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一阵发凉，你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但无论如何，褐发少年的事情都暂时告一段落。这个疯子死了，就该去想怎么解决主考官了。
之前说让主考官和你合作，可以让他带着货物走，那当然是假的。只要抓到机会，你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大雾是要离开，但不是现在。
在有敌人急需解决的情况下，它反而可以帮助你限制敌人的战力。
因为，其他人在雾中不能使用元素法术，别的体系的法术威力也会因此减弱，但你不会。
你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娃娃脸，想听听他要怎么解决主考官，却发现，娃娃脸目光闪躲，对这件事似乎提不起劲来。
“先别管他了，想办法从这里离开吧。”娃娃脸偏过脸，看向遥远的海面。
太过意料之外，你琢磨了好几秒，才明白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这竟然是要放过主考官的意思？
你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眉毛高扬。
“他可是要杀你啊？”
娃娃脸偏过脸，低低说了句“抱歉”。
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也知道主考官做这些的理由，哪一个都不能告诉你。
而你之前的义愤填膺，都成了自作多情。
之前被其他佣兵质疑时，你都没感到那么恼火，此刻却真是感觉自己被联手耍了一通，气得笑了一声。
要是等一切都处理完，再让人醒过来，那多好。
思索了一瞬把娃娃脸打晕的可能性，看着对方紧紧抿着嘴唇，眼睫颤抖，还有大病未愈的苍白脸色，你最终长长叹了口气，将怒火压了下去。
“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没有办法理解，更不可能按照你想的去做。”
无论是骗是拷问，从敌人那里撬出自己想要的信息，你有一万种办法，但你不想对娃娃脸这么做，因为他是你认可的同伴。
你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漠，并不是你真的对娃娃脸有多少意见。只是你希望以此让他知道，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不可以让步的事。
好在，娃娃脸悄咪咪打量你的神情，似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没再在你的雷点蹦迪，乖乖回答。
“他想带上血髓晶，去西格里斯的圣婴院。”
西格里斯你知道，主考官的确说过要去那里，但是……
“圣婴院？”
对于你的困惑，娃娃脸似乎并不意外，细心解释：“有成为圣子资质的小孩，都会被送到圣婴院。领队想把那里毁了。”
“圣子，是指教廷的圣子吗？要光元素亲和力很好的人？”
娃娃脸摇了摇头。
“搜集拥有光元素亲和力的人，是教廷自己做的。西格里斯的圣婴院收拢的，是一类据说很受神喜爱的人。我也不清楚他们的标准是什么，但以前我被送到那里过。”
顿了顿，娃娃脸有些郁闷地说：“那时，是领队把我救回来的。”
“救？”
娃娃脸点了下头，望向远方，微微出神，好像在回忆什么，过了半分钟才徐徐道来。
“以前，圣婴院的确是很好的地方。
“哪怕是贫民，只要因为被他们看上，就可以接受良好的教育。即便在筛选中被淘汰下来，也会获得一大笔钱。
“后来，一切都变了。他们的信仰动摇了……”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教廷没有处理他们呢？”
“西格里斯有一种特殊的屏障，外人无法进入那里。”
你感觉自己已经隐约触摸到了真相，最后做确认的询问：“所以，领队能进入那里，他是西格里斯的工作人员？”
“没错。为了搜集有资质的小孩，西格里斯派了很多眼线在外界，领队是其中一个。”
“这个理由倒是听得过去。可你怎么能确定，他是真的想要毁掉圣婴院，还是圣婴院决定收回他这枚棋子，他卷走物资跑回自己的大本营呢？”
娃娃脸苦涩地笑了一下。
“我不能确定，但他救过我一命。我多活的这十多年，都是他给的。”
你大彻大悟。
所以，前面扯的那一堆，都是没用的。
是娃娃脸在给那家伙找补，想要报答救命之恩，自己的命送出去不够，还要把人放了。
你从空间袋拿出葡萄酒，浅抿一口，润了润干燥的嘴唇，为接下来的嘴仗做好准备。
“托兰，你看哈，其实是这样。”
你腾出双手，一边讲，一边比划。
“他救了你一命，让你多活了十几年，可你已经偿还了他的一命。而你现在能活下来，是因为我救了你。
“所以，你也欠我一条命。
“没错，你之前是帮过我一次，但那也是我们之前约好的。我在筛选环节帮你，你之后帮我，我们抵消了。
“假如你能活到寿终正寝，之后几十年里都带着我的那一份。
“这样算，是不是你未来会欠我更多呢？是不是应该更听我的？”
