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余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摸过手机，屏幕上显示六点十五分，是裴时淮发来的消息：“醒了吗？我在楼下等你。”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带着点清晨特有的凉意。邵余猛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昨晚没定闹钟，居然没睡过头。
他手忙脚乱地套上校服，胡乱抹了把脸就抓着书包往外冲，客厅里静悄悄的，裴鱼的房门还关着，大概还没醒。
“慢点。”裴时淮靠在单元楼的墙上，手里捏着两个包子，见他跑出来还喘着气，把其中一个递过去，“刚买的，还热乎。”
邵余接过来咬了一大口，是他爱吃的肉包，油乎乎的汤汁蹭在嘴角。“谢了。”
他含糊不清地说，一边嚼一边往前走。
裴时淮跟在他旁边，脚步放得很慢，大概是脚踝还没好利索。
清晨的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早起的老人在遛弯，路边的梧桐树叶子上还挂着露水，风一吹就往下掉，落在两人的校服上。
“昨天那道物理题，”裴时淮忽然开口，“晚上看了吗？”
邵余噎了一下，赶紧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看了，你笔记本上写的思路我看懂了，就是……算的时候还是容易错。”
他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好像总在这种小事上卡壳。
“正常。”裴时淮没笑话他，“多练几道就好了。放学我把错题集借你，你照着上面的题型做。”
邵余点头：“行。”
他偷偷瞥了眼裴时淮的脚踝，昨天涂了药膏，好像没那么红了，“脚还疼吗？”
“好多了。”裴时淮动了动脚踝，“就是不能快跑。”
两人一路慢慢走着，没再说话。邵余啃完包子，把包装袋捏在手里，想找个垃圾桶扔了，走了半天都没看见。
裴时淮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递给他：“先装这里面吧，前面路口才有垃圾桶。”
邵余愣了愣，把包装袋塞进去：“你还带这个？”
“裴鱼让的，说路上别乱扔垃圾。”裴时淮的语气很自然，好像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邵
余忽然想起裴鱼总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连冰箱里的牛奶都按日期排好，大概是把裴时淮也教得这么仔细。
快到学校时，路上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有人看见他们俩走在一起，偷偷往这边看，还有人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邵余不太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想拉开点距离——他知道班里不少人觉得他跟裴时淮走得近有点奇怪，毕竟以前裴时淮总独来独往，连赵闻柏都不敢随便凑过去。
裴时淮好像察觉到了，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邵余赶紧摇头，又往他身边靠了靠，“就是觉得人有点多。”
刚走进校门，就看见赵闻柏带着几个人站在公告栏旁边，大概是在看昨天贴出来的月考排名。
赵闻柏瞥见他们俩，嗤笑了一声，故意大声说：“哟，这不是邵余吗？今天没自己骑车啊？是怕路上摔着？”
他旁边的人跟着哄笑起来。邵余皱了皱眉，没理他，拉着裴时淮想赶紧走。
赵闻柏却几步拦住他们，眼神落在裴时淮的脚踝上：“裴时淮，你脚怎么了？该不会是打球崴了吧？也是，上次跟我们打输了，急着赢回来不小心崴了也正常。”
裴时淮的脸色冷了点：“让开。”
“急什么啊。”赵闻柏不让开，反而往前凑了凑。
邵余攥紧了书包带，刚要说话，裴时淮忽然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他前面：“赵闻柏，你要是没事干，就去操场跑两圈，别在这挡路。”
赵闻柏脸上有点挂不住，他本来想找邵余的茬，没料到裴时淮会直接怼他。他咬了咬牙，又看了看裴时淮的脸色，最终还是没敢再说什么，往旁边挪了挪：“行，算你厉害。”
等他们走远了，邵余才低声说：“谢了。”
“不用。”裴时淮的语气缓和了些，“他就是故意找事，别理他。”
到了教室，林舟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看见邵余进来，偷偷往这边看了两眼，又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
邵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以前在原来的学校，他跟林舟关系还不错，可自从转来这里，林舟总躲着他，大概是怕被赵闻柏他们欺负。
早读课上，邵余盯着英语课本发呆，上面的单词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它们。裴时淮坐在旁边背单词，声音压得很低，却很清楚。
邵余听着他的声音，忽然觉得有点安心，好像连周围的吵闹声都小了些。
下课铃响时，裴时淮忽然推过来一张纸条：“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
邵余愣了愣，他以前都是自己带面包吃，或者干脆不吃。
“食堂人太多了吧？”
“还好，去早点就行。”裴时淮说，“我妈说总吃面包对胃不好。”
邵余没再拒绝：“行。”
中午放学，裴时淮拉着邵余往食堂走。果然如他所说，这会儿食堂人还不算多，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裴时淮去打饭，回来时手里端着两个餐盘，上面各有一荤一素一汤。
“快吃吧。”裴时淮把其中一个餐盘推给邵余。
邵余拿起筷子，刚要夹菜，忽然看见赵闻柏带着几个人走进来。他们也看见了邵余和裴时淮，赵闻柏故意往这边走了走，阴阳怪气地说：“哟，学霸也来食堂吃饭啊？我还以为你们这种人都回家吃山珍海味呢。”
裴时淮没理他，继续低头吃饭。邵余也假装没听见，扒拉了两口饭。赵闻柏见他们不理自己，觉得没趣，只好带着人往另一边走去。
“别理他。”裴时淮低声说。
“我知道。”邵余说。
他其实不太在乎赵闻柏说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烦，好像走到哪都能被他盯上。
吃完饭，两人往教室走。路过操场时，看见几个男生在打篮球。
邵余的脚步顿了顿——他以前很喜欢打篮球，在原来的学校还是校队的，后来转来这里，就没再碰过球。
裴时淮注意到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道：“想去打？”
“算了吧。”邵余摇摇头，“脚还没好呢。”
“不是我打。”裴时淮说，“是你。”
邵余愣了愣：“我？”
“嗯。”裴时淮点头，“等我脚好了，我们一起打。”
