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神就是对谁都没有分寸,江秋暮之前远远就看过,他在竹亭那给那些从山下历练回来的弟子送糕点补品。
而且每个都要把脉问候,像是别人的手很好摸似的。
有时摸到喜欢的更是半天不放手,人家弟子都挣扎了,他还是强行拉着,不知道在威胁什么,片刻,只等弟子突然想明白了,感动得涕流不止,他才舍得松手。
下雨,江秋暮静静淋了会,要走。
一把伞撑了过来,“明烛,怎么不打伞?”
“……”
“明烛,这样会生病的。”温天南用袖子帮他轻轻擦了擦雨水淋湿的脸,“跟我回去吧,我给你熬点姜汤。”
“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他终于忍不住问了。
“?”这个把温天南问呆了。显然他从来没觉得自己逾矩。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江秋暮冷漠抬眸,“我只会觉得你恶心。”
可这个人还是这样一如既往。
“怎么,看我没被摔死,很惊讶。”江秋暮用剑劈开灌木丛,还是一个劲往玉虎山走,一个弯也不想拐。
温天南温柔笑笑,“没想到你主动来找我。”
江秋暮道:“别多想,我来蓬莱本来就是要去落木千山找无间洞。”
温天南缓了缓,道:“明烛,你劣根还是有些苗头,修炼助长的不知是劣根还是慧根,而且最近有些劣根势力找上了蓬莱,还对我们弟子下手,像毒和蛊虫还算轻的——如果身体不适,随时记得找我。”
“我死了也赖不着你。”
“就当我喜欢你,希望你好,明烛,你既然来蓬莱了,就要有这个觉悟。我定然会好好照顾你。”
“……”江秋暮捏了捏拳,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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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烛,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你们蓬莱规矩不是说,不向外人泄露名字,不向任何人泄露生辰。”
“但我算你半个师父啊,师父可以,师父总不能是劣根叛徒吧。”
“不行就是不行。”
温天南这些天算他命格半天都算不出来,不是说乱,是一点都摸不到头绪,好不容易摸到的一点还有些对不上……莫非明烛真是个榜眼?他总觉得奇怪,但是江秋暮倔,硬是不松口他也没法。
“我知道你的面貌,你就不怕我背叛你吗。”
“我敢这么做,自然是相信你,如果背叛,就当天命吧。”
.
不过很快,江秋暮就发现,瘟神似乎有些……黏他。
很明显的,黏。
除了普通训练,好不容易属于他的自我修炼时间,他师父都要他去落木千山帮忙。
江秋暮道:“师父,容我问一下……您知道我是去帮春和长老做糕点吗?”
鹿九长老道:“对!他那边要做一些药糕,说你之前也跟他学过!好好干啊!”
然后一过去就得给瘟神打下手,偷偷修炼还得被瘟神指导一二。
“看。”
“花有什么好看的。”江秋暮收剑平复喘息,又看了眼那粉色枝丫。这东西要给自己?还是一个大男人给自己,见不得。
“不一样,这花是我被打后为你争取来的。”
“谁打你?谁还敢打你?”
温天南委屈指了指一旁一动不动的古树,“他不给。”
“……你有病吧。”
温天南更是委屈不已,手又拍了拍古树,“真是反了天罡,不听我的,又不给我结果子,信不信我拔了你。”
这不好笑,尤其是对一个从小就盼望吃桃子的孩子来说,这古桃树真的只开花,不结果。
但江秋暮首先就没看出这是一棵桃树,于是怎么也不明白其中的逻辑——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对着手无寸铁的古树威胁?
“……”
几个月不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瘟神似乎变更好看了些?即使还是有些虽温虽和但不可近的稳重气质,但浑身上下都透着明丽鲜艳,白色也变得招摇。
明明之前还虚弱得随时要死的模样。
“你们蓬莱仙气格外养人……”
“明烛是好奇我吗?我也好奇明烛,怎么办?”温天南轻轻一笑,“那还是明烛先来吧。”
“……”
江秋暮想了想,顺着问道:“你师父呢?”
这个虽然温天南嘴上提的少,但他每次都特别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师父能管的了这么自大狂妄的徒弟?什么样的师父能教出这么古怪轻浮的断袖?
