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落星湖回去,也就多耽误一刻时间,余照火心下盘算的明明白白,却没想到雪越下越大。他就耽误这么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天上就已经白茫茫一片,稍远些的地方都看不清了。
这雪下得和起了大雾一样。余照火有些讶然地抬了抬眉,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地往回走,路过的同门师兄弟也都是抱着东西闷头走:雪下得难睁眼,抬起头就往人眼睛上扑。
晴昼海底层早结了一层冰,后几日又一直落雪,走上去直打滑。
冰天雪地的,除了手上有活儿,没人愿意出来,晴昼海上只他一个人在走,走了很久才恍惚看见个人影。
余照火起初没在意,但走了几步却发觉那人好像是一直在原处站着。
“你要去哪?”他应着纷乱风雪走过去,大声喊着:“你来找谁?找不着,我带你去。”
临的近了,才能看清这人蓝青色的衣服、背着一柄长剑。余照火福至心灵,又问了一句:“是浩气盟来的道长吗?”
他一边走一边继续确认来人身份:“宁师道?”
“是浩气盟来的。”
背着长剑的人转过身来:“宁师道。”
他眼上覆着一层白纱,余照火因此愣了下。
“我看这树奇异,”宁师道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很轻,它轻飘飘地打断了余照火的出神讶然:“多看了一会儿。”
“树?”余照火心说我还以为你是瞎子呢,好好一人,眼镜上蒙块布干什么。
“嗯。”宁师道又抬头看了一眼:“生死同根,似人不同。”
“……道长说话挺有仙气儿的。”余照火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天太冷,他着急回房:“我是程云的徒弟。”
“跟我来吧,师父让我出来找你的。”
风雪里,宁师道宽袖上的鹤羽像是飞了起来。
既然是师父的客人,余照火心知以后少不了要他这个大徒弟跑腿招待,所以当师父说让他先回去歇着的时候,头也不回就溜了。
今天跑了一趟长安,可累死了。
第二天一早,他刚出门,就见宁师道握着剑在庭中比划。
雪停了,太阳挂在天上。
“道长起的怪早。”余照火看一眼太阳就知时辰,抱臂站在屋檐下:“这是干什么呢?”
“练剑。”宁师道架势未收,但依旧行剑缓慢:“昨日你走得匆忙,我还未及道谢。”
“谢什么。”余照火散漫惯了,少讲那些礼数,是更爱随心逗弄多些:“不急。师父把你安排在我这住,以后少不得使唤我招待你,要谢的地方有的是,攒攒吧。”
宁师道的剑顿了一下,笑出了声:“程前辈真是没说错。”
“师父跟你编排我了?”余照火挑眉:“哈,我一猜就中。这不是她也没好到哪去。”
“师徒同宗,一脉相承。”
宁师道这一套剑招“打”完,收剑凝气,往雪地里一站活像成了仙。
看着芝兰玉树仙风道骨,其实嘴皮子挺厉害嘛。余照火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嗯,还是道长会说,一句骂俩。”
宁师道笑笑:“绝无此意。”
“行啦行啦。”余照火摆摆手:“走,带你蹭饭去。”
话音未落,抬腿就走。宁师道在原处微微侧首:“蹭?”
“二师弟在师父那做饭,我们平常都一起吃。”余照火已经走到大门口,停下招呼他:“走,一起去。”
“好。”
“师父说道长是要在这住些时日。”余照火领先半步带路。宁师道的白纱还系在眼上,他没走太快:“平常在我院里尽可自如,要是觉得无聊,跟着我在谷里溜溜也行。”
“好。”宁师道很会聊天,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昨日才见你从长安回来,看来今冬风雪严寒,着实忙乱。”
“可不是呗。”
余照火随口应着。两人说话间拐过小院篱笆,再往前就是师父程云的住处。
他们推门的时候,沈构正从伙房往外端吃的。余照火朗声招呼着:“早啊,师父呢?”
“出去找三师叔了。”沈构将盘上的东西一一端到桌上放好:“一大早就走了——宁道长快坐。先吃饭吧,老四老五昨天忙到后半夜,还没起呢,不等他们。”
“唉——师父来客了也不着调,还是我二师弟靠得住哟——”
沈构拿手里的木盘往他身上敲:“少说几句吧。劝你不干活儿就别那么多话,大、师、兄。”
“劝你赶紧给大师兄上碗筷。”余照火朝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也没指望沈构再理他,自顾自招呼宁师道坐下了:“今天轮到我出谷去医棚,道长吃完饭自己回吧。或者等老四醒了,让他带你到处转转么?这几天动不动就刮风下雪,你人生地不熟的,有人带着方便。”
宁师道点点头:“与四师弟的谢也攒着?”
余照火一愣,随即想起他是在回击自己刚出门时说的话,不觉失笑:“……道长,你这仙气儿怎么时有时无呢?”
“哈哈。”宁师道的笑声同他的穿着一般轻浅净透:“本就凡尘肉身,何来的什么仙气。”
——“说什么呢?”沈构将碗筷摆上来,看这俩人都笑吟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事这么好玩?”
“说道长能成仙。”余照火随随便便做了总结。沈构递过来一碗汤,他传了一手,放到宁师道身前。
“照火。师父说你今天不用去医棚了。”
余照火低头吹汤:“不去了?她找别人了?安排我做什么?”
沈构答道:“找了谁不清楚。让你这些天招待宁道长。”
“哟,好活儿。”余照火已经端起汤碗,听到这话又放下了,扭头看了眼宁师道:“道长想去哪转尽管提,随叫随到。”
“谷内不缺人手么?”宁师道问。
“师父都安排好了。”沈构回答:“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就行,别客气。”
“……”宁师道像在思索什么事,余照火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说那就请沈构代他谢过程前辈。
余照火当时觉得有些奇怪,但想着这毕竟是师父的客人,便没有多问。
宁师道眼上的白纱还带着。
他有点好奇,什么情况下才会被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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