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不断传来少年崩溃的哭喊声，江凌墨红着眼朝不远处与裂魂狼厮杀在一起的身影冲去。
不可以！不可以！！！
江凌墨拼命伸手想要替莫诚哲挡住裂魂狼的攻击，可他依旧什么都触不到，做不到，只能流着泪，眼睁睁看着裂魂狼疯狂撕咬莫诚哲的身体。
他看到莫诚哲剧烈呛咳着，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但依然还在咬牙握着剑不断抵抗着。
他看到莫诚哲苍白淡漠的面孔因巨大的痛楚而扭曲变形，嘴角涌出一股股鲜红血沫。
他看到莫诚哲强忍着疼痛，咽下口中的血沫，拼命拖延阻挡着裂魂狼。
裂魂狼一边撕咬着莫诚哲，一边还在不断朝不远处的少年逼近。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整个夜空之下。
“莫叔叔！莫叔叔！！！”
江凌墨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歇斯底里地嘶声哭喊。
“不要咬了，不要咬了，不要咬了！！！”
裂魂狼的利爪狠狠刺穿了莫诚哲的胸口，晕开了大片大片的血花。
莫诚哲凄厉而又肆意地笑着，但他就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仍旧铆足了劲挥剑抵挡拖拽着裂魂狼前进的步伐。
滚滚泪珠不断砸下，江凌墨绝望而又无助的哭喊着，哭喊到最后，一句完整的字句都喊不出，只能哑着嗓子死死捂着胸口哀嚎。
母亲昏迷不醒的侧脸，江淮浑身是血的身影，陶俊哲缓缓垂下的手，莫诚哲残破不堪的身躯......
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些？
为什么要让他再亲身体验一次？
既然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做不到，又为什么非要让他再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在眼前重演？
“为什么啊！！！”
江凌墨再也忍不住嘶声大叫了起来，铺天盖地的无力和绝望将他整个人卷携进无尽的崩溃之中。
“为什么啊......为什么......”
江凌墨跪倒在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眼泪不可遏止地从眼眶流出。
“莫叔叔！！！”
就在这时，一道凄厉悲戚的嘶吼声骤然响起。
江凌墨抬头望去，下一刻，脸就像被混凝土铸住，就连泪水都像被冻结住一般，一直在眼眶中盈含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他呆滞地看着莫诚哲不要命般将少年护在怀中，用自己残破不堪的身躯抵挡着裂魂狼的攻击。
“不要！不要！！！”
少年崩溃嘶嚎着，泪水不断顺着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翻滚而下。
莫诚哲呛咳着，嘴角不断溢出潺潺鲜血，触目惊心的血窟窿遍布全身。
莫诚哲的双眼都已经失焦涣散，可他依旧没有松开手，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即将消散关闭的黑门，踉跄地护着怀中的少年朝那边走去。
那段路似乎很长，他们走了很久很久。
耳边不断传来少年痛苦绝望的哀嚎，还有□□被刺穿的闷响。
待走到黑门前时，少年终于挣开了双手的捆缚，紧紧抱着已经失去气力跌在他身上的莫诚哲。
“莫叔叔，莫叔叔......”
听到少年的呼喊，莫诚哲强撑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苍白的双唇勾起一抹惨淡的笑。
“莫叔叔，我们......”
话音未落，莫诚哲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少年推进了黑门。
少年的瞳孔顿时缩成了极小的一点，他伸出手想要去拉莫诚哲，身体却不受控制般被黑门吸了进去。
“不要！！！！！！”
裂魂狼猛地挥爪劈来，紧接着，□□被撕碎的声音随之响起。
刹那间，鲜血喷涌......
莫诚哲以肉身之躯抵挡住了裂魂狼的最后一道攻击。
“抱歉啊，我好像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门消散的最后一秒，莫诚哲那张满是血迹的脸露出一个温柔而又歉意的笑。
“......凌墨，你要活下去。”
莫诚哲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但他还是勉强扯着嘴角，朝少年努力笑了笑。
“一定要活下去......”
随着莫诚哲最后的声音落下，周遭空间瞬间分崩离析，如同偌大的镜面，骤然破裂纷飞，融进了冰冷的黑暗之中。
“不要害怕逆行于黑夜，只要满怀希望......定能所向披靡......”
江凌墨空洞地睁着眼，低声呢喃着莫诚哲在他耳边的轻语，眼泪一滴一滴砸落在地，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崩塌，碎裂。
“一切都能如我所想，愿我所愿......”
脑海中最后一根弦随之崩断，江凌墨跪坐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扯着嘴角像是哭又像是笑。
“可是你们已经都不在了......”
