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江书昀刚出门就直直撞上沈闲。
眼前人端得一副温润清方的模样，“走吧。”
江书昀没再制止，毕竟她也限制不了对方的人身自由，她提前在房里熬煮了苍术汁，找了些干净布料，用布料按照口罩的构造做了几个，还做了些防疫的香囊。
不过她发现，这些药材着实不便宜，特别是碰上疫病，她昨夜买回来对账的时候心凉了一截，让本就不富裕的她雪上加霜。且江州药铺品种不多，只有非常基础的一些药材。
她将东西递给沈闲，“戴上。”
要想知道这么治，得先从源头查起，江书昀和沈闲并肩走在街头，她细细观察着环境、店铺商品以及来往行人，炙热的太阳照下来，她不由得眯了眯眼。
街道并无脏污，粮食也未曾发霉。
沈闲对于药理瘟疫方面了解甚少，见江书昀眉头紧皱，开口询问道，“江兄可看出什么异端？”
江书昀摇摇头，“去城外。”而后又想起沈闲身上还有伤，“你伤势未愈，容易感染，别跟来。”
沈闲温顺地点了点头，停在原地，目送江书昀离开，真的听从了她的吩咐，不再跟去。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而后飞身一闪，直奔一座宅邸。
昨天要是没有看错，在城外支棚的一些人，状态不对，估摸着已经感染了，刚好借此去看看症状。城内在这种关头没几个人愿意敞开门让她去看，生怕人带着病进去。
江书昀戴好手套，拿着纸笔走到一个看着面善的妇人面前，蹲下身来轻声询问各方面问题，对此有了大致了解。
城外情况不容乐观，轻症患者全身乏力，胸口发闷，伴随着低热恶心，重症则是四肢抽搐，腹泻不止，皮肤、巩膜发黄。
她记录下具体患病的症状，若是没有判断错，应当是湿热型瘟疫，她在现代时有了解过，现在整治起来也不会毫无厘头。
这个瘟疫会受高温和潮湿天气影响，具体扩散出来的原因，还是要等进一步挖掘。
石泉此时因瘟疫原因，还并未立马卸任归家，江书昀决定消完毒后先带着病因再去找他问问。
热腾腾的茶气往上冒，熏得江书昀不由得偏了偏头，这么热的天气，谁都不爱喝热的，她装模作样拿起茶杯，实则用袖子挡住假装喝了一口，然后飞快放下，步入正题。
“江州近日可有雨水？”
石泉摸了摸胡子，点点头，“前不久有场大雨，而后便是接连的天热。”
“我今日去看了那些患病的，此次瘟疫应当与天气有关，还望大人相助排查。”毕竟她这新官上任，威没立起来，还一副病弱样，且在路上就有所耳闻，江州山高皇帝远的，朝廷也鲜少派人，民风可谓相当彪悍。
她怕那底下人阳奉阴违，瘟疫到时候进一步扩散就不好了。
刚好也可以借瘟疫之事收服民心，江书昀始终秉持着一个原则，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她既接下江州知县的担子，那便一定会对江州负责。
石泉巴不得有人快快揽下瘟疫之事，自己好告老还乡，忙不迭答应，“要做什么，我都尽力配合。”
江书昀摩挲着杯壁，“分一部分人马延着水流往上查，还有一部分人我带着先制作缓解的药，大夫要多一些。”说罢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草药钱可能要劳烦大人费心了。”
石泉挥挥手，“我上报了中央，过段时间会拨款的，现在就先拿我的私库垫上。”
江书昀则趁安排的空闲去江州药铺看了下，发现有不少草药缺失，轻症倒是可以马上开药，重症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不由犯起了难，若从外界购入，时间断然是不够的，且她刚刚询问了几味药材，掌柜的竟是听都没停过。江书昀皱着眉头，难道这个时空的医疗水平完全没发展起来？
算了，先就着仅有的药材防治瘟疫进一步扩散吧。
在石泉的帮助下，人马聚集的很快，江书昀将药方写给大夫，并告诫道，“湿重于热用第一种药方，热重于湿用第二种药方。”至于湿热并重的，不好意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材她也无能为力。
连朴饮的核心药材就是黄连，药房里偏偏没有。不过从目前来看，她看过的人里面，还没有这么严重的，这也是一件幸事。
吩咐下去后他们就先一步在城外进行布施，搭了个临时医棚，城内因未开城门，蔓延的还没有那么严重，当务之急是稳住城外聚集人群。
天气本就炎热，太阳直喇喇照着，又因防疫带着口罩，熬药时的气体不断上升喷在脸上，分不清是水汽还是汗，江书昀眯了眯眼，怕汗滴进眼睛。
此时一条带着清香的手帕伸了过来，在一众药味里显得格外凸出，特别是她这种嗅觉灵敏的，手帕主人用手执着，吸取了她额头的汗珠，江书昀抬头一看，是沈闲，他不知何时过来了。
眼见她的眼神带着疑惑，沈闲先一步解释，面上挂着派温润笑意，声音隔着层层布料，显得有些闷沉，“府中动静有些大，我打听了一下，不太放心，就过来了。”