娃娃脸睁大眼睛望着你，眼神满是惊异，似乎对你会说出这种话十分意外。
你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就是这种挟恩图报的人。没得商量了，你必须听我的。自杀也不行。如果你死了，之后无论我怎么对领队，你都管不着了呢。”
娃娃脸双手握拳，指尖狠狠抠进掌心，眉头压得很低，眼底带着深深的迷茫。
看着病人在这里痛苦地纠结挣扎，感觉随时都会两眼一翻晕过去，你心里一点怜悯也没有。
所谓有情有义，那情义如果不是为了你讲的，就只是负担。
要不是顾念着一路上娃娃脸很听你的话，对你颇为照拂信任，你现在就用暗影锁链拎起他的脚，对他说“你也去死吧”，扔到海里喂亡灵。
最终，娃娃脸痛苦地闭上眼，他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呆在原地。
他不会再反对你，但也不打算帮你。
这就足够了。你不指望任何人能够替你完成计划，娃娃脸不碍事就行了。
“行了，你自己找个凉快的地方玩泥巴去吧。”你摆摆手，调出系统地图。
神圣标记的定位还没丢，发现人不在这一层，你点起光球，拔出之前娃娃脸那把变成凶器的短刀，冲去货舱层。
主考官靠坐在次级舱的墙边，血液侵染黑色斗篷，在微弱的光芒下，散发着湿漉漉的光泽。
他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抱着膝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你用风卷着短刀，丢向主考官。
刀刃卡进木墙，削掉几根头发，主考官仍然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只是拔出短刀，刀刃朝外反丢向你，眼神狠厉。
你用缠绕卷住短刀，皱起眉头，语气不善：“你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像托兰说的那样，要去毁掉什么圣婴院？”
主考官声音低哑模糊，但总算是开了口。
“我……什么都没和他说。”
顿了顿，他将头埋进膝盖，刚刚还杀气腾腾的家伙，竟然是呜呜哭了起来。
“我不想、不想他牵扯进来，所以……没想到，我要杀他，他却还是……”
“……哈？”
这两天遇到的挑战你三观的事，还是太多了。
花了几秒解析这段话，你的眉毛扭曲着，脸色几经变换，缓缓开口，语速越来越快。
“所以，你是为了让他和你恩断义绝，才要杀了他？你以为你做的很高明，很悲壮，很无名英雄吗？如果我来得晚一点，或者我不想救他，他不就死了吗？！”
主考官瑟缩了一下，一点看不出之前栽赃杀人的邪恶，就像是个因为照顾孩子不周被街坊数落的心虚的家长。
虽然爱TA就杀TA这点很奇葩，但从主考官这抑郁的样子看得出，他对于娃娃脸，的确有一种慈爱在身上。
选择那种办法，可能只是单纯因为主考官是傻逼。
输出了一段，你的心情平和许多，缓和道：“不管怎么样，你杀了三个无辜的人，还差点害死托兰，足够你被枪毙八百次了。”
“我知道，但是，我只有这件事一定要做。如果你非要和我打，谁也不会占到好处。”
的确，主考官究竟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但很有可能是中级魔法师。
即便有场地优势，无限魔耗，你依然没有必胜的把握。
对于应该已经死了的褐发少年，你还感觉他应该有点后手，不能将全部精力耗在和主考官的斗争上。
你打开系统面板，打算翻翻有没有主考官的祈愿，辅助确定真实性。
就在你心神松动的这一刻，系统面板弹出一条提示。
「*拯救生灵解锁50%死亡权柄，当前解锁进度3/10万」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提示，你诧异地挑了下眉，眼珠来回转，思索这是怎么回事，而后露出笑容。
所以，不是一定要目标濒死才算。
只要目标的确面临了足以让其死亡的危机，而那个危机又因为你解决，就满足了救人的判定。
之前你对主考官的确抱有浓重的杀意，也有能力置对方于死地。
现在，你改了主意，主考官因此逃过一劫，自然也算是你救了他。
关掉系统面板，你卷起短刀，拾起之前的怨气，重重刺向主考官。
再打开面板，解锁进度并没有折损。
如此反复，经过实验，你发现，只要救过一次，这个人就永远算在进度中，而每个人只有一次可以增加进度。
这机制让你还算满意，不然你救过一个人，那个人后来死了，折损你的进度，岂不是徒增工作量。
彻底关掉面板，你收起短刀，对上主考官的视线。
被你捅了好多刀又多次治好的主考官，捂着自己正在喷血的脖颈，一脸茫然地望着你。
“行了，你去做你的事吧，等你做完我再弄死你。”
你拍了下手，放生了缺血到快死翘翘的主考官，高高兴兴地离开货舱层。
安静的楼道，只剩你的脚步声。
一种咕噜咕噜的声音，沿海水透过船壁，模模糊糊传入你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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