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徽月再睁开眼时，先来的是苦药味，随后流星顶着俩核桃眼撞了过来。“啊！你醒了。”
男主原本坐在屏风之后，闻言马上起身。
流星赶忙制止：“她衣衫不整，你也要进来？”
至此刘徽月意识才算回笼，随着哗啦咣当的声音缓慢地转着眼球。先入眼的是摸着自己额头一脸沧桑的秦彧，继续往声音的来源转去，流星那张见不得人的瓷白小脸赫然出现，给刘徽月吓得定睛看着。这才注意流星手脚皆被手臂粗的铁链拴着。
坏了。
流星故意挡在秦彧和床中间，端起粥来，还小声嘀咕：“昨天他找借口进来看了好几次，他动手动脚的很不老实。”又舀一勺“脑子一般，轻功一般，医术一般。”再来一勺“反正很一般。”
秦彧脚下一送，凳子连带着坐着的流星被推到数丈之外。“救万民于水火的这份恩情秦彧没齿不敢忘，从今而后无论刀山火海，在下义不容辞。”
刘徽月张了张嘴，只发出嗬嗬的气声，将秦彧的手拉了过来“放了她。”
旁边坐着的流星双目圆睁：“我就不是恩人啦？天天睁着个瞎眼看不见你恩人让铁链拴着呢嘛。”
秦彧登时起身把叫嚣着的流星撵出去，回身打开食盒，舀了一勺米粥吹至温凉，才递到她唇边。
刘徽月早已习惯秦彧的照顾，张嘴喝下就为流星开脱：“王爷，流星自小就养在我身边，次次救我于水火。”
秦彧听着嘶哑嗓音，也明白她定是又费心费力在编故事讲与自己听，只淡淡道：“我明白，让她回府便是。”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探了探额头。又取出一个暖手炉，塞进她被窝，顺手掖好被角。
刘徽月继续说着：“嘉宁身份特殊，才命流星藏拙。这实属无奈之举，若有万全之法嘉宁定不会欺骗王爷呀。”
秦彧温和回应：“月儿，我看得清，我信你。”我信你非草菅人命之人，那便是我同路人。转身取过一旁备好的帕子，拧干后敷在她额上。
这时环儿端来刚煎好的药，他接过瓷碗，舀起一勺，低头吹了又吹，送到她唇边。刘徽月皱着眉“把碗给我。”这也太苦了。用勺子喝要苦到什么时候。
秦彧见她一饮而尽，将晾好的清水赶忙递了上去。
又是一饮而尽。“有那个……”
“蜜浸橘瓣？”见刘徽月点头，秦彧接着说道：“不可，与药性相冲。”
“樱桃也行。”
秦彧眼中泛起一片星光，如春日解冻波光粼粼的湖面，清澈明亮。笑意从眼底漫至眉梢，暗想道，罢了罢了，她年纪尚轻哪懂什么情爱，我且做一回小人。伸手将她微凉的手拢入掌心：“我差人去买。”声音里带着未散的笑意。
往后几日，流星每一到两个时辰便会闪到眼前看她一眼，除此之外根本寻不到踪迹。秦彧事必躬亲，喂药、喂饭、擦手……但总是以一种莫名其妙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为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也是迫于无聊二人渐渐地聊了起来。
秦彧讲故事一般说着陈年旧事：“父王过世后，皇兄与我尚年幼，朝中暗流云涌。一次投毒后田将军带我兄弟二人往山中去寻仙人。传闻中仙人行踪不定，极是难寻。就算寻到了也未必出手相救。”
刘徽月见秦彧停下来，问道：“后来呢？”
“或许是我皇兄命不该绝，还未进山便见仙人带童男童女疾驰而出。只看了一眼便出手救了我皇兄一命。”
刘徽月：“就没了？”
秦彧：“仙人来去匆匆，童子催着去买桂花糕。月儿可有印象？”
故事与刘徽月的记忆重合，那一日原是流星配毒赢了师叔，拉了她与师傅二人去城中买桂花糕。路上救的那人竟是秦晟，那算算时日这秦国国君没几年可活了。
秦彧：“皇兄掌权后曾数次寻那仙人，皆未果。”
