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北风沉吟,路途比想象中遥远,初时火焰屏障还管用,可后来风雪愈加骇人,铺天盖地的急雪视他们为眼中钉,他们越是奋然前行,暴风雪便越是凌冽越是要阻止他们的步伐。
扶曦裹着毛裘从车厢内步到了车前,注入更多的神力撑大火屏障,可火苗还是一遇烈风便被吹散,最后她无奈只得唤出都天神火。赤红的火焰瞬间连片烧开,火势在寒风中竟也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都天神火焚烧万物,如若控制不住整座雪山都会陷入火海,直至烧无可烧才会停止。
扶曦坐在车前缘全身贯注控制着神火,在神火的庇护下,头顶以及脚下的雪顷刻间融化,厚重的云被驱散,硬生生将这暴风雪压得小了许多,随后原本阴沉的天也逐渐清澈明朗了起来。
抬头望着头顶天空破出的湛蓝,昀燚握着缰绳夹马靠近车厢,接着刚才被暴风雪所打断的未说完的话:“那幻境是根据施术者的认知编织出来的,之所以会出现邓迁,看来是因为这玹狸早与邓迁有所接触,浮生阁那些家伙才会知晓如此多世人未可知的秘事。”
“是啊,我在崔世典手中拿到万花楼的梦欢牌,立马也恍然大悟了,为何我去信让他们取消花车庆典,却没得到回信了。邓迁这厮估计听信了那花魁的鬼话,用权力借花献佛一番却不想她暗中藏的是这种坏心。”云凌洲驱马在侧,话间连连冷呵。如今他们几人互相交换信息,才慢慢将玹狸当初的筹谋拼凑了出来。
“殿下,你方才说的岚院使,可是……”景嵚一直在侧静静听着他们一左一右说着自己之前的遭遇,听闻昀燚提到了公山昇手底下以邓迁为首的岚院使,听他提到了自己的父亲也在其中。
昀燚闻言知景嵚想问其父之事,然而他们当初在幻境中也只是听巫觉提了一句,却也并不确定景吾是否真与岚院使有关。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现在真相还未可知,无法确认令父是否曾任职岚院使。直到如今,我甚至都还未想明公山昇建立这个组织到底是何意图。但你方才说在浮生阁内寻到了令父的尸身,他死于十殿仙之手之事应该不假,之后到了白照城抓住此人定能真相大白。”
景嵚闻言敛目嗯了一声,他知道这是如今探查过往的最好方法了。
“景吾当初被须弥山庄下了诛杀令,老佛与末沙还未归于浮生阁之前便是这山庄内的杀手,是这二人接下重金追杀令,合力打败的景吾。”扶曦前世解开了末沙身上的妖血咒印,看过他的记忆,所以知道此事。但至于须弥山庄为何会下令追杀景吾,从他的记忆中却不得而知。
众人闻言陷入了沉默,本以为如今胜券在握,可当下越是接近真相便越是发现仍有许多未知的谜团未解开,这些隐秘很可能成为再次改变他们命运走向的推手,迷雾重重,危机不断。
良久都无人再言语,扶曦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忽而低沉,明白他们对前世之死仍心有余悸,也对即将面对的未知世界忧心忡忡。她理解这种仿佛忽然迷失于荒原般的彷徨,这些都是她曾独自经历过的艰难,沉寂思忖了片刻这才再次开口:“寻常人生鲜少有预言加持,可却总有人活得精彩绝伦,没有人不害怕失败,可真正决定命运走向的,我想,更多的是,永远有重头再来一次的勇气。”
又回想起了前世刚重生时她将自己独自锁在房间的那段时光,每晚被噩梦折磨得不敢睡眠,只好借助唯一能够连接百年前的那抹月光来聊表孤独与无助,她何曾想过已然千疮百孔的她会有勇气再次开启这场冒险。是什么令她再次下定决心,现在再去回想,她想或许是对这世界仍存的那点眷念,促使着她再次选择走下去。
她想,他们此番的所思所想定与她当时一样,她不甘心放弃自己,他们定也不会轻言放弃。
“再次启程,我们已然从被动变为主动,相对于前世多出了更多选择,所以,相信我好吗?我们这次会赢,会大获全胜。”
重回三世,如今她已彻底泰然,只要仍怀有憧憬,前路便必定坦荡。
话落,他们已行过了雪山最高处,随着马蹄前进,原先被盖满皑皑白雪的山峦遮挡住的视线倏然开朗。雪谷龙吟,迎面拂来的寒风,伴着扶曦温柔有力的话语恰时吹散了他们心中弥漫而起的千层雾。
“嗯,我们定会大获全胜。”
几位少年重振精神,拽紧缰绳踏马破风奔驰,此刻再迤逦的风光都远不及几位少年人饱含期望与决心的灿灿眼瞳。
之后的一路,行得轻快了不少,风雪过后,一线余辉破开云层照亮了他们即将行进的前路。鲜艳的妖物依旧盘旋在头顶漫游,投下的影子忽明忽暗,带领着他们一步一步朝着曾经埋葬了一切的白色城池快速前进。
