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鸢灵光一闪,提出了一个假设:“有没有可能污染不是针对我们,是针对‘意识本身’?”
她说出这句话时,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只是凭借直觉和勇气说出了口。甚至,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中微弱的预言之力。
小队众人都听到了这句话,可反应平淡。毕竟,就算她说得是对的,哪又如何呢?
不论如何,密教和他们所信奉的祂都是需要除去的威胁。
更重要的是。
他们已经在这里了。
海底的结构枯燥又重复,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和磕磕绊绊的岩石,反复地出现在他们身前。
所以,当听觉反馈消失的时候,没有人发现。
触觉被弱化的时候,他们也只是觉得正常。
直到他们的意识变得延迟,他们才发现不对。
所有人都还可以在共享意识场内发言,但对话会延迟一拍。
意识场是把他们的意识链接在一起,只要脑海中有了说话的想法,其余人就会知道,这个过程几乎是在瞬间完成的。
但现在,仿佛是在用两根手指敲击键盘输入内容。
“林墨。”
“说。”
V喊了一声队长后,一秒后才听到回应。他的手指在终端上按了两次,每一次的指令执行都慢了一秒。
“你们有没有觉得…”就在V觉得奇怪的时候,薇尔咽了口唾沫也开口道,“我们现在像是…系统延迟了?”
没有人回答她。
因为紧接出现了语言逻辑的问题。
诺娅忽然停住,张嘴像是要说话,但意识场内没有出现任何她的语句。
卿鸢转头看诺娅,见她眉头紧皱,似乎很努力地想要和他们沟通,但最终只能在意识场内冒出两个乱码。
“她说不出话了?”灰狐低声问。
“对,但看上去不像是失语。”卿鸢摇头,“是语言被消解了。”
“什么意思?”
“她不是没在说话,而是‘这个地方’不允许她表达。”卿鸢缓慢说出了她的推测,“有没有一种可能,语言本身也是污染的路径之一。”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陷入沉默,而就在这沉默里,他们终于走进了那片空间。
那是一片没有边界的空间,但外表看上去和其他地方并没有太多不同。
脚踩在一种带有吸引力的媒介上,没有温度也不产生形变。
小队众人身上的灯光系统本就是打开的,但光照亮的范围只能让他们看见自己。再往外就是一片黑暗,光就被这里的媒介吃掉了。
这片空间像是这个世界的回收站,所有东西到了这里都会被消解,所有的“东西”都会回归最原始的状态,也就是虚无。
他们仿佛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卿鸢脚下微微一晃,脚下触感不对。她赶紧往前跳了一步。
可等她回头看时,发现刚才踩过的岩石没有任何问题。她这才意识到,这是她和地面之间的联系消失了片刻。
林墨停下脚步。
他的终端彻底失灵了,上面所有的数据,地图、轨迹、定位全数消失。他抬头,看着前方那片见不到底的空间,语气沉重:“我们应该是被卷入了‘暗流'。”
没有人否认。
因为他们都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正在这里失效。
小队的状态很玄妙。
与其说他们是被困住了,不如说他们是从未真正抵达这里。
V尝试标记地面的岩石,他用磁钉固定了一个坐标点。可下一秒,那枚钉子从地面滑走了。
不是滚动,是在放下的那一瞬间便穿过岩石、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外。
“地面是空心的?”V低声质问,目前看来无法沟通的问题只出现在诺娅身上。
“不是地面的问题。”薇尔喃喃,“是空间坐标重叠了。”说着,她拍拍V,指着出现在她背包上的磁钉。
不光如此,卿鸢开口道:“时间也变了。”
她拿出包里的老旧怀表:“我们体感以为只过了十分钟,但我们和主世界的时间差已经有四个多小时了。”
所有人心中一沉,林墨带头开始在四处寻找离开的可能。
这时候,卿鸢看到了一个东西:一道不可视的边界,不发光,不反射,却在她的感知中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涟漪的中心,正是他们。
她突然明白:这里并不欢迎他们。
他们是系统之外的变量,而变量是会被排斥的。
“向我靠拢。”卿鸢向众人说道,“然后用你们的异能。”
“你疯了?!”灰狐猛地回头。
“快!!”卿鸢把自己的三个异能都用上了,一瞬间,她的谁身体变成了持续变动的图案,仿佛在另外一个图层。
那些线条像是在刺激什么这片区域的意识,让这片黑域识别到异常指标。
然后,就像被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他们几个被吐了出去。
脱离的那一刻,没有声响。他们只是被狠狠砸在地上,五人接连痉挛倒地。
通讯恢复,重力恢复,光线恢复。
但没有人站起来,都依靠着岩石狼狈地喘息。
林墨冲着卿鸢比了个大拇指。
卿鸢微微点头。
他们花了整整十分钟,才从满地的痉挛与眩晕中缓过来。
V最先站起,一边晃悠悠地起身一边骂道:“真是够了。我们到底是在干什,有什么意义?!”
