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奶茶店内，主创学姐有些期待地看向了三位粉丝，何婷婷沉浸在未公开的剧情中，好半天才竖起拇指，用行动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激动。
“太强了……”
与正片不同却又有相似点的画风和扎实的打斗场面，这部分废稿显然野心更大，特别是“地狱”那段，画面衔接流畅，没有用3D辅助，一拳一招皆是逐帧绘制，实打实奔着做正经内容去的。
而正片玩梗含量比较高，导致打戏的画面质量和剧情性相比之废稿，反倒有所下降。
“所以，主角团原来的人设居然改了这么多，正片基本上和原设没有关联了。”
“是啊。毕竟我们当初是准备做正经仙侠的，又有现成的小说可供改编，好好整理一番就能立刻动手。大家的那时梦想可是创造一个‘原汁原味的修仙世界’。”
“可惜资金不够，小作坊没有粉丝基础，又遇到了成员退出，士气大受打击，所以……这个梦想没来得及实现，就中道崩殂了。”
学姐开了个玩笑，作无奈状摊开手。
视频放完也才不过十分钟，文安宁和鹤成观却在里面呆了半天，此时正处于“穿越综合征”的阶段——意识刚好回笼，大脑还有些发昏。
老板拉开挂在脸上的墨镜，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了藿香正气水和半包葡萄糖，去后厨冲了两杯热水，放在了他们面前。
“小伙子，我观察你们很久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是看你们眼睛还眨着，我还以为你们睡过去了。”
上一次穿越，两人在动画里足足呆了五集，身体晕得那叫一个不省人事，是家里进贼都不知道的程度。
这次不到十分钟，效果大大减小，他们的身体即使昏昏欲睡也是端正的，若是不靠近，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的精神涣散。
主创学姐和何婷婷的关注点集中在视频，没有注意到他们，反倒是老板发现了他们不对劲的地方。
——还好动画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是同步的。
文安宁干脆顺水推舟，借老板一个台阶，主动转了老板十块钱，买下了那袋葡萄糖，泡好，就着水喝了下去。
葡萄糖水润过干燥的口腔，沿着喉咙滑下，的确实缓解了他穿越回来的不适。
“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头晕，所以没及时反馈意见。”
学姐摇摇手，示意不着急，先等他们恢复好，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写下来，或者不说也可以。
“以前没有空调，夏天好多学生经常跑来这里吹风扇。但是每年都有很多人中暑，也包括老师。学校的医务室又远，所以我这里常备了藿香正气水和葡萄糖。原来只是学校的安排，不知道怎么，慢慢就养成了习惯，哦……我还卖过凉皮呢。”
老板的声音像CD机的老式碟片，慢悠悠地讲了半首歌的时间，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没有出声打断，在一旁静静地听。
【不用转钱了，同学，记得好好休息。】
鹤成观的手机闪了一下，老板发了一张“花好月圆”的感谢表情包过来，将十块钱的转账顶了上去。
“啊，说到这个，老板，你还记不得，我们当中有个个子比较高、长得很帅的男生，姓贺，当时没戴眼镜。他就因为低血糖，来这里借过葡萄糖。”
老板哈哈一笑，眉毛飞扬，说道：“那当然。我就是因为你们在这，想起了那件事，所以一直关注着这俩小伙子。”
文安宁按耐住心中的急切，等待着老板的下文。
正片和废稿风格的突然大变，有国漫市场环境的因素，也有人为因素。
人为因素中，除去对粉丝的需求，那个要到《至圣仙尊真没想成神》原作改编版权、突然临时离开的“神秘成员”，成为了动画创作组彻底转型的导火索。
正是在这之后，动画走向玩梗风，意外爆火，牵扯出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这个姓“贺”的男生身上疑点重重，他不仅曾经属于创作组，而且作为桥梁，承接了由小说到动画的关键转变。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幕后黑手。
“我记得那天也和今天差不多热……不对，要比今天更热一点。”
奶茶店没有其他人，老板越聊越上瘾，坐下来，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当时已经快到十点多了，夏天的晚上本来就闷热，我关掉风扇，正好准备关店上楼。闸门放到一半，那个姓贺的小伙子从大老远走过来，没人也扶。我寻思着这小孩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走路都姿势看起来那么奇怪，结果果然被我猜中了。”
