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警惕地望着对面，没有回答，被褐发少年当作默认。
“这十六个人，只有你有资格。如果由你献上，神会满意的。”他自顾自说着。
已经猜到褐发少年的目的，在听到他这计数的方式，你不由得揣摩起来。
有两个人死了，的确还剩下十六个人，可他没有把你和自己排除在外。
你不禁咋舌：“我就算了，你连自己都要献祭吗？”
褐发少年低下头，脸颊浮现一抹红晕，用一种懊恼的声音说：“我的能力不够，不能为神准备足够多的礼物……”
一个连命都不要的疯子，作为敌人，已经不是能不能和他谈的问题。连直接弄死对方，都成了退而求其次。
想起褐发少年之前的那个拥抱，你的心情有些糟糕。
简短的触碰，你都能做到打上标记。他这位短短几分钟杀了数名船员的可怕邪教徒，在维持了几秒钟的拥抱里，又是对你做了什么呢？
像是知道你在想什么，褐发少年再次笑了起来，声音极尽温柔。
“别担心，那只是帮助你融入我们的一点小手段。你会喜欢那种感觉的。”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褐发少年也不可能告诉你解法，你索性不去纠结，只想从这里尽可能多地掏出消息。
你深深叹了口气，仿佛非常为难。
“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可以帮助你。但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问题，你必须诚实地回答我。”
“当然，我很乐意替你解惑，我的同伴。”褐发少年的语气亲切极了。
“向神起誓。”你面无表情，“你知道的，神听到名字会有所感召。你要向瑟托凡?乌尔?兹亚克斯?艾尔戈玛起誓，我才能相信你。”
褐发少年的笑容收敛了许多，他反复打量着你，眼中惊疑不定。
“你怎么知道神的名字？”
“当然是因为我太厉害了呗。”
褐发少年抿了抿唇，不悦道：“我不会念神的名字，这是对祂的亵渎。”
你嗤笑一声。
“那就大错特错了！你这家伙，真的有跟神沟通过吗？为祂献上礼物，经过祂的同意了吗？”
你打量着褐发少年，带着一种刺眼的鄙夷。
随着你的视线扫过，褐发少年的身体竟然隐隐发起抖，就好像被你扒光了扔到大街上，羞耻又愤怒。
“该不会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拿这个神的名字，就出来装自己是深受宠爱的信徒了吧？”
褐发少年白皙的脸变成更加苍白，手止不住地颤抖，在原地几秒没动。
你弓着腰，打算看看褐发少年的表情，却见他暴起，提着一把短刀，朝你面门攻上来。
知道使用光系法术不仅没有危害，还能驱散大雾，你当然不会吝啬，身上早就套上一层光盾。
褐发少年见你凑过来，原以为这一击必中，却劈了个空。
刀刃卡在光盾上，不得寸进，他略带讽刺的表情也僵住了。
见一击过去，光盾连个碎片都没被砍下来，你就知道，褐发少年只在暗杀有两把刷子，正面对抗的水平算不上多好。
气氛都到这份上了，褐发少年还没动用之前下的黑手，看来是他也没办法随意控制，你便更加悠闲了。
跳舞似的后退半步，又前进半步，你弯起唇角，深情凝望褐发少年。
“别急着破防嘛，哈维同学。都说了是来帮你的，不如你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
“你想问什么？”
他死死盯着你，清秀的脸仍然显得弱气，眼神却透露出怨毒。
“有种东西在汲取我的生命力，是跟这个阵法有关，还是因为那道雾？”
“哦，对了，既然你不好意思直呼神的名字，那我来替你发誓吧。亲爱的瑟托凡?乌尔?兹亚克斯?艾尔戈玛，你的信徒哈维在此誓约，一定会如实回答光明的问题。否则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褐发少年唇角极快地撇了一下，下巴轻抬，脸上闪过克制的不屑。
看见这副不甚在乎的模样，你抿起唇角，奉上一枚清纯甜美的微笑。
“有时候神忙着干别的，没注意看名字的话，凑那么近，祂就当是你说的咯。”
褐发少年再次尝试端详你的神情，可他当然是看不到撒谎的痕迹的，因为，你半句谎话都没说，当年你当神的时候就是这样。
最终，他只能像吞了几百只死苍蝇一样，挂着半死不活的糟糕脸色，不情不愿地回答。
“这片雾不是我可以放的，而是诅咒。是来自死在这片海上的亡灵诅咒。
“就算没有我，你们想要离开，也要杀几个人来填平他们的怨愤。
“是阵法在汲取你们的生命力。我本来是想杀死所有船员后，将船开进这里，拖到……”
说到这儿，褐发少年闭上嘴巴。
你乐呵地补上他的话。
“但是不出意外地就出意外了。你这个阵法没法汲取我的生命力，但是你不好意思拿着没全死的破烂玩意儿给神当献礼，所以卯足了劲儿来骗我是吧？”
褐发少年的脸色不断变换，身体想要摆出更糟糕的表情，以适应情绪，可他的表情已经糟糕的不能再糟糕。
