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暮知道了,他身上的不是普通的慧根,是被玷污的慧根,也叫劣根。
身具劣根的人,都是要去做坏事的,都是要与仙门为敌的。
为什么他偏偏是劣根?
因为他是他父亲的骨肉。
劣根啊,也是能修炼的,就是很坏。
他之前也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好像格外不安分、格外冲动一点……他现在知道了,只是因为他流着和他父亲一样的血,一样有劣根,一样喜欢做坏事。
哈……
凭什么?
一脚又从江秋暮肚子上踹开,他背着地,摔在又硬又冷的地上,咳嗽着,喉咙有着散开的铁锈味,嘴角湿温着,起不来。
“废物!”
那男人又抓住他的头发,强行让他起来。
他现在什么力气都没有了。就当保存体力吧,看着这劣根的身体还能再挨多少下。他勉强笑笑。
男人又用力把他甩到一个地方。
他迷糊着,只能感觉到,自己压的东西不是山洞的泥土石头,是湿冷的、冰硬的……
他一愣,不知哪来的力气,又迅速惊起。
那地上的……
“这次速度还可以,江秋暮。”男人轻微鼓掌笑了笑,随即又低沉道,“这才对,受伤了也能这么迅速的起来,这样才配得上你身上的劣根……我的儿子。”
他低头咬唇颤抖着。
“这是你的第一步,来吧,拿着这把刀。”男人把手中的刀递给了他。他没有握住,寒刀掉在地上,铮的一下响。
他腿上即刻重重挨了一下,吃痛失力跪在冰冷地上。
男人把刀强行塞到他手里,狠狠地捏了一下,他颤抖着闭眼,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没接。
“江秋暮。”
他还是低头没什么反应。
“你不要你母亲了吗?”
他愕然,咬牙瞪看着男人。
男人笑了笑,又把刀放在他手上,“最后一次机会,握紧它。”
“很好。”
他颤抖着,拿着刀,跪着向那边缓缓移去。
男人又玩笑提醒:“江秋暮,你不要这么懦弱,下刀可要狠一点,这还只是死人。要把你送到仙门去,你要面对的,可是活人。死人都杀不了,怎么杀活人?”
他抬起了刀,闭上眼。
“记住,要狠。”
血色四渐。
泪划过无声空寂。
夜里,河里都结冰了,他用手砸开一个窟窿,混着血色,脱掉衣服,进去洗。
他似乎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
他看着岸上那把刀,拿起来时,也如许次幻想将其对着自己……
不行,还是不行。
没用也罢,牵挂也罢,就是不行。
他把自己沉在水下。
发泄似地,身上被抓搓得通红……
夜晚,他溜进了母亲的房间。
罕见的,母亲居然在卸妆。
也是,自今天开始,母亲就开始在屋子里打扮自己,身上有粉红精致的胭脂,褪去了粗布麻衣,穿着漂亮的粉袖罗衣。
母亲一惊,放下手中的事,“江儿,你怎么……”
母亲慌忙看了看四周,“江儿,你是偷偷回的?”
“娘……”他哑声喊道。
母亲脸色一软,微微含泪,上前摸了摸江秋暮湿冷的身体和头发,“江儿,你受苦了……”
母亲的手在平日总是比自己冷的,现在,居然能感觉到一些暖和。
他鼻子一酸,“娘,我们逃吧……”
母亲没摸了,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逃……?江儿……你说什么?”
他捧握住母亲的手,恳切道:“我们不听他的话,去过自己的日子……”
母亲抽回手。
“娘,我们不呆在这了,我们逃吧……”
啪的一巴掌,不轻不重,打在他苍白的脸上,很快留下一道浅淡的红印。
母亲哭声颤抖着,指着江秋暮,“逆子!”
他捂着脸,看着母亲,哑声道,“娘……你为了他,打我?”
母亲有悔色之意,劝道:“他是你父亲……他好不容易才回来看我们一趟……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他轻吼:“看我们做甚?谁要他来看?是谁求他来看吗?这么多年没看,偏偏趁我们安好了来看,破坏我们的生活!让我们都不舒服吗?!”
又是一巴掌。
重不重,他不知道,他好像没什么感觉了。
他只知道,这很公平,两边脸都扇到了。
他苦笑一声。
可能还是有点不公平吧。第一巴掌是为了那个男人,第二巴掌还是为了那个男人。
母亲要过来抱住他,哭道:“江儿……娘,娘对不起你,娘必须听他的话……他是娘的夫君,也是你的父亲……你父亲不会害我们的,我们在家就是要听他的,这是祖宗留下的规定,乖,听话……”
他轻问:“做坏事也要听?”
“那……不完全是坏事。你修炼……也是可以……”
“修炼不死之身么。顺利的话,不老不死。”
母亲愣住,抱着冷冰冰的他没说话,只是闷着哭。
“我感觉不到疼了,娘……”
母亲哭的凶了。
“都怪娘,是娘不好,是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他苦笑一声,“娘,我不怪你……”
他只怪自己,自己有个贱名,自己有个贱命。
“贱名就有贱命!活该你这个贱命!”
他突然觉得,他们那些人说的好对啊,他这个名字太贱了。
看着怀中哭泣的娘,他似乎也真的有些累,用尽力气,抬手上去拍抚。
“娘,你好生歇息吧。”他朝母亲挤出了一个笑,“我会听他的话,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江儿……娘对不起你……”
“没事的。”
母亲抬手,欣慰摸了摸他微笑的脸。
“谢谢江儿……”
……
夜风肃杀,行人匆匆。
街头,铃铛响了。
“就是他们几个,背地里偷偷告了你。成功把那些人都引过来了,真不好对付,我费了不少劲,才把他们偷抓过来的。”
几个人被绑在黑屋子,哭得稀里哗啦,鼻涕肆意,还在不断疯狂摇头。
江秋暮走过去,摘了小胖子嘴上的布条。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胖子连忙哭喊求饶:“不是我!我没有告你!是我爹,我爹看我摔这么重,就起了疑心啊!特意去摇铃铛,请他们来我家作法,消除灾厄!我真的没有告你啊——”
男人在一旁踢了小胖子一脚,小胖子大叫一声,又朝江秋暮催促:“还废话什么!直接动手,我们没那么多时间。”
他跪着,无力摇摇头,“不是他们告的,不是他们的错,我们抓错人了……”
“孬种!”男人重重踹了江秋暮一脚。
他摔在地上,头发凌乱,咳嗽着,手上不知道是泥是血。
男人又手把手让他握紧刀,他摇头顽固抗拒着……无力抗拒……
热温血色,瞬间喷薄,腥味散开。
这是鼻尖最后停留的温度和气味。
“江秋暮,恭喜你,你现在和我一样了。”
他慌忙摇着头,“我去自首……自首……!我去官府自首!我跟你不一样!——不一样!!!!”
“你不要你娘了吗?”
“……”
“你只有乖乖听我的话,才能见到你娘。”
他木讷了。
男人指腹滑过温热的刃,滑腻黏糊液体的一下又冬寒中变得冰冷干燥。
他双目无神,淡淡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
男人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你会跟我一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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