也不算打听吧。
“我师父?”温天南讷讷重复了一遍,“我师父云游四海去了。”
温天南望着远处的松木雾霭,“给我留了两座山,三千弟子,还有一屁股债。”
“……”
江秋暮顺着他目光,“你为什么不去。”
“现在就去她得骂我。”温天南突然抱住江秋暮,“再不能说了,我怕我师父听着。”
“……”江秋暮环顾四周,没有人啊。
“我突然有些好奇——”温天南嗓音突然阴沉了些,低低压在他耳边,“明烛,你怕不怕鬼啊?”
“!”
手还指了指木屋外的黑色松林。
温天南有些委屈,“明烛,你掐疼我了。”
江秋暮咻的松手,看着温天南枕在胳膊上嘶疼,抿了抿唇,把手试着轻轻按了按。
“你是想疼死我吗?”
“……”
“疼死我,然后继承我的山,我的弟子,我的财物。”
“……”
江秋暮一掌啪过去。
“好了,你赢了。”
江秋暮捏了捏拳,打也不是,不打不是。
许久,温天南先开口了,“我问你个问题啊,如果让你减少至少一半寿命,不停干活,干的稍微不好就会被人辱骂,一直干到生命最终尽头惨死……但除此之外,你可以轻松拥有你想要的一切,你会愿意吗?……喂?”
江秋暮靠着他的肩膀一动不动,真睡着了?
温天南无奈一笑,抱起他,送回木屋。
有个弟子起夜撞见,吓得……被施了禁言咒。
江秋暮在碰到木床的一刻就皱眉嗔声,周围是其他人的鼾声,汗腥味也是扑鼻而来,手脚随意就搭上。
隔天,春和长老弟子一起建了一座更大的屋舍、而且每个人都是独立房间的消息就传遍了蓬莱。
江秋暮听着外面的声音,懵懵懂懂下床,穿衣。
“……”
其他人呢?
“明烛,醒这么早啊?”
“……”
.
今天长老会发布告令,特批休息一天,准许下山,准许探望亲人。
江秋暮知道,是在处理那些人的事,几个宗门和世家带着一大批人御剑而来,直奔蓬莱主峰。
梅思时不知道被上官墨泽怎么折磨了几天,一开口就是“上官狗贼”,一下飞奔扑进梅思辰怀里抱怨不止,不过居然没有哭,全是自夸,说自己怎么机智勇猛,最后甚至笑起来。
他可能没意识到上官墨泽五感极好,在上面的会坛上都听得一清二楚,茶杯混着茶水被捏碎了一桌。
这可把眼前的小弟子吓得不得了,“师兄,我、我只是来报名的,不知哪、哪有得罪,还请、请师兄……”
上官师兄冷冷示意桌上的纸,看得出心情很是不快,等了许久没见小弟子动,冷眸更是不快。
“眼瞎吗。”
“……”
本就局促不安的小弟子更是不安了,腿颤抖着,不自觉有些弯曲。
温天南看见了,过来笑指着道:“写上姓名,所属门下。再去你露露师姐那挑副武器。”
上官墨泽沉默片刻,起身行礼,道:“师父,你不是在开会吗。”
温天南道:“分身,过来看看。”
温天南说着,又要去帮忙清理了下桌子那的残渣。
上官墨泽阻道:“我来就好。”
温天南嗯了声,就去帮忙整理了下桌上的文书,重新倒了两杯茶水,用法力热了热,一杯给自己,一杯推给他。
温天南道:“凌清,笑一笑,别那样严肃,我都怕你了。”
秋澈被几个师兄师姐围着给花给礼物,秋澈眼睛明亮不已,后来看见秋蝉来了,更是欢喜直奔过去。可上山探望的亲人都要自报家门,得知秋蝉是身在烟花之地,有些人偏偏看不惯秋澈讨好师兄师姐的嘴脸,言语有些不敬,但是看到跑来的秋澈身上爬着黑乎乎的小可爱都噤了声。
江秋暮坐在树上,静静俯瞰这一切。
.
“等等,明烛,我想给你看看我的天眼。”见江秋暮停下,温天南连忙过去拉住,“今天来了好多人,特意开了一下。”
“……”
“看看看,天眼,你不是早就想知道吗。”
“你还会天眼?”江秋暮还真是纯属对一些厉害的东西好奇,看着温天南额心上一道极窄的光缝,还是愣了下,“听他们说,得是半仙级别的修道者才能有吧?你……你眼睛怎么闭上了?”