刘徽月心中暗想，师傅每每出山就被人追着治病，众人只道函谷关有位能医百病的赤脚神医，后来实在烦了每逢出山都要套上鞋子，你们自然是找不到他了。
秦彧又讲了这些年来未与外人道的心事，第一次上战场的恐惧，第一次烧草场时的不忍，之后匈奴更为激烈残忍的反扑以及后来的麻木。
刘徽月方知哪有什么罗刹在世，恶鬼托生。都是形势所逼。看向秦彧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安慰。
秦彧自是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怜惜，故而天天说自己的悲惨身世。
这日正说着见刘徽月面有不耐之色，忙转移话题：“月儿伤养好了想去哪里玩？”
刘徽月用嘴接过秦彧递来的核桃：“都行。”在鸡鸣山上时日日都想着下山，真下了山不多日也玩够了。
现在觉得山上也不稀奇，山下也不热闹。若是有人天天伺候着，躺在床上才是绝妙至极。
“过些时日，樱桃桑葚枇杷就要熟了，我带你去摘如何？”秦彧手下用力咔哧咔哧地掰着核桃，嘴上柔柔地问着。
刘徽月点着头，水果口味清甜。
三日后刘徽月下了床，秦彧步步紧跟，万事代劳。
又一月有余刘徽月大抵恢复了 ，秦彧日日自河道回来带些小玩意。日子倒是平淡如水的过了下去。
又一月河道竣工，秦彧领兵剿匪。
月光透过窗棂在刘徽月脸上投下一条颤抖的光带。她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她眼中还残留着梦魇的碎片——梦中齐秦两国终是开战了，秦彧声声泣血质问自己。
“你是刺客？”
“来我大秦为取本王性命？”
“这你可曾想过这数万万百姓本能活。”
窗外阵阵风声此刻听来竟如此刺耳，每一次心跳都重重敲打着鼓膜，仿佛在提醒自己的卑鄙。几息间还没温水递来，刘徽月方反应过来秦彧已然带兵剿匪去了。
河面飘着盏盏河灯，又是一年乞巧节。刘徽月与流星环儿三人在院里捣着凤仙花。
环儿抬头瞥了一眼，给刘徽月包好指甲不经意说道：“穿针、放灯、抛绣球，姑娘们要试试去么？”
流星：“咱抢绣球去吧。”
刘徽月：“你那功夫别上街抢了，在府里抢抢算了。”
流星屁股马上从石凳上抬起来：“走走走，环儿你抛，我俩抢。”
刘徽月举起包好指甲的手默不作声。
见流星要闹，环儿赶忙说：“穿针，穿针乞巧也能比，我带你去街上看看。”
益州匪患已肃清，恰逢乞巧秦彧回府。直奔后院，见刘徽月便身弱腿瘸地靠上去。
刘徽月大吃一惊扶过秦彧向內间走去。
三两下便脱去他外衣，目光游过全身。除腰间那道狰狞外翻的伤口以外，都是些轻微擦伤不必理会。
她小心剪开被血浸透的衣衫，伤口很深，再往前半寸，恐伤及肺腑。
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秦彧的后脑勺。
这人……为何不喊疼？
她小心拭去周围血污，动作尽可能放轻，但还是引得秦彧闷哼。
低声安抚：“忍一忍……很快就好。”
接着，拿起穿好线的针，在烛火上燎过，开始缝合。
伤口太深，需先缝合内部血肉。
刘徽月本也算得上游刃有余，但每刺一针，便引得秦彧痛哼。
时而嘈嘈如急雨，时而窃窃如私语。
刘徽月被秦彧哼唧声扰得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力求减轻痛处。
终于缝合完，仔细包扎好。这才有空上下打量起来，胸肌、腹肌、凸起、白花花的晃得睁不开眼。赶忙别开眼跑了出去。
秦彧暗笑出声，笑声清朗：“倒是个好色的。”
刘徽月耳力极佳尚未走远，听到这句话面上一红，我们山里来的女人何曾见过这等架势，秦彧与自己曾医过的零星几人生得全然不同。
身姿挺拔，宽肩窄腰，线条分明，那肌肉又白又壮，实在是一等一的好看。