最终，他笑了一声，又断断续续地发出大笑，最终捧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
“现在你都知道了，又想要怎么样？杀了我，阵法不会解除，你也一样要死！别痴心妄想了！”
仿佛为了撑起自己的气势，维持住那破碎不堪的残存的自尊心，他完全撕掉柔顺可欺的面具，充满嘲讽意味地笑着，表情堪称扭曲。
什么神明献礼，什么完美的祭品，在这一刻，他破罐子破摔，只想着你会死。
在抛弃了对死的恐惧后，他又抛下了给自己定下的重担。优越重新回归，他仰着下巴看着你。
你清楚这种傲慢的来源。在他眼里，你就是吃了毒饵的蟑螂，虽然蹦哒着让他很恶心很绝望很想死，但你总是会死。
但是，他勉强能控制的，也就只有一个你而已。
你仰头望着天花板，抬手放在唇边，作喇叭状，大喊：“快来人啊！我找到凶手啦！”
说话的同时，你给了褐发少年最高礼遇——用你当前等级最高的控制技能，暗影锁链。
两分钟后，你从次级舱门口路过，见娃娃脸安然无恙，便走上甲板。
褐发少年正被五花大绑，丢在船头。
他一言不发，脸上挂着迷之微笑，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了，就等着提前在你身上布置的手段发作，和你一起成为诅咒的怨灵。
对于死，你当然是不想的，之所以把褐发少年提溜上来，就是希望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听你说明了情况，因为之前的冲突，对你心怀愧疚的佣兵们拿出看家手段，纷纷对褐发少年进行审讯，要从他嘴里撬出东西。
可褐发少年就好像没有痛觉，血又哗啦啦流了一地，除了味道变得更加腥臭难忍，什么消息都没得到，甚至连他下巴扬起的弧度都没有降低。
想到自己在不断逼近死亡，你的心情有些糟糕，带了个人跑去货舱，把睡美人款娃娃脸也提溜上来。
前头在进行血腥的审讯，后头，你坐在娃娃脸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和他闲聊，说着他没经历的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褐发少年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诡异地自闭。
他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逡巡，仿佛这之中，还有一个被他挑中的幸运儿。
看到他这副表现，你反倒不急了。
既然他在挑选，就证明，这个不是提前定好的，很可能是根据你衍生出来的新的受害者。
比如，那手段，是让你自爆去伤害另一个人，或者是强制你去杀死另一个人，再自杀？
你叫其他佣兵把你也绑上，褐发少年仍旧没什么波动，而你也耐心地和他熬着。
数小时过去，天色从不断暗沉，到渐渐转亮，几个佣兵熬不住打了哈欠。
娃娃脸的眼睫几次颤动，连手指都动过一次，你感觉他离醒来越来越近。
褐发少年那仿佛掌握一切的傲慢表情，慢慢发生变化，最终，如同之前懦弱的表现般碎裂。
他看着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好像这辈子所有的惊讶都用在了这一刻。
“为什么，你没事？”
对于自己的特殊性，你已经渐渐习惯了。想到之前的推测，你很快推出一种可能。
“所以你之前那一下，是为了对我进行精神污染？”
没在褐发少年脸上看出否定，你有些无语：“那太遗憾了。但凡你偷个东西，我都更看得起你一点。”
悲怆一闪而过，褐发少年轻笑一声：“哈……就算我眼界浅薄。这一局，我认了！但是，神依然会得到他应有的。”
他经历了数小时的折磨，一般人都要断气了，说这话的气势却依然很足，看上去像要来一波大的。
可惜你没功夫听他放垃圾话。
因为，你看到娃娃脸的手指又动了一下，眼皮掀起一条缝。
在你激动的注目下，娃娃脸悠悠转醒。
“……哎？什么时候啦？”
娃娃脸说话的语气依然活泼，声音却透露着难以掩盖的虚弱。
佣兵们打着哈欠，努力提起精神，关心这位被他们坑害、差点没救回来的仁兄，更是无人在意褐发少年的反派宣言。
茫然地被关心了一圈，娃娃脸才注意到不远处浑身挂彩的褐发少年，困惑地问：“他什么情况啊？”
你充满耐心，如同给孩子讲睡前故事，将之前在他昏迷时讲的话，又讲了一遍。
“所以说，他已经没用了是吗？”娃娃脸问。
“我还不知道那个阵法怎么破解，但他不肯说。”
娃娃脸哼了一声：“那就去死吧！”
说话间，他站起身。
“哎别！”
你的阻拦迟了一步。
娃娃脸手快得很，虚得真要死了，还能嗖地拎起褐发少年的脚踝，啪叽把人丢下海。
“这样……不确定人死透了没，不好补刀啊……”你有些懊恼。
而且，仔细回味褐发少年飙出残影的脸，越想，你越觉得，他那时候，好像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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