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姜费好大得劲才给王璐解释清楚事情的情况,后者在听完全程以后悻悻挂了电话,似乎还有些遗憾。
但眼下椿姜已经没有空去再说什么了——傅见青抱着个靠枕坐在沙发上不肯挪窝了。
喝多了当沉默的犟种是吗?
椿姜叉着腰,有些气恼。
他到底是真的喝多了还是故意借着酒劲折腾她?
“傅见青。”她念他名字,“起来。”
他仰着脑袋:“你喜欢站着吗?”
椿姜:……
没完了是吧。
她咬牙,给齐季发消息:【怎么样能中止这人的酒疯?】
齐季回得很快:【别理他就行了,他之前在宿舍喝多了一个人坐着,等缓过来也会自己去睡觉。】
听起来很随意很心大的样子。
椿姜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傅见青,如实开口:“你的好兄弟齐季说,你喝多了以后就爱坐着一动不动。是这样吗?”
傅见青眨了两下眼睛,动作缓慢地点头:“嗯。”
能回答问题,那就是没有彻底失去理智。
椿姜点头;“行,我走了。”
话音刚落转身就走,几步就到了房门前。甚至顺手把大灯关了,给傅见青留个小盏的壁灯,要是他不想回房间,在沙发上倒头就睡也没问题。
手扶在门把上,椿姜忽然顿住,回头去看男人端坐的背影。
确切地说已经不是端坐了,抱着个靠枕,脑袋搁在上面,安安静静的。如果不是能看见他,几乎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椿姜到门边的脚抬不起来,她定定看着他的背影,心底默数三十个数。
一动不动。
三十秒,傅见青连挪一下脑袋的动作都没有。像被人点了穴,成了一具雕塑。
她有些不忍,又走了回去。
椿姜走得很慢,她总觉得,一旦她今天走向他,就再也没有办法不管他了。
于是她在他三步之外的位置,嘴唇嗫嚅。
醉酒的人反应应该很慢吧。
她鬼使神差想,如果傅见青没听见她叫他,那就算了,她回房间睡觉去。如果听见,那她陪他在这儿坐一晚上也没什么。
“傅见青。”她将名字从唇齿间轻轻推出去。
很轻。
像一片薄纱飘落,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男人蜷缩的影子忽然设置了,傅见青回过头,眼睛在壁灯昏黄的光里像烛火,他兴致勃勃:“我听到了!”
这也能听到?
椿姜愕然,她望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惊心动魄的美,像漫漫长夜里,你早就习惯时忽然迎面而来的火把。让人难以克制希冀。
椿姜三步拆成十步走,挪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
傅见青这回特别听话,只是安静坐在她身边,下巴陷在软软的枕头里,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椿姜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点点头。
椿姜又说:“那我问你问题,你想好了回答我。”
傅见青眨眨眼睛,慢慢点头:“嗯。”
乖得不像话,甚至把抱枕放下,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跟被点名似的。
椿姜深吸气,问:“今天是做什么去了?为什么喝酒?”
“是去和齐季的朋友见面,他的朋友很多,有一些,会敬酒。”傅见青说得很慢,似乎是在仔细思考。
齐季这人虽然吊儿郎当的,但也绝不是尸位素餐。人脉的金贵,不用多说。
椿姜点头,又问:“为什么他会给我打电话?”
傅见青不假思索:“因为我想让他给你打电话。”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我打?”椿姜追问。
“你知道我还清醒,就不会来。”傅见青笃定。
椿姜对此不置可否,又说:“我来与不来,你都要回家,何必要我跑着一趟。”
“因为我想见你。”他说。
她诧异:“为什么?”
“不知道,但是想见你。”
“见到我以后呢?”
“不知道。”
“那见我之前呢,你在做什么?”
“在期待见你。”
椿姜顿住。
她盯着傅见青的面庞,凝视半晌后。面色有些严肃:“接下来,不论我问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可以不回答,但不能撒谎,明白吗?”
傅见青嘴唇紧抿,点头。
“你为什么会和我结婚?”她问。
他答:“想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不先追求我?”
“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
“害怕所有。”
“所有?”
他不说话了。
“好。换个问题。我的照片,你从哪里来的?”
“我自己的。”
“你自己?我毕业的时候你已经工作了。”
“你忘记我了。”
“我没见过你。”
傅见青视线一瞬间变得哀怨。
椿姜被这极其有底气的视线看得恍惚,心说自己是不是真见过这个人。但是不应该啊,这张脸,见过的人怎么可能就忘了。
傅见青似乎离她有些近,椿姜嗅到他身上的酒气,淡淡的,已经快散了。于是她抬头去看男人的眼眸,果然从中看到一丝清明。
那双眼睛在昏暗里很难克制,幽暗的欲念如潮水翻涌,又被他很好地克制住。甚至在她仰头时,露出个纯洁无害的笑。
椿姜蓦地低头,心如擂鼓。
“傅见青。你醒了吗?”
“一半。”
“一半是什么意思?”
“可以继续问的意思。”
“可以继续问多久?”
“一直问。”
椿姜慢慢抬起头:“一直问,没有期限吗?”
