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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失控

周子衿没有推开,也没有应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彼此呼吸交错。

夏栀的目光黏着他唇上那抹浅淡的红,心跳跟着他微弱的变化起伏。

良久,周子衿轻轻抬手,指尖抵在她手腕内侧,温热与凉意交缠,分不清谁是谁。

他声音低哑:“书是死物,偷得走。人呢?”

夏栀笑意更深,温软唇瓣几乎要贴上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那就要看郎君,愿不愿意被偷了。”

她笑得很甜,似春水漫过花丛,周子衿几乎溺毙在香气里,指尖蜷缩,恨不得陷进如玉的肌肤里。

“很痛。”她轻哼,没有躲开,反而往他怀里靠得更深。

周子衿心跳急促,屏气凝神才堪堪探明白指腹下的脉搏,略显虚浮,其余无异常。

看来这两次下药的剂量尚可。

夏栀见他神情紧绷,只以为是局促,故意用鼻尖蹭他的,想看他能强撑多久。

克制的弓弦拉到尽头,周子衿猛然甩开她的手,抽身离开座椅。

“女郎君自重。”

声音绷不住的沙哑,衣袖带起的风扇在烛火上,没熄灭,反而烧得更急。

他险些失控,庆幸之余,更多是虚空。

他恨不得剜出这具躯壳里蠢动的欲念,这样就不会隐隐期待,她再多靠近一点。

只要她恬不知耻地再进一步,他便能借着那股灼热的引诱,找理由说服自己妥协。

夏栀并未如他所愿。

挪身坐下,单手托着腮边仰头看他,红唇勾着最诱人的弧度,一字一字往外轻吐:“可我真的很想你。”

漫出眼睑的潋滟春色近在咫尺,周子衿想折回去抓住,抬起青筋暴起的空拳,却只将戒指抵在鼻尖。

时间太久,克制,几乎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他头一次恨戒指里清凉的药香。

也是在此时才发现,它并不能压制体内翻涌的炽热,冷与热的交错,煎熬每一寸理智,极端的痛苦下,黑暗的裂缝更长了,隐秘的渴望如荒草疯长。

“郎君不想我吗?”她又问,却依旧不动。

想。

他很想。

想像揉碎茉莉一样,揉碎她的香脂玉骨,让墨迹,红痕......一切源自他的东西都沾染芬芳。

可是不能,他不能任由罪恶的暗潮吞噬理智。

周子衿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决绝:“我很厌恶,不想再见到你。”

夏栀对这个回答不算意外。

她没有失落,盈盈站起身,在周子衿未及反应之前,踮起脚尖,柔软的唇印在他喉结处,缠绵两个呼吸才缓缓撤开。

好一个心口不一的人。

她轻笑,指尖拂过他脖子上因绷紧凸起的青筋:“那便不见,保重。”

说完转身就要走。

手腕被攥住,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腕骨。

身体被迫回旋的同时,纤细腰肢落入炙热掌心,握着她抵在桌案上,撞倒的笔架散落一地。

砚台里的墨汁浸透衣袖,氤氲开大片深色痕迹。

“郎君这是做什么?”她挑着笑明知故问。

周子衿顾不得说话,也羞于开口承认溃败。

俯身压下,封住她不安歇的唇,毫无技巧地亲吻,吸吮,啃咬。

墨香混着她身上的芬芳在鼻尖炸开,馥郁迷人,他任由自己陷落其中,指尖陷进她腰侧,泄愤似的碾磨软肉。

烛火终于被风熄灭,最后一缕光消失在动荡的呼吸里。

血腥味弥漫,贴合的唇齿终于分离。

周子衿喘息着退开一步,咽下喉间腥甜,借月光欣赏她唇角鲜红。

这样才对,纯净的东西就该破碎。

“满意了么?”他问。

夏栀抿唇舔舐伤口,认真且幽怨地回道:“不满意,郎君技术太差,有待改进。”

“......”

虽然嘴唇破了,人也在点评完他的吻技后被关到门外,但夏栀心情愉悦。

今夜没白来一遭,收获远比预想得多。

恰恰因为超出预期,夏栀决定晾周子衿一段日子,自己也趁这段时间好好研究培育新花株。

*

次日,花田。

金穗一见夏栀便问:“栀娘,你嘴角怎么了?”

“吃饭的时候咬破了。”

金穗狐疑地打量她,显然不信这个解释,生出别的想法:“我听说周五爷回来了。”

夏栀还没想到那层,神情平静点头:“是啊,昨夜回来的。”

“那你……见到他了?” 闪烁的眼神暴露金穗所想。

夏栀福至心灵,强调:“正巧碰上吃完饭,只顾着问外头情况,这不,没留意把嘴唇咬破了。”

说的煞有介事,金穗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稍微把心放回肚子里。

过了一会儿,又说:“栀娘,要不你还是搬回来住吧,咱们离得近也好做个伴。”

夏栀:“再等等,房子修葺好了我就搬回去。”

金穗:“我看你家院子没动静,是不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人,要不让孩子他爹告假几天回来帮帮忙?”

