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刚好看到外面天黑，南风躺在病床上没有感觉到身体的疼痛。
恢复的还挺快，他自嘲的苦笑了一声。正撑着没输液的左手想起身出去看看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诶诶诶，乱动什么呢”钱明野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胃溃疡，刚好点就又想疼是吧。”
“你怎么在这?”南风震惊的看过去“不会是飞回来的吧？”
“我看你就是活该病死都没人能发现。”钱明野一边把他扶着躺好一边摇起床身“你打了一个救护车就不省人事玩假死，要不是你家门是开的连医生都进不去。后来人家拿你手机打到我这，你说我能不管吗?”
南风想到当时自己倒下地上的画面一定相当滑稽。他笑了笑解释说“我就是闭上眼睛想眯一会,没想别的。”
“你敢给我想一个别的试试！”
“放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南风看了眼钟表“你看，一个下午就好了。”
“大哥，你躺了快一天一夜了！” 钱明野无语的吐槽道“你当我从英国飞回来玩呢，就两小时。”
南风愣了愣神，已经过去一天了吗？他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天色，继而回头左右张望道“我手机呢，你看见它放哪了没？”
“还找手机呢，护士跟我说你手机砸的完全不能看了，插的你电话卡。”钱明野气冲冲的坐下“要不是看你病着，这么多破事我肯定得先揍你一顿。”
对啊，手机被他砸了。
“快，把卡和你手机借我一下。” 南风想起来那段录音没有备份。
钱明野见他着急，无奈撇了撇嘴，从宽大的口袋里掏出来扔给他。
插上卡，南风直接翻到和邱文中他们的通话记录点开，还能听到录音。他呼出一口气，这就够了。
他顺着通话时间往前翻，一排排标红的字体，只有最上面打给钱明野的一条58秒通话记录。
南风握紧拳头，把碍眼的颜色和手机号全部删除。
“给，等我出去了请你吃饭。”南风顿了顿“还有，我可能需要跟你借点钱。”
“借钱干嘛？”钱明野不放心的问“你要不告诉我，这钱就借不出去。”
南风明白他的意思 “我打算周末也办理住校，全力备战高考。”他心里算了算大概“一万就够了。”
“你是要彻底跟你家决裂呀？”钱明野一语中的。
“是，还有别人。”南风抬头看向他，表情严肃狠厉“我要让那些垃圾都付出代价，只靠我自己活一回。“
“你想清楚了吗？”钱明野衷心劝告他“一个人生活很难的，你还是个学生。要不等高考完再说?”
“我想的非常清楚。”南风面无表情的说“要是现在还看不明白，我就真成他们口中的傻B了。”
钱明野以前和南风家是邻居，他家什么情况就算不刻意了解也总能才父母的嘴里听到几句。
犹豫片刻，他咬咬牙“行，反正不管你干什么兄弟我都挺你。妈的，生死除外。”
“谢了。”南风冲他伸了个拳头“放心吧，我的人生才刚开始。”
后来南风出院，第一件事就是找校领导说明了情况。他把录音当众放出来，那几个人瞬间急的连忙否认。
但大家都不是傻子。
现在校园暴力管的正严，一经发现都是要严肃处理的。如果再发到网上，那不管是学校还是个人就都不是私底下能解决的事了。
南风就凭这一点，拒不接受赔偿。但碍于之前有和他们有过接触，最终给了个转学的名头而不是退学。
再后来南世华不知道哪天想起他，给他转了几千块钱问他最近跑哪疯玩去了。南风冷笑一声没理也没收钱继续刷题，那人也没再问过。
又过了一个多月，南世华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接二连三的给他打电话。
不想听到恶心的声音，南风不耐烦的发消息问他要干嘛。
[你还有脸问我要干嘛，两个月不着家你想干嘛！]
[你省下这条心吧，我以后不回去。]
[不回来? 你听没听那些董事是怎么说我的，我没管你吗，我没给你钱吗？你捞到好处就一走了之，有没有一点想过我，资金链断了都吃不了兜着走，我要你有什么用！]
[我以后会把钱还给你。]
[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和南世华说再多他也不会明白。南风想不通一个人能变成这样。不，可能也没变。说不定从他刚出生就在装了。
真是辛苦他了。
他长呼一口气把手机关机，打算再去教室学两小时。就一年，这一年熬过去他就自由了。
“你当时太牛B了，哥们是真的佩服。”钱明野咬了一大口排骨肉“就是耽误了你没机会去国外留学，不然就凭咱俩这实力，不知道已经潇洒几年了。”
“对了，你猜猜那几个垃圾现在在干嘛？”
南风笑了笑“爱干嘛干嘛，你什么时候走？”
“我才刚来你就赶我走啊？”钱明野啧啧嘴“兄弟，真正的寒心从来不是大吵大闹。”
“我是说明天带你在淮城逛逛。你都几年没回国了，还认识五星红旗吗？”
“我手机铃声一直都是国歌！人活着当然不能忘本。等明年读完书我就回来了。那洋人吃的东西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下去的。”
