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她终于抬起眼,看向何忱,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眼眸里,此刻竟流露出一点脆弱和……不安。昏暗的光线下,这种情绪被放大,显得格外真切。
“忱忱,你说……”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点自嘲,“我是不是……挺无趣的?年纪又大,性格也不够活泼,不会像彦夕那样带你疯玩,也不像青弦那么会哄人开心……你会不会……其实没那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
何忱:“……”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运筹帷幄、清冷自持的周总,此刻居然小心翼翼地剖析自己的缺点,甚至疑似在卖惨求安慰?
这巨大的反差让何忱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终于明白了!周锦月这哪是单纯的生日伤感啊!这分明是借着生日这点多愁善感的劲儿,暗戳戳地开始焦虑年龄差、对比情敌优势、并进行自我贬低式推销了!
许久不见的“绿茶周”限时返场了!
何忱心里那点心疼瞬间被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取代。她看着周锦月那副“我年纪大我白手起家我无趣我不配”的低落模样,明明知道她八成是故意的,至少是放大了一部分情绪来博取关注,但……偏偏又该死的惹人怜爱!
谁能拒绝一个平时高冷的总裁在你面前露出这种柔软又不安的一面呢?
何忱强忍着笑意,故意板起脸,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周锦月:“让我看看,这是谁呀?是我们Astra Elite的周总吗?怎么突然开始说胡话了?”
周锦月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头,轻轻咳了一声,试图挽回一点形象:“我只是……客观陈述一下事实。”
“客观?”何忱挑眉,学着她平时那清冷的调调,却带着明显的调侃,“周总,您对客观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三十岁叫年纪大?那让那些真正年纪大的怎么办?白手起家是缺点吗?这明明是闪闪发光的优点好吗!多少人佩服你都来不及!”
她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周锦月的肩膀:“至于无趣?谁说的?我觉得你……特别可爱……”说到最后,何忱还故意压低了声音。
“而且,”何忱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变得温柔而坚定,“喜欢一个人,又不是列清单比条件。喜欢就是喜欢啊。喜欢她们,但也喜欢你安静坐在我身边的样子,喜欢你认真工作时的专注,喜欢你偶尔流露出的温柔和小小的‘算计’。”
她顿了顿,声音更软了:“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部分,我都喜欢。所以,不要瞎比较,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特别好。现在的的周锦月,比过去任何年纪的你,都要好。”
何忱的话语像羽毛,轻轻拂过周锦月心中那层自缚的薄冰,又像暖流,温柔地浸润了她那些隐秘的不安。昏暗的光线下,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无比,带着少女特有的真挚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锦月彻底怔住了。她看着何忱,看着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小小的缩影,看着那因为认真而微微嘟起的唇瓣,胸腔里那颗习惯了冷静计算和权衡利弊的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鼓动起来。
比任何一份成功的合同更让她悸动,比任何一次市场的胜利更让她雀跃。
这些话语编织成一张柔软而坚实的网,轻轻接住了从高处落下的她,卸去了所有沉重的枷锁和比较。
何忱选择用最笨拙又最真诚的方式,将她从那种无意义的情绪中打捞起来。
周锦月低下头,唇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那是一个真正轻松而愉悦的弧度,带着释然和一丝被看穿后的羞赧。再抬头时,她眼底最后那点阴霾已彻底散去,只剩下清亮柔和的光,像被雨水洗过的夜空,清晰地倒映着何忱的身影。
“何老师……”她轻声开口,声音比刚才沙哑了些,也柔软得多,“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这么会哄人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纵容和满满的宠溺,手指微微收紧,将何忱的手更牢地握在掌心。那温度透过皮肤,一路烫到了何忱的心尖。
何忱被她看得脸颊发烫,刚才那点小得意瞬间变成了害羞,眼神开始飘忽:“我、我说的是实话嘛……”
“嗯。”周锦月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何忱脸上,从她的额头,到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再到那不断张合、说着动人话语的嘴唇。
周围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变得粘稠而温热。氛围灯投下的光影变得暧昧不清,将两人笼罩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私密的空间里。
何忱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也能感受到周锦月逐渐靠近的、带着清雅香气的呼吸。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在眼前放大。
周锦月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给予对方足够时间逃离的尊重,但她的眼神却异常专注和坚定,明确地传递着她的意图。
终于,微凉的、柔软的触感,轻轻落在了何忱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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