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总是不请自来,傅西禾喜欢同性这件事,读研时没几个人知道,研一只要有时间基本都泡图书馆里,研二开始和导师做项目,他想让自己忙起来,就不会在想些有的没的。
“傅西禾!”
赵聿清亮的声音穿透鼎沸人声,带着不容忽视的活力。
后来赵聿总来占他的座位,带各种小吃,从冰糖葫芦到蟹壳黄,直到某天塞给他一本王小波的《爱你就像爱生命》,他们成了校园里为数众多的一对恋人,赵聿会帮他占座、整理笔记,在期末周的深夜陪他啃最难懂的文献。傅西禾把第一次吻留在图书馆天台的雪地里,哈气在彼此睫毛上结成晶,他说:"我们要一起考清北研究生。"赵聿笑着咬他的耳尖:"好呀,你说了算。"
可所有承诺在院子虞二十二岁生日那天碎成了蛋糕上的糖霜。
那间KTV包厢里光怪陆离的廉价镭射灯球还在疯狂旋转,把一张张年轻兴奋或醉醺醺的脸切割得支离破碎,傅西禾不喜人多,原本只打算和赵聿两个人过本科的最后一个生日,他觉得闷透不过气,他推门出去,想寻一点走廊尽头窗边稀薄的空气。
该庆幸嘛,院子虞走到走廊尽头就看见那个笑容比阳光还晃眼的恋人,正把另一个娇小的女生紧紧搂在怀里。他低着头,嘴唇几乎贴在女生的额发上,姿态亲昵得刺眼。
院子虞的脚步钉在原地,血液在那一瞬间似乎冻住了,又在下一瞬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耳膜里只剩下自己心脏擂鼓般沉重而空洞的撞击声,咚咚,咚咚…
赵聿看到傅西禾脸上的笑意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敛去,只是僵了一下,介绍道“寿星,怎么不在里面玩,特意给你组的局。”
傅西禾动了动嘴唇,想质问,想嘶吼,发出的声音却异常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她…是谁?” 声音低得几乎被身后的嘈杂吞没。
赵聿没立刻回答,反而侧头对那女生低语了几句,女生撇了一眼傅西禾,踩着恨天高匆匆离开了。
赵聿这才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手里不知何时变戏法似的多了一个包装精致的方形蛋糕盒。他走到傅西禾面前,距离很近,近到陆沉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陌生香水味,混着淡淡的烟酒气息。
“啧,”赵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嘴角扯出一个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轻松,甚至带着点“你何必自找难堪”的责备。
“人有时候啊,”他拖长了调子,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精准地凿进傅西禾的耳膜,“糊涂点好。这么认真干嘛?”
他把那个蛋糕盒往前一递,动作随意得像是在处理一件不想要的旧物。
“喏,给你的。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吃一口的,”赵聿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算了。”
“这个蛋糕,啧,我跑了好几条街才买到的,算…分手礼物吧。” 他顿了顿,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语气彻底松快下来,“生日快乐啊,傅西禾。”
那轻飘飘的五个字,裹挟着蛋糕盒撞击胸口的钝痛,还有那股甜腻到令人窒息的气味,狠狠扎进傅西禾心脏最深处。
他看着那个掉在地上精致的“分手礼物”,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成为那个夜晚唯一的、沉重又荒诞的锚点。
从那天起,生日成了一个被彻底放逐的词。如同童年那些散落在日历任意角落、由父母心血来潮随意指定的“生日”——它们从未真正属于他,如今不过是回归了虚无的本相。不再需要期待,自然也就不会有落空。
傅西禾拿到毕业证,在云南普洱待了一年后考上金川大学研究生,这里没有赵聿也鲜少有他的本科同学,也挺好的。
“哥?”
温热的触感猝然落在冰凉的皮肤上,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将陆沉猛地从那段浸满冰水的回忆里拽了出来,是院子虞。
“没什么。”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哑,视线垂落,盯着自己的指甲无意识地掐着掌心。
“哥,我们去吃早饭,边吃边聊,好不好。”院子虞的声音放得很轻,目光却执拗地锁着傅西禾低垂的眼睛。
傅西禾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院子虞,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我无趣个性也不讨喜也不会…也不会对人好” 说的话是那样飘飘的。
院子虞攥紧对方的手,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低沉而清晰,“哥,傅西禾,我老早就和你说过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我想和你在一起,走过四季的那种”
“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等着我来爱你就好”院子虞眼睛很亮,像被晨露洗过的黑曜石。
傅西禾终于抬起了眼,撞进他视线里的,是院子虞异常认真的眼神。
空气里弥漫着豆浆的余香、油条的焦香,还有雨后潮湿的泥土气息。沉默在他们之间流淌,那股热意,似乎从指尖一路烫进了心底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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