恰巧碰见流星三人打闹着回来。
“老匹夫，离我环儿姐姐远一点。”
田恬作势拔剑，环儿赶忙上前一步右手不偏不倚压在他紧握剑柄的手上，手指轻轻用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劝阻：“田将军，慎行。”
流星脚下一错滑退数丈，足尖轻点上了房梁，绝尘而去。
长街两侧的各式花灯晕开一团团暖光，街市上比往日热闹许多。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喝彩，刘徽月三人凑了上去，原是杂耍。
这里里外外密密麻麻的好几圈人更是激起了流星的好奇，偏身型小巧垫直了脚尖也看不见分毫，身形一动便晃到最里侧。
一个身着短褐裹腿的妙龄少女，手持数个五彩绣球，只见她手腕翻飞，绣球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一旁还有喷火吐焰的壮汉，蒙眼扔飞刀的少年，赤脚踩刀刃的小童……每一次喷火、飞刀、走刃……都令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或以扇掩面。直到成功，人群才爆发出如释重负的喝彩。
忽而乌云密布天降大雨，众人躲进廊下，惊叫声此起彼伏。刘徽月三人与街角卖巧果的小贩儿恰巧躲在一处，两人盯着小贩儿先将白糖溶为糖浆，然后和入面粉、芝麻，拌匀后摊在案上擀薄，晾凉后用刀切为长方块，又刻上格式纹样。
哇，好巧。
环儿见二人目不转睛在一旁解释起来：“这是巧果，这一枚刻的是状元，这是魁星，这是金钱。”
此时小贩儿已另取一团面分为小块，捏起来形状
“现下捏的是牛郎织女相会时脸上的笑涡，叫“笑厌儿”，这一枚是织女织布用的梭子，这一对身披甲胄的人偶是果食将军。”
流星未等巧果凉透便将其放到嘴里，嚼嚼嚼：“嗯，好吃。”刚出锅的巧果口感尚未达到最佳，待其完全凉透，便会变得格外酥脆可口。三人又各挑了几枚，抬头时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原是秦彧也追了出来，极为自然的牵过刘徽月左手将人拉走。
秦彧用玄色披风将她裹紧，手持油纸伞将雨幕隔开，二人信步至一座刻有乌鹊环绕的石桥。秦彧从怀中取出一支如意头白玉簪：“愿你万事如意。”这是他从雕了十二支簪后从中挑出形状最为精巧又细磨三个月的得意之作，双手奉上。
刘徽月接过玉簪急于还礼，随手插在发间。自袖中掏出两枚巧果：“此巧果唤果食将军，愿王爷长胜，保家卫民。”秦彧手稍一停顿接了过来，二人相视一笑。
果食将军对于少女而言，意味着将来能嫁得一位如意郎君；对于少妇，则可能寓意着保佑生子福气。刘徽月不了解，秦彧怎会不知，抬手欲调整玉簪位置。
怎料他方抬手，她手便随之而至，腕上已传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地扣住了他的脉门。她指尖微凉，两人皆是一怔。
刘徽月恍然放手，垂眸不语。
秦彧左手轻托她脸颊，右手持簪缓缓探入青丝。待到簪尾完全没入发髻，他食指指节与大拇指靠拢挑逗式的捏了她小巧的耳垂，一抹热倏然漾开。
迟钝如刘徽月也感受到此时的暧昧气氛。伞外雨声渐密，鬓边垂落的流苏随之轻颤，一时不知是风动还是心动。
“好了。”他声线温柔，十分满意她的反应。牵过尚未缓过神来的刘徽月向马车走去。暗暗想着再添一把火。她偷偷抬眼望他，剑眉星目、直鼻绯唇、面庞周正、轮廓分明，嗯……儒雅……嘶不全然……身子不儒雅，还真是……颇有几分姿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