傅见青此刻的神态彻底清醒,他考虑片刻:“还是有的。”
椿姜暗自松了口气:“多久?”
“到你不问的时候。” 他说。
椿姜怔住。
“那我不问了。”椿姜摆手,她几乎是慌乱的,起身要走。
又被傅见青扣住手腕,往后拽。
椿姜跌坐在沙发里,手腕上是男人炙热的手掌。
只是被他的掌心紧贴,她却觉得浑身都滚烫起来。椿姜头皮发麻,心底叫喊着快跑,人却定定坐下。
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她害怕的事,或者是什么她不想面对的事,可傅见青半是强迫地留住她,一定要叫她面对。
椿姜心底生出些怨怼。
为什么要强迫她?
为什么不让她离开?
她嘴角向下,不满写在脸上。
傅见青却跟看不见似的,莞尔:“你醒了吗?”
椿姜不满的情绪凝滞,有些不解:“我没喝酒。”
“嗯,”傅见青指腹在她手背摩挲,她有些痒,他垂下眼帘,“所以,你现在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椿姜瞳孔微微放大,作势又要起来,却被他留住。
他的目光像是藤蔓慢慢缠绕,把她绑在这里。他紧紧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一毫变话,声音平稳,一点儿也看不出半个小时之前醉酒的那副姿态:“你和秦沉边的事,我都知道。”
他好近,近得她听见他的呼吸声,感受到他的温度。椿姜觉得酒气是会转移的,不然怎么现在她会头晕。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她不解。
傅见青眉眼弯了些,柔和不少:“你逃跑了。”
“你害怕对吗?你怕付出真心,你对利益往来和逢场作戏,水到渠成,都游刃有余,对礼尚往来更是应付自如。有来有往的恋爱对你来说是交易,但倾注真心的情感却让你畏惧。”
他死死攥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椿姜皱眉:“你喝多了。”
“这酒没什么后劲,散了就散了。但是椿姜,我不是秦沉边。我不会跟你走心领神会的路子,你不能感受到也没关系,我会告诉你。”傅见青声音有些低沉,像一坛醇厚的酒。
他平时的声音明明是清亮的。像竹子一样。
椿姜不着边际的想。
“我不在乎你以前喜欢过谁,又和谁有过恋爱关系。我也不在乎谁追求你,谁喜欢你。我只在乎你的感受和想法。”傅见青盯着她,目光灼人。
椿姜觉得他靠得太近了,不自觉身子后仰,一手撑在另一侧。
傅见青没放过她。
“能和你结婚,是我的梦想。原本实现以后,我想跟你慢慢来,我心想一切都会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其实刚刚你回房间的时候,我就自己醒了大半,我在心里盘算。你要是回房间了,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屋里。”傅见青靠近,干燥的唇瓣擦过她耳廓。
“可你回来了。”
这几个字像一串铃铛,在椿姜心头一晃。
她下意识抬头,试图辩解什么。
却见一双微红的眼睛。
傅见青,看起来很难过。
“我做好了等待回应,做好了要很多年的准备。我不怕等,可你回头了。”他深吸气,“你一回头,我就……等不住了。”
人都是这样的,受委屈的时候,本来没有那么难过,可只要有人安慰,委屈就会从四面八方不经意的角落里钻出来。
忍耐也是。
无人问津时的忍耐一向无可厚非,像是习惯。
可一旦被什么打破了,就会意识到忍耐只是忍耐,永远不会成为习惯。
椿姜沉默,片刻后小声嗫嚅:“我只是,觉得留你一个人不好。”
“那你可以一直这样觉得吗?”傅见青轻轻问她,仿佛担心惊扰一头幼鹿,“你是对的,我一个人,不好。”
椿姜眼睛眨得很快,她有些结巴:“傅见青,你、你先推开一些好吗?”
“不好。”他态度明确,“你醒了吗?”
“什、什么?”椿姜扶在他肩头要推开他的手停住,有些呆愣。她没有意识到男人没再扣住她,也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完全可以甩手离开。
“我喜欢你,”他牵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节,“你醒了吗?”
不要沉睡。
不要粉饰太平,不要视而不见。
请睁开眼睛,看见我。
看见我眼底的感情,就像幼鹿看见春天那样。
铺天盖地春的青绿,都是我对你的感情。
椿姜心头仿佛小鹿乱撞,几息之间,她没有说话。
算了。
已经很好了。
傅见青心说,起码她今天,认真听完了他说的话。
他松开手,故作轻松:“好了,刚刚……”
“要试试吗?”她突然问。
傅见青像坏掉的磁带,卡住不动。
椿姜抬头,眼睛睁的很大,水润润的目光里还带着点羞赫,但并没有退缩:“要……试一试吗?”
傅见青喉结滚动,忽然觉得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
气氛暧昧,两个人好像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椿姜没话找话似的,又说;“那个,我没睡,还有就是,我能看见你的。”
你的心意,还有你。
我都能看见。
傅见青眼眶有些热。
“傅见青,我们现在,要不要接吻啊?”
回答她的是一个紧紧的拥抱,仿若刻入骨髓,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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