南风今天不饿只吃了一点，桌子上十几个菜框框炫进了钱明野肚子，他喝了一大口冰镇可乐。
“爽！哥们远道而来就是专门为你庆生的！”
“知道。”南风和他碰了一杯“今天我请客你多吃点。”
“这多不好意思。” 钱明野毫不脸红的说出五个大字。随后他安逸地拍了拍吃饱饭的肚皮“怎么样，等我消消食咱俩撸铁去? ”
“行，我在公司附近办了年卡。”
钱明野全身心放松靠在椅背闭着眼睛“OK！等我躺平十五分钟。”
二十分钟一到，南风起身拽起钱明野的胳膊“走了，再躺下去要发霉了。”
“啊啊啊啊，不想起来啊！”钱明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刚刚这一会比我晚上睡一觉都舒服。”
“飞了这么长时间肯定累了。” 南风想了想“要不咱回去睡一觉再出来? ”
“不不不！大漏特漏！”钱明野听南风这么一说果断起身穿衣服“吃完就睡这是猪的生活。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跟了谁一吃就胖，现在每天必须雷打不动练两小时才能保持身材。”
“那走吧。锻炼完你今晚一定睡的很香，别打呼噜啊，我听呼噜声睡不着觉。”
“笑话。”钱明野挣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我从来不打呼噜。”
叮铃铃......叮铃铃......急促的手机铃声仿佛化作了一道道催命的符咒，疯狂地吞噬消耗着每一秒流逝的时间。
黑云压城，世界腾空。路西洲孤身一人站在地面，眼前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以及那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快，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行，血压还在往下掉，已经没有呼吸。”
“先生，先生，求你救救我孩儿他爸啊，我跪下求求你了！”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响彻在九月的宏光机场。一名乘客突然心脏病发作，生命垂危。路西洲目光聚焦倒在地上的身影，是那个曾经被他救回来的人。
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已经本能地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然而他的脚步张开却像是被灌满了沉重的水泥，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路西洲强忍着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向前冲去，双膝跪地。他丝毫不敢松懈，不停地按压身下人的胸口，一次又一次，希望能重新唤醒那颗沉睡的心脏。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三分钟，又三分钟……
路西洲的眼神愈发焦灼，原本清晰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为什么这次没有用? 为什么还是没有呼吸?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慌张地抬起头想要寻求其他人的帮助，却发现整个机场空无一人。仿佛是刚经历过一场可怕的灾难，如今只剩下一片压抑的死寂。
路西洲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回过头，面前那人的脸已经不再是正常的模样，而是变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伤口不断流淌向地面，形成一滩暗红色的血泊。
他看上去非常痛苦，用那双失去力气的双手一直死死的卡住自己的脖颈。
密密麻麻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几乎不到三秒的时间，人就这么死了。
“啊啊啊啊，孩儿他爹! 你走了让我们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一声凄厉的哭喊声骤然响起，划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你还愣着干什么! ”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吼，是那人的妻子。紧接着，路西洲被一股蛮力无情推开。猝不及防之下，险些大脑着地。
“杀人凶手，你就是一个见死不救的杀人凶手! ”
“下一个该死的就是你爹呐! ”
然后所有人又都出现了。见过的，没见过的，全围成一圈。冷漠的，愤怒的，看笑话的，他顾不上那些人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回到那人身旁。