“刚刚只是唤出来了,现在才算真的在开。”温天南似乎很是骄傲,“而且,天眼算什么,我会的可多了。”
看起来就是额心上有些亮,并未看到什么眼睛,没他想象中那样古怪震撼。
“明烛,你的慧根,真可爱。”温天南突然说。
“慧根可爱……什么?”江秋暮有些不理解,打开身上水壶喝了口。
“小小一点。”
“……”江秋暮忍着没喷出来。
温天南眼睛还是闭着,似乎还在看。他的腹部被按了按。
“还会动。”温天南笑了声。
手又摁了摁。
“!”江秋暮一拳揍了过去……揍上了乱墨。
江秋暮起身推开他,手却还被牵着,“松手!”
“金色的,很漂亮的金色。”
“……”江秋暮感觉自己现在在某人眼下好像不着一缕,“不准看!”
温天南缓缓睁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温天南的眼睛现在更像狐狸。
“……”
“明烛,你在哭吗?”温天南淡淡扭过他下巴。
江秋暮眼睛本来就红了些,又被重新扭过去,“没有的事,你放开。”
“都不好好看我吗?小乖乖。”
“你叫谁小乖乖!”江秋暮推开他。
“脾气又起来了,明烛,你不会只对我生气吧,嗯?”扇柄又挑了挑江秋暮下巴,温天南安排着,“明天之前,我们先去落木千山玩玩吧。”
“那里最适合春天去看了,有好多树,之前的桂花糕的桂花就是这上面的哦。”温天南声音稍稍沉了些,“而且,没什么人。”
“……”江秋暮木讷了些,“春神……不是也住落木千山吗?又不是你的山,你总是带我去那里闹,他不会生气吗?”
温天南笑了,“他老人家忙着开春的祭祀,哪有闲情管我们。我住山腰,他就住山顶,我们谁也不碍着谁。”
江秋暮道:“不行,我跟上官师兄报了名,待会要去历练。”
过了会,江秋暮回头,“你跟我干嘛?我要去历练。”
有人贪恋亲情余温,就有人选择变强,蓬莱向来喜欢这样的公平决策,所以今天下午的历练纯靠自愿。
“你知道百春糕吗,春神让我帮他做这个。百春糕里面要加一味草药,叫春秋草,是立春生出的草,与常草无异,很软随风倾倒,立秋这天就会生出一根笼,笼慢慢吞噬草,直至顶部,变得坚硬,像大地上长出的一把剑,就可以采摘。采摘后还需晾晒等毒性化开,来年春天,接受第一场春雨洗礼后,就可以入药。”
“所以……”
温天南收扇一笑,“所以现在我的春秋草,就在你们历练的兽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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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灵兽干脆就烤了吃吧。”
“啊!露露师姐不会说嘛?!是她带过来的灵兽诶……虽然说伤了些弟子,但好歹是天地所养……哎哎哎!你这是作甚!!!”
温天南用火星子点燃,架起来,“那就只给我家明烛吃吧。”
江秋暮:“……”
温天南撕下大腿肉,递给江秋暮,微微一笑,“明烛,吃吧。”
巨大的一块,比他脑袋都大。
“喂!”有弟子不满了。
温天南撕下一些喂他嘴边,“给你狩的,当然得你吃最好的。”
“唔……你……你不吃吗?”江秋暮捂着嘴巴后撤,这肉还是有些生的,有股很强的腥气。
这个人之前说的没错,刚治好的劣根不能沾染荤腥。
只是小小一口,他就觉得胃里有些恶心。
“我?我喜欢喝东南风。”温天南靠近,抓着江秋暮脑袋上的毛毛虫,还给江秋暮看了看,吓得小孩一脚踹过去。
温天南看着脚印,声音稍稍染了些愠色,“弄干净。”
温天南点了点懵然的江秋暮,笑了笑,“那你要赔我一件新的。”
江秋暮愣了。
温天南轻轻捏了捏毛毛虫,“真可爱的小家伙,你主人呢?”
“……”江秋暮本来看着地上,这下不住看向原先熟悉的憎恶的面孔。
“哦,在那。”温天南对着小虫轻轻一吹。
喊叫一片。
一条人大的毛毛虫朝他们蠕动着。
“你瞧他们。”温天南哈哈笑出声,“明烛,怎么不过来?”
“……”
“完蛋,他们又去喊那小孩了,那小孩发现我又会喊一堆人。”温天南突然趴江秋暮身上,似乎觉得这样靠着不舒服,把一脸懵然的江秋暮推地上,脑袋枕着他小腹。
他道:“帮我挡下。”
江秋暮觉得小腹上的脑袋越来越沉。
“上官师兄,你看,那个就是……诶,大虫子呢?”