夏栀和周凛各自存着私心,修缮之事自然一日拖一日。

夏栀放下手中花苗,认真看着金穗:“阿嫂有什么想法直说就是。”

“别怪我啰嗦,那群嚼舌根的碎嘴子说话实在难听,你还是注意些,别同周家的走太近。”

夏栀心说果然,人人都要跟她讲流言和名声。

扯出一抹笑,敷衍道:“我会注意的。”

“阿嫂信你,”金穗的确相信夏栀人品,但她的终身大事不定下来,总觉得还会和周家牵扯不清,心中不踏实,遂试探着问:“上次我同你提的那位举子,得空见一见?”

“何掌柜那边催的紧,我最近心思都得扑在花田里。”夏栀拿话挡回去,说完钻进花丛里忙活。

*

周德钧作为远近闻名的大儒,又逢六十整寿,少不得有名流显贵来贺寿,寿辰当日,周家还会在城外施粥济民。

两桩事同时筹备,老太爷之下,几房各司其职,百善孝为先,周子衿告假几日帮着操持寿辰。

周凛便以免于来回奔波为由,劝他在主宅住下。

那夜之后,周子衿以为夏栀会就此缠上自己,谁知一连两日,竟是半点动静也无。

遭人戏耍的恼意,预期落空的寂寥一股脑涌上来,令他十分烦躁。

即便周凛不劝,周子衿也打算多留几日避开又她气息的地方。闻言先是顺理成章应下,而后鬼祟的心思怂恿他追问。

“五叔在担心?”

心虚被戳破,周凛戒备盯着他,“什么?”

“那帮匪徒头目很可能藏在长宁,给官府玩了一招灯下黑,五叔是不是担心阿翁的寿辰出乱子?”

周子衿说的一本正经,面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叔侄二人如寻常一般面对面站着,周凛头一次觉得看不透他。

不,是第二次。

周家孙辈第一胎是女儿,可惜刚过周岁夭折,三年后周子衿出生,长房长子承家是传统,周德钧自然对小孙儿寄予厚望。

周凛自幼不服管,时时同老头子顶撞,老头子器重周子衿,他便领着周子衿胡作非为,以此气老头子。

周子衿不似他顽劣,终归受影响很深,九岁前相当淘气。

后来被人贩子拐走,死里逃生回来大病一场,变得不爱同人多说话,性子也愈发沉静,循规蹈矩再不沾染半分恶习。

活脱脱一个年轻版的老头子,善良,老实,但迂腐固执。

基于此,周凛十分信任这位侄儿,直到昨日。

周凛不信风言风语,但直觉告诉他,周子衿和栀娘之间,并不单纯。

信任真是件脆弱的物什,十几年建立,一朝裂出缝隙便濒临瓦解。

周凛侧了侧身,嗤笑说:“周其南那厮连这事都同你说了,你二人何时关系如此近。”

县尉周其南,周子衿当唤堂叔。这几日二人只打过一个照面,除了招呼没说过其他。

关于匪徒藏身之事,是周子衿凭先前听来的线索猜的。

听周凛话中情绪不对,周子衿没照实回答,只道:“本就是一家人。”

周凛眸光幽深,抬手在他肩膀拍了拍,“明止长大了。”

*

夏栀说起来借住周家老宅,承着一份情谊,为表心意,扎了两个别样的祝寿花篮,托周凛代为转交。

周德钧寿辰当日,宾客盈门,郑家辞官返乡的老太爷郑克弘,昨夜刚到府上,今日就赶来为老友贺寿。

一进门便笑呵呵地与周老太爷寒暄,郑思齐乖顺地跟在祖父身后,向周德均行礼道贺。

又同周子衿点头见礼。

数十年未见故友,一朝重逢,周德钧精神头都足了,叮嘱周凛招呼宾客,拉着郑克弘坐上主位叙旧。

“我说来贺寿的人怎么比往年多,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周德钧捋须笑道。

郑克弘官至正四品太常少卿,虽告老还乡,但朝中故交门生不少,此次寿宴,有不少人是得知他还乡,笃定了会来祝寿,冲着他来的。

心照不宣的事,唯有至交好友能如此直白挑明。

郑克弘哈哈一笑,道:“你这老家伙,真是一点没变,说话还这么不给人留情面。”

“哪个敢不给郑大人情面,我这把老骨头还指着您撑局面呢。”周德均眼角皱纹堆叠,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厅中宾朋谈笑风生,来往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都知周家有位出息的长孙,人品端庄,年纪轻轻过了乡试,前途不可限量,席上被不少人提及,周德钧特意将人唤至身旁,同众人见礼。

周子衿一袭月白长衫,眉目清朗,未到弱冠,已隐隐有乃祖风范,言谈举止从容,应对来宾滴水不漏。

赞叹的目光里,不乏有意与周家联姻的,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周子衿,甚至有大胆的当众试探周德钧口风。

周德钧只道:“稚子尚以学业为重,婚姻大事,不急于一时。”

“听闻二郎君近来同一位种花的夏娘子走的近,还以为是好事将近呢。”人群中不知哪个好事的牵头说了一句,声量盖过众人喧闹。

气氛停滞的一瞬,又一个声音不偏不倚响起:“周兄你的帕子掉了。”

十分随意的提醒,偏巧落在这个间隙。

众人好奇的目光里,卫恒拿着帕子上前,神色自若地递过去。

周子衿面色不变:“此物不是我的。”

卫恒:“这上面可绣着周兄的表字。”

话音未落,周围宾客已然侧目。

帕子一角的确绣着明止二字,但周子衿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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