闭眼，睁眼……闭眼，又睁眼。
路西洲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大口吸气。不知何时，身旁的水杯倾倒了，里面的水洒了出来，浸湿了放在一旁的文件。
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地嵌入掌心之中，留下了几个月牙形状的血印子，疼痛渐渐传遍全身，那些声音似乎还在耳边盘旋，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梦，只是一个梦而已。
“我去，你们公司这么大！”钱明野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大着嗓子夸赞道。
“嗯，我们部门在七层。”南风淡淡的说。
“可以可以。”钱明野拍拍南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寡人对你未来可期。”
“我谢谢你。”南风有些许无语的表示 “走吧，看也看过了，去健身房。”
钱明野对着大厦拍了张照，还没来的及放下手机就撞上了南风的后背。
干嘛，不是走吗？心里的话还没放到嘴边，他看见南风突然张开嘴和一个从门里走出来男人对话。
“刚下班吗？”
然后又看见前一秒相当松弛的某人此刻略显紧张的摇头“没有，我和朋友随便逛一逛。”
"好。" 说完，那人朝他们微笑点头 "那我先走了，周末愉快。"
钱明野目送他从自己身旁擦过。等人走没影了，才难以置信的对南风说“我去，谁啊这么拼，周六还加班到现在。”
“我们领导。”南风边走边说。
“上级?！这也太热爱工作了吧！”钱明野跟上去 “不过长得还不错，看着面善。”
南风想到之前见过的几次“嗯。他经常下班一个人在办公室呆着，也不常加班。就……坐着。”
“还有这种人?他办公室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啊，或者家里老婆孩子管的太严了，需要一个自己的空间?”
否则钱明野完全无法理解，下班不回家也不去娱乐，天天守在工位能干嘛。
“别瞎猜。”南风眉头微皱，像这样谈论路西洲的事怪让他心里觉得不舒服。
他咳了一声尽早结束话题“人家有人家的想法，反正他人是挺好的。”
“哟，头一次听你这么夸上级。” 钱明野笑了笑“你忘了你以前都是怎么说你爸公司那帮人了？”
南风抿了抿嘴“我就事论事。今天人不多，我们进去吧。”
钱明野点了点头，走到一半又想到了什么，他好奇问道“话说你们部门不会全都是男的吧？”
“有一个女负责人，还有两个和我一样的实习生。”
“加起来才三个！”钱明野跟着南风走到跑步机区域，开口时语气苦涩“天啊！我得等到啥时候才能看你谈一个香香软软的对象? ”
南风已经开始热身了，他淡淡回应道“没兴趣。”
“那你是没经历过！真的，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形容。”钱明野绞尽脑汁想着措辞“就是你一看到她就心情愉快，前一秒垂下的脸立马就能翘到天上。拥抱的感觉也很美妙，全世界好像就剩下你们两个……”
“打住打住。”南风现在是真没兴趣想这些，他自己还活的乱七八糟“你专门跑到这儿跟我秀恩爱？”
钱明野听了终于开始热身，嘴上还不落后的吐槽道“那会大学毕业我就应该送恭喜你喜提四年单身的横幅挂你们学校餐厅门口。”
该说不说他是能干出这种事的选手。南风摇头着苦笑“等我想谈恋爱了，第一个找你行不行? ”
“这个可以。”钱明野兴冲冲地讲道“你信不信我同学她们看了你的照片，你的社交软件会被问爆。”
“到时候再说吧。”南风加快了跑步机速度，眼眸一抬“咱俩比比耐力?”
“Who怕Who啊！来就来，输了请卡丁车。”
“行，就这么定。”
第二天，南风又陪钱明野游了一圈淮城，他晚上七点的飞机。
两个大男人都不爱说矫情话。临走之前，钱明野只是笑着随口问道“今晚有什么打算，我走了你不会不适应吧。”
“不至于，又不是再也不见了。”两人昨天打游戏打到凌晨三点，今天起来的又早。南风顶着个大黑眼圈说“我一会回去煮点泡面，机场的饭太难吃了。”
“我都吃习惯了，现在吃啥都觉得是人间美味。”钱明野说完想到高三那年几乎顿顿泡面的南风，一脸担心的说道“你别老吃泡面，对身体不好。现在赚钱了，要多犒劳犒劳自己。”
“就今天一顿。明天晚上部门聚餐，我全都给补回来。”
“融入的不错呀。”钱明野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但是你不都上了快一个月的班了吗，怎么现在才搞迎新活动？”
南风解释道“我们刚来碰上一个大项目，现在已经步入正轨了。那时候没时间。”
“这样啊。”钱明野点点头“行，看到你积极生活的模样朕也能放心的走了。”
“别瞎说，什么走不走的。”听到航班信息的播报，南风又拍了拍钱明野的肩膀“到了给我发消息，一路平安。”
“嗯，知道了。”钱明野收拾好两个行李箱 “这个里面装的都是你买的特产，死沉死沉的。”
“得了便宜还不卖乖。”南风轻轻锤了他一拳 “在英国你就馋吧。”
钱明野嘿嘿一笑 “走了兄弟，年后见!”