巨大的悲楚接连吞噬着他周遭最后一丝空气，江凌墨艰难地喘息着，缓缓抬手抚上胸口。
“不在了啊.......”
心脏好像被剜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诡异刺骨的冷风不停地往里面灌着。
无数情绪从心头涌起，悔恨、不舍、遗憾、痛苦，还有......
什么都无法改变的无能为力。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感觉到一种无以名状的悲凉。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那道呓语想要做什么。
他就像只任人宰割的牲畜，无助地躺在砧板上，看着那把名为“绝望”的大刀缓缓落下。
那把刀很钝，一点点生生剐着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痛却不致命。
他似乎听到黑暗中，那道呓语很轻地笑了下。
就好似在说：“看啊，江凌墨，你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这就是你的命。”
他再也收不到那些稀奇古怪的礼物，再也等不到那双能够牵着他度过漫长黑夜的手。
再也听不到.......
那道如初雪般冷冽的声音。
失去陶俊哲时，他是悲伤的，失去江淮他们时，他是痛苦的，而失去莫诚哲的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瞬间坍塌，失去了应有的色彩。
他原以为，只要他拼命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命运何其残酷？给了他活下去可以追寻的希望，又在他即将触手可得之际，将它毫不留情地夺走。
他意外得到了一束光，那束光穿透了漫长孤寂的黑暗照亮了他。
那束光告诉他：“不要害怕逆行于黑夜，只要满怀希望，定能所向披靡。”
他不害怕逆行于黑夜，他只是想......只是想留住身边仅有的这束光......
可终是黑夜太漫长，那束短暂照亮了他的世界，告诉他要满怀希望的光，最终还是湮灭在了黑暗中。
而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束光渐渐消散。
似乎有一双手轻轻推了一把他的肩膀，模糊中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好像是......他。
他看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冷漠地旁观着，任由他坠入无尽的黑暗。
江凌墨麻木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他看到少年那一黑一蓝的双瞳里好像承载着什么。
是无穷尽的悲伤，还是对这无法逃脱的命运藩篱的绝望?
他看不清，也不想看清，轻笑着在急速下坠中闭上了双眼。
最后一刻，倒映在他眼中的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再次睁眼时，江凌墨浑浑噩噩地漂浮在黑暗中。
“梦......要醒了吗？”
江凌墨的声音很轻，似是呢喃，似是恳求。
“可以结束了吗？”
无止境的黑暗中，回应他的只有微弱的回音。
很快，失重的身体缓缓落在了未知的平面上，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
江凌墨缓慢地抬起了头，目无焦点地四处转看着，随后突然笑了起来。
“为什么总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江凌墨的笑声凄厉又难听，眼里凝满了泪水。
“这就是命？原来这就是命......”江凌墨失神落魄地癫笑着，“原来，这就是命啊......”
江凌墨勾唇大笑了起来，那张神色黯然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凄然之色。
“你凭什么给我这么一个命数？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终于，他像是一个坏掉的人偶，麻木的，僵硬的，用很慢很慢的语速开口。
“你凭什么？”
江凌墨抬头死死盯着虚空，眉眼间渐渐浮上一抹戾色，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那一般。
“你夺走我的一切，我的亲人，我的挚友，现如今连我仅存想要活下去的执念都要剥夺，当真是—”江凌墨眼里满是愤懑，一字一顿道，“天道不公！”
说着，江凌墨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与讥诮。
不知笑了多久，直到笑的眼里都凝满了泪水，江凌墨才慢慢敛起笑意。
“你既不眷顾，那我自行改命又有何不可？我的命，我自己做主！”
他的声音又冷又薄，阴鸷冷冽的目光像是要将黑暗看穿，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讥诮。
“天若压我，那我便劈开这天，地若缚我，那我便踏碎这地！”
江凌墨阖眸再睁开，满目尽是道不清的不甘与讥讽。
“从此以后，你休想左右我命数半分！”
即使意识都已经涣散，陶俊哲嘴里低喃的也是让他快走。
即使明知道会发生什么，江淮也只是温柔笑着告诉他不必担心，安心去玩。
即使双眼都已经睁不开，莫诚哲都还要努力扬起脸朝他笑着说出那句“活下去”。
他这条命是他们拼了命护下的，他凭什么坦然受下，又自暴自弃般的放弃？
无论是他还是所谓的天命，都没有资格去践踏他们的心意！
江凌墨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死死盯着前方。
被命运抛弃又如何？一点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被命运抛弃之前，自己先抛弃了自己。
既然此处无路，那他便自己走出一条路！
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不停的往前走，走不动，那就爬！
他，绝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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