邵余心里动了动，点了点头：“好。”
下午的物理课，老师讲了上周的月考卷。邵余的卷子上红叉叉一片，看得他有点头皮发麻。
老师讲完几道大题后，忽然点了他的名字：“邵余，你来说说这道题的受力分析。”
邵余愣了愣，赶紧站起来。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紧张得手心冒汗，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裴时淮在旁边低声说：“斜面，摩擦力向上。”
邵余猛地反应过来，赶紧照着他说的回答：“物体受到重力、支持力，还有沿斜面向上的摩擦力。”
老师点了点头：“对，坐下吧。下次上课认真点。”
邵余坐下时，后背都湿了。他偷偷对裴时淮说了句“谢了”，对方没看他，只是嘴角好像弯了下。
放学时，裴时淮把错题集递给邵余：“拿回去做，不会的明天问我。”
“行。”邵余接过来，放进书包里。
两人一起往校门口走，刚走出校门，就看见邵建斌的车停在路边。
邵余愣了愣，下意识想绕开，裴时淮却拉住他：“躲不掉的。”
两人刚走到车边，邵建斌就摇下车窗：“上车，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去哪？”邵余皱眉。
“去了就知道了。”邵建斌的语气还算温和，“不是公司，是个好地方。”
邵余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裴时淮跟着坐进来，把书包放在两人中间。
车子一路往前开，邵余看着窗外的街景，心里有点忐忑——他不知道邵建斌又想干什么。
大概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子停在了一个体育馆门口。邵建斌熄火下车：“下车吧。”
邵余跟着下车，看着眼前的体育馆，有点懵：“来这干嘛？”
“带你打球。”邵建斌说，“你裴阿姨说你以前喜欢打球，然后之前你也老和你哥一起打球，正好我今天没事，陪你打会儿。”
邵余愣了愣，他没想到邵建斌会带他来打球。
他看了眼裴时淮，对方也在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惊讶。
“愣着干嘛？走啊。”邵建斌拍了拍他的肩膀，往体育馆里走。
邵余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进去。体育馆里很热闹，有不少人在打球。
邵建斌租了个场地，从包里拿出两个篮球：“来，打会儿。”
邵余拿起篮球，拍了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运着球往前跑，一个上篮，球进了。
邵建斌笑了笑：“还行啊，没忘干净。”
两人打了起来，裴时淮坐在场边看着。邵余越打越投入，把心里的烦心事都忘了。他忽然觉得，邵建斌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至少他还记得自己喜欢打球。
打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两人都累了。邵建斌坐在场边喝水：“好久没这么运动了，累死了。”
邵余也坐下来，擦了擦汗：“还行。”
“以后要是想打球，就跟我说。”邵建斌说，“我有空陪你打。”
邵余愣了愣，点了点头：“嗯。”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邵余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有点复杂。
他忽然觉得，邵建斌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相处——至少他今天带自己来打球了。
快到小区时，邵建斌忽然说：“周末……我带你去见几个叔叔伯伯，你别紧张，就是一起吃个饭。”
邵余愣了愣，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好感又没了。他皱了皱眉：“我不去。”
“必须去。”邵建斌的语气硬了些，“这是为了你好，以后你要接手公司，总得认识认识他们。”
“我不想接手公司。”邵余说，“我想好好学习。”
“好好学习有什么用？”邵建斌说，“最后还不是要找工作？还不如早点熟悉公司的事。”
“我不喜欢。”邵余的声音有点大。
“你不喜欢也得喜欢！”邵建斌的语气也重了，“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跟我对着干的！”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僵。裴时淮忽然开口：“爸，邵余还小，你别逼他。”
邵建斌看了眼裴时淮，没说话。车子停在单元楼门口，邵余推开车门就往外跑，没回邵建斌的话。裴时淮跟着下车，对邵建斌说了句“爸，我们上去了”，就赶紧追了上去。
“邵余，等等。”裴时淮拉住他的胳膊。
邵余停下来，没回头：“我没事。”
“别生气了。”裴时淮说，“他也是为了你好，就是方法不对。”
“我知道。”邵余说，声音有点哑，“可我就是不想去公司，我不想做那些我不喜欢的事。”
裴时淮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模拟考结束后，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你会喜欢。”
邵余愣了愣，转头看他：“真的？”
“真的。”裴时淮点头，眼神很认真，“相信我。”
邵余看着他，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他点了点头：“嗯。”
上楼时，两人都没说话。回到家，裴鱼已经做好饭了。
她看见两人回来，有点惊讶：“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到了。”
“爸带我们去打球了。”裴时淮说。
“哦，这样啊。”裴鱼没多问，把饭菜端上桌，“快吃饭吧，都快凉了。”
吃饭时，邵余没怎么说话。裴鱼看了他两眼，也没多问。
吃完饭，邵余回房间写作业。他拿出裴时淮的错题集，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好像总是在麻烦裴时淮。
写了一会儿，他忽然听见敲门声。“进来。”他说。
裴时淮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牛奶：“喝杯牛奶再写吧。”
邵余接过来，喝了一口：“谢谢。”
“错题集上的题会做吗？”裴时淮问。
“还行，大部分会做。”邵余说。
“不会的明天问我。”裴时淮说，“别硬撑。”
“嗯。”邵余点头。
裴时淮没再说话，转身出去了。邵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暖——至少还有裴时淮陪着自己。
他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再让裴时淮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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