“嗯，年后见。”
还是有点不适应的。
睡觉前南风收到了钱明野报平安的消息。
他从小就明白没有人会一直陪在身边的道理。记得小学有一个非常喜欢的语文老师。她很温柔，会给他补衣服，会教他不会的题，中午睡不着还会给他讲故事。
后来只知道自己要上初中，他傻乎乎地以为老师也会跟着一起。
结果等到毕业当天才得知老师要转回去重新从一年级教起的消息。
那时候他哭的太惨了，甚至哭岔气差点把老师喊成妈妈。
虽然这些年他们还有联系，但也只是逢年过节才问候一声。时间和记忆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颗糖，流浪的越久，味道就越寡淡。
南风关掉夜灯，轻轻地闭上眼睛。
周一，一如既往的令人感到煎熬。南风醒了，拖着略显困倦的身体到达公司，看见叶柯他们围成一团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从后面甚至有点鬼鬼祟祟的小偷感。
“是南风。”
叶柯回头看了一眼，迅速地朝他招手“来的正好，快加入进来。”
“你们讨论什么呢？”南风放下点电脑包，不明所有的发问。
“是这样的。”叶柯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洋洋姐觉得只吃一顿饭有些单调，问咱们结束后想不想去唱歌？”
唐糖满脸写着不愿意三个大字“必须去吗？我重度社交恐惧。”
“不就咱们部门的人吗？”周栀萌问。
“洋洋姐说还有一些其他部门的实习生和上记领导。但是不确定，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时间。”
“那更算了吧。”唐糖一听更是立刻下定了决心“你们大e人是不会懂我们i人的煎熬。”
“萌姐肯定去，我也去。”叶柯抬头看着一旁默默站着的南风“风儿，你想不想去？”
想来他也是在那干坐着无聊，KTV喧闹扰人的叫喊声上次听到还是在高二。南风其实从刚开始说到这件事就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会看着叶柯满脸期待的神色他委婉表示“呃，我也不太想去。”
“好吧，不勉强。”很快，叶柯又故作玄虚的表示“不过有一点如果你们不来就一定要错过了。”
周栀萌是一个天生的急性子，见叶柯半天不说话她连连问道“什么？什么？错过什么了？”
叶柯看了看周围，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南风他们看了也不自觉被吸引的往下。“洋洋姐悄悄告诉我说路总唱情歌很好听。”
周栀萌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低声音尖叫“我去，路总要唱情歌！”
“等等等等别着急。”叶柯慌忙拦下，说话的声音快比蚊子都低“下面的就越是听说了哈。路总要合唱的对象好像是宣传部的杨经理，据说他们从刚进公司就认识，私下已经有好多年的交情了。”
“我去，我去！好想看!”周栀萌激动地抓住唐糖的手挽留“真的不去吗？咱俩不参与，就猫在角落里嗑CP它不香吗？”
“我...我...好像有一点心动！”
“那就去,就这么定了!”
"那你答应我一定就当个纯透明人。" 唐糖还是有点不放心“不许骗人。”
“好，我答应你！”成功说服完唐糖，周栀萌把目光对准了南风“怎么样，有改变主意吗？”
叶柯都做好的南风拒绝后劝说的说辞准备，毕竟他之前对公司的八卦也不怎么感兴趣。谁成想，这次他亲眼看着南风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我也跟着去看看吧。”
“你也对路总的感情生活感兴趣？”叶柯骄傲的抬了抬头“我就说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拒绝八卦，也没有人不喜欢看热闹！”
周栀萌敷衍地夸赞道“是是是，你说的对。”
南风垂下眸，略显尴尬地刮了刮自己的鼻尖。因为生日的事，路西洲在他心里还是有点位置的。
毕竟以后闲来无事再想起生日，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不会再只有十岁那年的景象。他的心房既空又大，能装下很多小的人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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