江书昀自然是不信他这套说词的，毕竟装晕倒拽住她脚踝的事，她还没忘，不过她懒得去拆穿，反正日后桥归桥路归路，沈闲伤好后二人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扯。
至于伤没好，容易感染，她提醒过的，既然对方不听，那真发生什么事情，也与她无关。
江书昀面上不露，只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开始忙着配药熬药。沈闲也没再打扰，只站在旁边，时不时递递东西，帮点小忙。
日头将歇，方才大致统计完分发完，江书昀有些体力不支，面色发白。身形有些支撑不住，她稳了稳心神，手按在桌面上。
去查水源的人员此时也来报，“江大人，目前没发现什么异样。”
因身体疲惫导致声音有些虚弱，“继续查，查水质，源头。”
“是。”
江书昀心里暗暗吐槽这身体素质，别到时候还没解决瘟疫，她先没了。
她休整洗漱完穿着简单，随手拿到了一件有些宽大的袍子，也没纠着换，往身上一套，拿起东西就往沈闲住处走。
可万万不曾想到，她还没出什么事，沈闲就染上瘟疫了。
江书昀：……要不她把钱退回去吧，这人怎么这么能作死。
她去给沈闲换药的时候就发现他又半死不活了，符合瘟疫前期症状，伤口也因为在高热下有些恶化，江书昀完全维持不住面上的温良，嘴角一拉，面无表情掏出口罩戴上，捂得严严实实。
沈闲自知理亏，掏出一包银子，“补偿。”
“呵。”江书昀冷哼一声，转身就想走。
沈闲一着急直接拽住她，然后用力过度，拉到了怀中，成了环抱的姿势，一个不小心，手碰到她的胸口。
…………
面面相觑，一片呆滞。
江书昀没有想到，她只是裹了一天，难受的打紧，方才拆掉后才想起来今天没给沈闲上药，于是图省事，就直接过来了。
万万没想到啊！
沈闲顾不得身体的不适，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面色一片潮红，说话都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江公，不是，江姑娘，对不起，冒犯了。”
刚想说自己不会多言，却只听见砰一声巨响，门被狠狠关上了。
再一会，江书昀端着汤药又进来了。沈闲试探性开口，“这是？”不怪他多问一嘴，只因江书昀方才才摔门而去，现在有压着脾气来给他送药。
江书昀面色不善，把药放在桌子上，冷冷吐出两个字，“毒药。”
沈闲只当她在开玩笑，端起碗一口闷了。且眼前的药和白日的药气味、颜色相差无己，他也并未多想。
但是江书昀并没有开玩笑，这真是毒药。她之前就爱研究这些东西，为此导师怒斥过她几次，让她悠着点，别把自己弄死了，虽然她从没有悔改过。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她刚落脚江州清理行李时发现她研发的毒药以及其解药就在包裹里，貌似跟她一起穿过来了，不过也好，多了个防身的物件。
刚刚混在药里喂给沈闲的就是其中一种，不会马上致死，而且和沈闲身体里的毒并不冲突，不过解药隔一段时间便要服用，不然痛苦难耐，生不如死。
她不相信口头上的保守秘密，只有握住对方生死命脉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才可信。
特别是这种身份不简单的人。
至于真正的解药，独家原创，只有她有。
语调轻柔，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好听，“真的是毒药，会死人的。”
沈闲盯着她，看出她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神情，不由得轻笑出声，颇有几分装不下去谦谦君子了的意思，“你还真是有趣。”
江书昀无心在意他此时的语气，“保守秘密，就不会有事。”
女扮男装上任，往大了说，那便是欺君，更何况她还是顶替他人上任，江书昀不敢赌，也不会去赌。
沈闲的手叩着桌面，又恢复一片端方，“当然可以，江姑娘。”
“衣服脱掉。”
话题转变要不要这么快，沈闲还没有反应过来。先前同为男子，脱掉也无需在意，可现在既已知晓对方是女子，他自做不到泰然自若。
江书昀见他没动作，“瘟疫让你变残废了？”
沈闲笑容僵了一瞬，“我自己来。”
江书昀心知他这是在乎男女授受不亲，没再坚持，反正伤没好的又不是她。
临走前还补了一句，“解药一个月一服，记得按时找我。”
回房后她也没有闲着，而是翻看起医术典籍，瘟疫让她不得不努力，做出功绩后早早下任也是好的，假身份就好比绑着个定时炸弹，总是让人不安生的。
突然翻到了什么，不由得默念。
“生于山泽林麓……”江州刚好几面环山，气候也能对应上，现在最严重的情况还没发生，不过早做打算也是好的，她决定等瘟疫初步稳定下来后，再去山林里探探。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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