“他走到我身边，问我还记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我说当然，你们这群小年轻扛着电脑，天天来店里消费，是贵客啊，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说太好了，说完就‘咔嚓’一下倒在了店门口。我被吓傻了，去探他的鼻息——还有气，赶紧把他拖去进了店里。”
“不幸中的万幸，这小子没出什么大事，还能沟通交流，拉着我的手说要借葡萄糖水，他低血糖犯了。我给他冲了一杯葡萄糖，喂他喝下去。缓了十来分钟，他能动了，起来也要给我十块钱。”
“也？”
何婷婷不知道他们刚才私下的转账交流，文安宁和何婷婷解释了一番，这才打消她的疑惑。
“刚刚说到哪儿来了……哦，给钱。哈哈，在这之后发生的事，有趣的很啊。那小子喝完葡萄糖后，像被人灌了酒，突然呜呜哭了。”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缩在塑料凳上，边哭说他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不想离开’什么的。我眼瞅不对劲，小伙子可能是失恋了，上前搂住他的肩，给他递纸巾。”
“再再后来的事情，你们那一届应该知道了。”
学姐爽快地接住了老板递过来的下一棒，以另一个视角把故事补充完整。
“我们学院当时有对情侣，半夜十点多出去散步，路过奶茶店时，听到里面传来了两道鬼哭狼嚎之声，分不出来是人还是动物，还以为是什么灵异事件，吓得手拉手，踩着拖鞋跑掉了。”
“第二天校内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帖子，将此事描写得生动详细，仿佛亲临现场，让人细思极恐、满身掉鸡皮疙瘩。最后在半天时间内炒得沸沸扬扬，掀起了‘校园十大诡异传说’的编造浪潮。”
老板的脸稍微有点红，一把年纪了依然觉得害羞：“那天好多人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过来，说要守护这家奶茶店。其实那两道鬼哭狼嚎，其中一道是我安慰过了头，被贺同学感染到了，想起了那些年错过的爱情，忍不住和他一起哭。”
“……”
“要是放在现在，这个故事高低得拍两个短视频，编几段故事，咔咔往网上放，保不齐能火。”
“您……真是时髦。”
何婷婷觉得这位老板也冲浪能手，与时俱进的速度快如火车变高铁，不禁深感佩服。
“那是那是。短视频多好啊，好看又解闷，还能赚钱，老人家小年轻都喜欢。”
老板还主动给他们展示了自己奶茶店的账号，已经有了400多个粉丝，偶尔涨上几个，这一点点就足够让他高兴上大半天。
“以前老看你们几个坐在一起，说想要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能被很多很多人喜欢。我当时不太理解，现在自己开了帐号，认真想想，理是这个理。”
“不过，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累的时候多回来看看，你们还年轻着呢。加油吧孩子，有这份心，你们几个一定会成功的。”
主创学姐把手机悄悄放到了桌底下，假装低头，实际上是为了掩饰住眼里的泪光。
老板不知道，他们已经完成了当初的目标，却也失去可能有过的初心，失去了一腔热血，失去了曾经一起熬夜、一起抱着电脑哀嚎线稿丢失的战友，但是有人帮他们记着当初的故事，这是何其有幸的事情。
“哎呀，回忆太多，别等会儿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哈哈哈。”
老板感知到了主创学姐的情绪变化，装作没看见，强行从网络流行语找了个梗，想要把这个话题转折出去。
鹤成观正听得津津有味，一双熟悉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文安宁在用备忘录，把“小纸条”传到了他的桌子底下。
【备忘录（文安宁）：什么是“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
知道太多网络流行语，会让木头变得更加木头，于是鹤成观决定委婉一点。
【备忘录（鹤成观）：说你心智成熟，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要大。】
【备忘录（文安宁）：我懂了。那你我看起来还是大学生的年纪，但事实上已经快要上千岁了，这就是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吧。】
【备忘录（文安宁）：老头（emoji）老头(emoji)】
“……”
“哦对了，说到这里。”
老板起身，从犄旯旮角的地方掏出了一本破旧的笔记本，翻到了主创学姐他们在校的那一年。
“贺同学还给我留过□□和电话号码呢。好久不见他，你们知道这家伙现在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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