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重复着这三个字，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几分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娶她那年，她十六岁。”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剑刃，“她看我的眼神，永远带着畏惧。”
雷声在屋檐上滚动，雨点开始敲打窗棂。
“而你……”他抬眼直视我，“你的眼睛里没有畏惧，只有困惑。还有……一种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清醒。”
我下意识地后退，直到腰际抵住书案。“从什么时候……”
“从你回来的第一刻。”他收起佩剑，“你甚至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雨声渐密，书房里只剩下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那你为何不揭穿我？”
“因为我需要你。”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砸在我心上，“原来的白洁，她是个合格的圣女，但邓赕现在需要的不是神明。”
他站起身，在雨中缓缓踱步。“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变数。”
他带我走到一幅地图前。
羊皮纸上，六大部落的疆域犬牙交错。
“皮逻阁的势力已经渗透到每个角落。”他的手指划过那些标记，“就连我的亲卫里，也可能有他的人。”
“那你为何还要去松明楼？”我忍不住问。
“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他的指尖重重点在松明楼的位置，“在那里，六大诏主必须面对面。有些话，只有在那个场合才能说。”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坚毅的侧脸。
“可是大火……”
“我知道。”他打断我，“阿月临死前留下了消息。”
我怔住了。“阿月她……”
“今早被发现死在城外的溪水里。”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但她成功送出了情报——皮逻阁准备在松明楼纵火。”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原来那个为我而死的姑娘，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既然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这也是他的陷阱。”他冷笑，“皮逻阁以为他在钓鱼，却不知道鱼也想咬钩。”
他递给我一杯热茶，指尖相触时，我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在害怕。”我脱口而出。
他第一次露出类似笑容的表情：“是兴奋。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刻。”
“你需要我做什么？”
“在月神祭典上，代替大祭司主持仪式。”
我险些打翻茶盏：“这不可能！我根本不懂……”
“正因为你不懂。”他凝视着我，“所以才不会按照他们的剧本走。”
他从暗格里取出一卷帛书：“这是祭典的流程。大祭司已经在上面做了手脚，他要你在祭典上宣布神谕——支持皮逻阁统一六诏。”
我倒抽一口冷气。
“所以你要我……”
“推翻他准备的神谕，说出你自己的判断。”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既然你来自未来，应该知道什么选择才是对的。”
压力如山般压下。我攥紧衣袖，感觉到那枚硬币的轮廓。
“若我搞砸了呢？”
“那我们就一起死。”他说得轻描淡写。
回到寝殿时，雨已经小了。
我展开那卷帛书，上面的字迹斑驳难辨。
大祭司确实在关键处做了记号，暗示要在祭典上念出特定的祷词。
“圣女，该安歇了。”新来的侍女小声提醒。
她叫小莲，眼神干净，不像阿瑶那般深沉。
“你相信月神吗？”我忽然问。
她愣了一下，随即虔诚地低头：“当然相信。月神一直庇佑着邓赕。”
“那若是月神的意思与诏主的意愿相悖呢？”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奴婢……奴婢不知。”
我让她退下，独自对着铜镜发呆。
镜中的女子额带新月，却满眼迷茫。
如果历史可以改变，我现在做的一切会不会引发更可怕的后果？
但如果不能改变，我来到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指尖无意识地在镜面上划动，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写了一个“火”字。
深夜，我突然惊醒。
窗外有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轻轻叩击窗棂。
我握紧诏主给的匕首，悄声走到窗边。透过缝隙，我看见墨离站在雨中，浑身湿透。
“夫人，快走。”他的声音急促，“大祭司发现帛书被动了手脚，派人来抓您了。”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正在逼近。
“诏主呢？”
“被支去城西处理骚乱了。”墨离急切地说，“这是调虎离山。您必须现在离开。”
我犹豫了一瞬。该相信他吗？
“凭什么信你？”
他扯开衣襟，胸口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这是为救诏主留下的。若我要害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已经能听见兵刃碰撞的声音。
“走！”他拉起我的手，钻进了一条密道。
密道潮湿阴暗，石壁上长满青苔。
墨离举着夜明珠在前引路，我们在一人宽的通道里疾行。
“我们去哪？”
“祭坛。”他头也不回，“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在岔路口，他突然停下：“夫人，请把帛书给我。”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为什么？”
“那是证据。”他伸手，“必须销毁。”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一道寒光闪过。
墨离的短刀擦过我的耳际，刺中了我身后的黑影。
一个穿着祭袍的人轰然倒地，手中的匕首闪烁着蓝光。
“现在相信了吗？”墨离抹去脸上的血迹。
我看着他胸前的伤疤，忽然觉得那道伤口的形状有些眼熟。
像一条盘踞的蛇。
我们终于来到密道尽头。推开石门，竟然真的到了祭坛下方。
月光从祭坛顶部的天窗洒落，在中央投下一道银白的光柱。
“在这里等到天亮就安全了。”墨离靠在石门上喘息。
我注视着他被月光照亮的侧脸：“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微微一笑：“和您一样，想要改变某些事情的人。”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上面刻着熟悉的简体字：“‘小心火灾’——这是您那个时代的文字，对吗？”
我怔怔地看着木牌，浑身发冷。
“你也是……”
“不。”他摇头，“但我认识留下这个警告的人。她说过，会有人来改变这一切。”
祭坛外突然传来号角声。
天快亮了，月神祭典即将开始。
墨离深深望了我一眼：“该您做出选择了。是按照历史走下去，还是……”
他的话被祭坛上方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大祭司的声音如同鬼魅：“找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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