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什么?”
余照火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没详细解释:“况且他说的话我也不信。”
“他说什么?”
“就是……”余照火忽然意识到他这是在套自己的话,不觉呆了下。
宁师道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发现,先一步解释:“张啸尘与我并无恩怨,他来找我,无非是为了城主那件事……我不怕他来,我只是怕他误入歧途。”
“……”余照火眨眨眼,想通他的话之后眉头不自觉地压下来:“你猜到了,是不是?”
宁师道只是叹气:“他若是跟着我来的,大可直接在路上找我了。他是跟着恶人谷那几人来的,见他们早上来了谷口却一直没回去,才觉得许是我在这。”
余照火了然:“你是怕他脑子糊涂,跑去和恶人谷勾结。”
宁师道没应他。
“我看他还没到那个勾结恶人谷的程度,不然就该和那些人一起过来。”余照火盯着泥炉缝隙透出的火光,眼角动了动:“勾结恶人谷的另有其人。”
他问宁师道:“那些人你说见过、有一面之缘,那他们是谁的手下,你还记得么?”
“……叫肖苍,是个用毒高手。”
余照火紧接着问:“他是怎么知道你的行踪的?”
宁师道答不出来。
“师父和你都说,你来花谷这件事连浩气盟都没几个人知道。”余照火看向屋外:“可他们明明山高路远,却第二天就跟过来了”
很久很久,宁师道那天很久都没有说话。
余照火一直也不懂,在那个风雪夜围炉前、在那无比安静的几刻钟里,面前这个沉默不语的人都在想些什么。
起初他以为只是单纯的震惊,后来的日子他又猜测是有些伤情难过,又过了几年,他觉得宁师道也许是在忧心谷外的江湖。
他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每一种都是在后悔。
无数次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问清楚。
“宁道长,去睡吧。”
——他记得自己那天离开椅子,去宁师道身边,拍拍他的肩。
“再坐着可真就天亮了。”
——他记得自己说。
也记得手掌下传来的感觉,那是宁师道青白袍子下支撑的骨骼。
他是真的记得很清楚,所以余生的憾悔才分外清晰。
第二天,花谷无事。余照火和宁师道在炉边看了一天的书。
第三天,风雪停,出门是个晴天。程云差人把宁师道喊走了,余照火闲着没事,拖着沈构下棋。
第四天,依然是个晴天。程云下午又把宁师道喊走了,沈构不想下棋,遂打发余照火去医棚帮忙。
第五天,天气转暖,日头猛烈,积雪被晒化了许多,到处都水嗒嗒的,屋檐在滴水,小路上泥土雪水混合。
程云没来喊人,余照火午后睡够了起来摸到宁师道房里去,见他在案前画画。
——他没带那条白纱。
余照火心头一跳,仿若擂鼓。
他磕磕绊绊地说:“啊……没想到你在忙。我……我那个。打扰你了么?”
“……”
宁师道聚精会神地将提着的笔落下,在纸上行完这一着才开口说话。是笑了一声:“无妨。”
余照火凑过去,装作是要看他案上的东西,实际却是想看他的眼睛。不过宁师道在案前头也不抬,他想看、又不敢真的伏下身去探头,怕宁师道发现他要看,只得装模作样地看上两眼画,却又情不自禁地想偷看几眼人。
“这是花谷?”余照火随口问道。
“嗯?”宁师道听出他言语间的紧张和心不在焉,觉得有些好笑,停笔看了他一眼:“照火,你没睡醒吗?怎的自家门口都不认得了?”
余照火:“……”
——今日大晴,宁师道案前开着窗,日光照进来,在屋里画出一个方正的框,宁师道就在这个框里。
他的眼睛,看起来像银灰色。
就是这一眼、就是这一声,余照火一直都记得。
煌煌白日,鼓震心血。
就是这一生。
见他一直不应声,宁师道呆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眉头轻轻压下又舒展,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他低头繁复端详了即便这幅画,笑道:“……还是我画艺实在不堪,确实叫人看不出这是花谷?”
“没、没有。”余照火慌乱地移开目光:“挺好看的。”
宁师道又看着他。
“是吗?那就好。”
“你以前来过花谷?”余照火问道。一直看着画,胸腔咚咚作响,他再不敢抬头了。
“没有。”宁师道说道,看了看窗外:“这是我第一次来。”
“没有?”余照火又定睛看看桌上的画:分明是春夏之时,青岩花海的绝景。
“这画上只是我随心臆想。”宁师道笑笑:“先前听你说此间四季如春,想着……应该是这个模样。只是我来的不巧,赶上连日风雪,无缘得见真的。”
余照火偷偷瞟他一眼,又去看画:“……春夏再来,总归看得见。”
“没关系。”宁师道说。他说的话听起来总是温柔浅淡:“仙人乘鹤,我乘春风——总是一样。”
“……嗯。”余照火顺势点头:“确实画的挺好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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