不停歇地在雪中赶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午时前进了城。
抬眼望去,脑海中曾轰然倒塌,在火焰中熊熊燃烧的定风台此刻屹立如初,依旧高耸入云,如一位神君使者默默守护着西风国的安宁。而在定风台之后的北冥巨崖巍峨催人胆寒,涯间飞天瀑布冰冻着陷入沉睡。
危机暗存,如一条潜伏已久的毒蛇,等待着万民懈怠之时,再亮出獠牙将人拆骨入腹。此时的白照城内沉浸在年前节庆的喜庆氛围中,楼宇间开始为新年做起装饰布置,无人会知道真正的灭族之灾会在短短几日后降临。
唯一知晓这一切阴谋的人除了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操纵者,便只有这几位风尘仆仆的异乡人了。
一路上他们几人已经筹谋完成,一进城之后便兵分两路,若冲与元安拿着扶曦给的玄雀羽毛先前往万花楼去寻花魁玹狸的行踪,而其余人则一同前往浮生阁去将被囚禁的雪时救出来,顺便寻回云弃冕与景吾的尸身。
与若冲元安在嘉兰街口分道扬镳,剩下的六人熟门熟路寻到了隐藏在闹市中毫不起眼的那栋元昌典当行。
陆续下马后,尤知言叉腰抬头望着这栋熟悉的小楼,尽管知道面前是障眼法,可不管如何细看,都完全没有任何破绽,从外形看来实在与普通典当行无甚区别。冷笑一声,他收回视线望向典当行内,与前世一样,正巧与里面柜台边的掌柜对上了视线,戴着锦帽的掌柜笑着朝他递了个“要典当什么?”的眼神。
看着这“假人”空洞却又熟悉的眼神,尤知言心中厌恶之感愈加浓烈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随后啧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移开视线,挺胸抬头大步往前走,加大了说话时的音量为自己壮胆:“呵呵,没想到吧!我们又回来了!你们这些雕虫小技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其余四人保持警惕赶忙跟上尤知言的脚步,云凌洲第一次来浮生阁,面前一切虽平常不过,但他已从他们口中得知其中猫腻,故不敢轻敌,手时刻握在腰侧的悬河剑柄上,与景嵚一左一右护送着几人前进。
浮生阁内无人预料到此刻会有人到访,玹狸前几日刚用蛊阵夺了燕家那小子的神力,此时正虚弱着。虽说扶曦和公山珩一行应就是这两日到达,但今日已过午时仍没听到线人传回消息,想来他们仍在路上。
守在楼内实在百无聊赖,暮倦蝉收起自己交叉着搭在桌台上的脚,站起身来打了个呵欠,将手中刨好的红皮花生扔进了嘴里,囫囵嚼碎吞了,拍拍手又抬手抠了抠被发尾挠痒的后脖子,而后抬脚便往楼外走。在这里傻等着,不如去隔壁听听戏来。
结果不想,刚走到门边毫无预料直接撞到了一人身上。被忽然撞得眼冒金星,暮倦蝉拧眉扶额,都还没看清来人便直接扬声开骂,他如今套着良姨的皮,声音也刻意练得尖细:“干什么呢?不长眼啊?眼瞎的,我这么高个人看不见?”
尤知言走在前面,谁知道刚迈进去就撞到了一人,虽被这人的铁头撞得身上生疼,但抬眼看见居然是个陌生大娘,他下意识便准备赔礼道歉:“对不住啊大娘,我……”
他话还没说完,不想被一旁的扶曦拉住了。
扶曦望着面前这“大娘”,二话不说一把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不待她做出反应,直接将她的衣袖拉起露出手臂。果然下一瞬,“大娘”手臂上笔走龙蛇的朱砂咒印就这么映入了众人眼帘。
“呃啊,你放开我!小姑娘怎么这么没家教。”暮倦蝉已然看清面前的几人,没料到他们几人竟这般无声无息悄然抵达白照城,还没有任何预料地自己找上了门来。一时间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错愕间立马惊慌着甩开了扶曦的手,情急之下演起戏来的同时,脚步连连后退寻找逃离的机会。他决计不能让他们识破他的神力。
然而他刚欲逃,扶曦立时掐诀使出神力,一翻袖,随即召出一股成形的强风,疾风如一只巨大的拳头直接将暮倦蝉重重锤进了砖墙里。
一声巨响后尘土飞扬,墙体凹陷,暮倦蝉受外力冲击,身着的绛紫色织锦缎衣带高扬在空中,之后疾风骤停,衣带又失势重新下坠落回他的身侧……
随着尘烟散去,众人才看清暮倦蝉口中喷吐鲜血,眼球凸出眼眶,无力滑坐在墙角倒地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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