“恶心的东西。”上官墨泽看了一眼就甩袖离开。
经此折磨,本来一千弟子如今遣退只剩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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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去落木千山。”
“又是……”江秋暮咬唇,“为什么,你要喜欢做饭找别人帮忙,我还要修炼,这很耽误我时间的。”
“因为那里只有我和明烛啊。”
“……”
“明烛,会御剑飞行吗,带我。唔,飞这么快让我怎么睡?”
“你自己飞不行吗……”江秋暮推了推身上脑袋,“你怎么老喜欢靠我身上睡,这样搂抱被人看见了……啧,你滚不滚。”
“明烛是怕罚吗?放心好了,罚我也不是罚你,丢人?我丢自己的脸不行吗,再说,他们才丢人,谁家长老休养两个月不到、心魔都没散干净就得出来干活,何况我还得操劳春神祭祀事物。”
“什么?”什么心魔?
“春神祭祀,他们没跟你说吗,还有两三个月吧,我们几位长老好忙的。”
.
落木千山升起廖廖炊烟。
江秋暮皱眉看着眼前不停晃悠的白衣服,看起来不是很会做饭。
“糊了。”江秋暮指了指锅里。
“天,锅破了?怎么这么脆,一捅就破,这怎么烧的。”
“……”
“烦死了,做饭这种事真是,也怪不得师父做了十几年还是黑炭。”温天南呛在烟火里,拿起一捅水就全倒进去,“一点也不好玩。”
“…………”
江秋暮咬唇,没继续添火,趴在一旁的椅子上沉思。
看着白衣高个子去想办法去修补大锅,结果整个人染上草木灰,折腾得一团乱,又把头发束起来,把外衣随意扔地上,又突然意识到不对,扔入水池,随意搓洗几下,扔绳上晾晒,又去那些药罐里找东西,认真嗅了嗅,抹了一大坨在手上脸上,又觉得不对,赶紧去水缸里打水洗脸洗手,洗了半天,水缸里水全被污染了,还弄得前面衣襟湿了一大片。
这次的白衣似乎没有那么、那么、不沾水……
江秋暮扭过头,趴着,闭眼,听见声音后,又看过去。
白衣出去后又进来,一脚踹开屋子的门发现门坏了,然后又赶紧去修补。最终一身红衣,一副银色面具,干净整洁,高高束起。
“明烛,我去大食府给你拿些吃的,你等我一下。”
“我回去收拾东西了。”江秋暮一脸淡然起身,夕阳闪耀光辉散落其身。
“你饿不饿?”
“师父让我晚上就去玉虎山和师兄师姐一起吃。”
“哦,那行。”红衣笑揽住白衣,“我们一起。”
“……你真够不要脸的。”江秋暮看着那人轻薄无比的红衣,勾下来时从他的角度隐约露了些里层的雪白,就连腰带也只有一条红绳编织的银链,看起来松松垮垮没系好,随时能被风吹散,细微的银铃铛叮当叮当响。
脸上被揪了下,含桃带水的眼睛微笑警告道:“不准这样说你师兄,师兄听不得坏话,会伤心的。”
“那你离我远点。”江秋暮试着推了推他胸口,摸到些硬的微微鼓起的触感……滚烫一般收回手。
“……”
“明烛,我热……”
热你就离我远点啊!
江秋暮又用胳膊肘推了推。
他发现身上的人又变得十分沉,即使刚刚还那样活泼乱动乱闯祸,这下好像突然就没力气了。
“我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很热,又热,又困……”
江秋暮觉得自己都有些被传染了。
“又没有力气,又有力气……”
“……”
突然吹来一片东西拍打在他脸上,不过很快那东西被白手摸下来,一片粉色花瓣,极轻、极慢、看起来像是微微勾挑地含入那人嘴里。
“……”
那人还是闭着眼,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他脸上微微不正常的红晕。
“乖乖,带我飞天上吧,我凉快凉快。”
古桃树:听说有人怪老子不结果,我请问哈,谁给我授过粉!谁!老子苏醒了几十年,勒是没锅玩意碰我!是老子花不够漂亮吗!啊?!就说谁给我授过粉!tell me!look in my eyes!莫文化,真阔趴!
小小玩个梗,不是古树爷爷真实性格哈[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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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情动多异样,含桃粉面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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