没人反驳。
他们现在只是狼狈的逃窜,完全没有在进行任务。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刚刚经历了什么?”薇尔死死抓着背包带子,像是抓住理智最后一根线,“那不是污染!那根本不是我们要面对的目标!我们连攻击我们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诺娅仍然说不出话,但她一手撑着地,一手也缓缓比出【撤退】的手势。
林墨沉默了几秒后开口:“我们不能现在终止任务。”
“为什么不能?”V转头怒吼,“你看看我们现在像是还在‘执行作战’的样子吗?”
“那你觉得我们该去哪?”林墨回敬他一眼,带着压低嗓音的克制,“我们现在退,谁来接手?谁来处理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在哪?”薇尔的表情是已经崩溃了,“你知道我们要杀的祂在哪吗?”
没人知道。
目标从未真正出现,计划变成猜谜,而他们只是在噩梦中穿行。
灰狐低声说:“也许,它早就知道我们来了,路上的这些都是设置给我们的陷阱。”
所有人一顿。
“所以才布下那片区域,想把我们逼疯?”V咬牙。
卿鸢其实也有一样的感觉::“如果是真的在针对我们,那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够了。”林墨站起身,“我们继续。”
“你疯了吗?”
“我以为你们加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觉悟了,但我现在才发现你们并没有。”林墨冷静地环视一圈,“一定要让我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你们,或者说我们,就是来送死的。”
他顿了顿,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到每个人身上:“你们以为祂是什么,随手就可以踩死的蚂蚁吗?现在才怕死也太晚了点吧。”
他转身,往深处游走而去。
没人立刻跟上。
但谁也没有转身。
他们最终还是走了。
走了一会儿后,卿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脱离队伍的。
她记得他们原本是成扇形推进,间距在战术标准内。可她走神片刻后再抬头时,周围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
更诡异的是,她没有听见任何动静,直觉也没有示警。
就像她只是被轻轻拖拽出队伍。
卿鸢没有慌。
不是因为镇定,而是因为她看见了更诡异的一幕。
岩壁、水流、光与空间,在她眼中变成了一道道如血管般流动的线条。
三维的世界变成了二位的平面。
卿鸢抬起手,指尖一动,便看见一道微小的裂口在视野深层打开,像是看见了一本书上夹着的书签。
她顺着书签的方向来到了这本书的反面。
在卿鸢移动的过程中,她脚下的结构开始改变:原本的岩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束一束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结构,像是人体的肌肉形状。
这本书的尽头,是道屏障。不明材质构成,表面有无数微小脉冲以不规则频率闪烁。
在这里,有东西在试图和卿鸢交流。
那声音像刚学会语言的人类婴儿,反复在同一个音节上挣扎:【…泥…你…倪…拟…】
卿鸢一动不动地站着,她想开口,但声音成了一团无意义的气息。
双方僵持不下,可彼此始终都无法理解对方的意图。
最终,卿鸢退了一步,指尖微动,切断了链接。
一瞬间,整个图层崩塌,光幕溶解,线路消退。
她重新站回队伍之中。
林墨的声音透过意识场传递给卿鸢:“所有人集合,继续推进。”
卿鸢望向前方众人,好像没有人意识她刚刚“离开”过。
诺娅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眼神,带着微妙的疑问:“你刚刚从哪个方向回来的?”
“我一直都在这里啊。”卿鸢微笑。
她知道自己撒了谎,但她更清楚,她没办法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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