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后，沈韶光仍怔怔地望着窗外。
“什么叫......来看我？”
她反复在心里咀嚼那句话，既不安，又有几分茫然。
夜渐深，心里的那点不安化成轻微的杂音，在意识里反复回荡。
直到疲倦一点点吞没思绪，她才带着那句没来得及想明白的话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带着微微的雾气。
沈韶光背上相机包，准备与文旅局的李主任、刘老师、小黄一同前往沈氏故居取材。
昨晚林晏把她送到楼下，分别前，她看着他说：“明天不准来接我。”
他点了点头，低声应了一句“好”，神情里还带着一点不情愿。
平时开玩笑也无妨，但明天同领导一起，还是要正式些。
她当时这样解释，他也没再坚持。
想着这些，沈韶光出了门。
巷子里晨雾未散，脚步声在安静的街巷间轻轻回响。
她走得不快，边走边想着拍摄的分镜。
午后的光线有些暖。拍摄结束后，她与同事们道别，独自走回桂水巷。
路过几户正在施工的屋子时，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林晏。
刘铮正在一旁监工，见她走来，笑着打招呼：“林工刚才回文旅局开个临时会去了。”
沈韶光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答了句“我知道了”，就继续往家走。
转身时，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刚到家门口，楼上隐隐传来笑声。
那是母亲少有的爽朗笑调。
她停了一下，心里有点疑惑。
进门后，看见阿圆正一个人在厨房择菜。
“家里有客人来？”
“是呢，”阿圆笑着回头，“来了个很漂亮的阿姨，跟叔婶在楼上聊天呢。”
沈韶光“哦”了一声，提着相机包上了楼。
上了楼，走到客厅，看到父母正和客人坐在沙发上谈笑。
那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衣着端庄，举止得体，不朴素也不张扬，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从容的气度。
沈韶光从未见过她，却莫名觉得那眉眼十分熟悉，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见她走进来，那位客人站起身，笑着道：“这就是韶光吧！”
“对，就是她。”沈母笑着应声，又转头介绍，“阿荠，这是小林的妈妈。”
沈韶光微怔。
昨晚林晏那句“她是来看你的”在脑中闪了一下。
她下意识抬眼，又在那熟悉的眉眼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沈父看她发愣，赶紧催促：“这傻孩子，还愣着，快叫人呀！”
“林......林阿姨好。”
林母笑起来，语气亲切：“你好你好，不过我不姓林，我姓崔。”
沈韶光一时有些尴尬，觉得自己怎么一个劲儿地犯傻。
可就在听到林母说自己姓“崔”的那一刻，心底忽然涌起一阵酸意。
她竟生出一种几乎带着温柔的想法：
也许这是老天对阿晏的眷顾。
兜兜转转，让他在这一世，终于能与家人团聚。
林母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打量着，眼神里带着真切的喜爱。
“韶光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刚才听你妈妈讲你小时候的事，就喜欢得不得了。”
沈母也笑：“小林那孩子我们也很喜欢，这段时间帮了我们家不少忙呢。”
沈母顺势又拉着林母坐回沙发，两人聊得格外投缘。
沈父刚要挪过去搭几句话，就被沈韶光一把拉住。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压低声音，拉着他往厨房那边走。
沈父也低声道：“就下午呀，午市刚打烊，她就来了，问这是不是沈韶光家。
一聊才知道是小林的妈妈。”
“那都聊什么了呀，怎么就......”沈韶光说着，又往客厅那边看了一眼。
沙发上两位母亲仍说说笑笑，像老朋友一样。
沈父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聊着聊着就这样了。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说想来看看你......”
话还没说完，客厅里传来沈母的声音：“老沈！你们俩在那嘀咕什么呢？快过来呀！”
“哎，哎！来了！”沈父连忙答应，快步走过去。
沈韶光无奈，站在原地愣了两秒。
她掏出手机想给林晏发条信息，却又想起刘铮的话，放下了手机。
她叹了口气，只得也跟着走了过去。
林母笑着招手，让沈韶光在自己身旁坐下。
“韶光呀，你别怪阿姨唐突。阿姨实在是想来看看你。”
她的语气里带着笑意，眼神却认真。
“说实话，林晏长这么大，身边能靠近他两米以内的女孩，我就没见过。
我这一听老程说他有喜欢的女孩了，真是恨不得立刻飞过来呀。”
“老程？”沈父有些疑惑。
“哦哦，就是林晏的领导，他告诉我的。”林母解释道。
沈父沈母对视一眼，虽然还有些没完全明白，还是点了点头。
沈韶光没插话，只是静静听着。
她心里已经猜到，林母口中的“老程”，大概就是郁青之前提到过的林晏的老师，那位程院长。
沈韶光神色虽有几分窘意，声音却仍然平稳：
“阿姨，我们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
话音一落，林母的神色微微一沉，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沈韶光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但是，应该快了。”
那一句“快了”，让客厅的气氛立刻松了下来。
三位家长几乎同时笑出声，笑意里带着掩不住的轻松与喜悦。
楼梯那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原本上到一半的人影似乎在听到那句话时顿了顿，
片刻后，嘴角轻轻上扬，继续走上楼来。
“妈，伯父伯母。”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沈韶光的心猛地一跳。
她下意识抬头，林晏正缓步走上楼来。
他的眉眼间带着笑意。
那一瞬，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听到了。
两人视线相触的刹那，时间似乎静了一拍。
林晏的眼神温柔又笃定，而她的呼吸却微微乱了。
沈父沈母赶紧招呼他坐，林晏顺势坐在她身旁，低声道：“抱歉，我不知道我妈今天会直接过来。”
林母连忙解释：“我是瞒着他的，他要知道肯定不让我来，怕我吓到你。”
“不会，不会的。”沈韶光急忙摇头，话到嘴边又小声下去。
林晏侧过脸，看着她，眼底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
过了一会，林晏看了看时间，起身道：“妈，差不多该走了，不然赶不上车。”
林母才想起来自己要赶高铁：“哎呀，对哦，差点忘了。”
沈母有些不舍：“今天就走？还想着一起吃顿晚饭呢。”
林母笑着握住沈母的手：“下次吧。以后咱们成了亲家，可有的是机会。”
沈母一听，也笑了：“可不是嘛！”
这话让沈韶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晏却笑着，目光温和。
离开沈家后，车子驶离桂水巷。
夜色慢慢沉下来。
林母坐在副驾上，似乎还意犹未尽。
“韶光这孩子我是真喜欢，越看越喜欢。明明是第一次见，怎么就觉得那么眼熟呢？”
林晏握着方向盘，唇角微动，心里闪过一瞬的念头。
也许，真和那些前世的片段有一点关联。
可那念头只是轻轻掠过，很快又散了。
林母接着笑着说：“小晏啊，要不是你们程院长告诉你爸，你爸再告诉我，
你都不知道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林晏有些无奈：“主要是还没确定，不太好说......”
“人家韶光都说了‘快了’，就你还磨磨蹭蹭的。”
林母半是调侃，半是埋怨。
林晏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他心想，自己大概确实太慢了。
送走母亲后，林晏便急着赶回桂水巷。
今天母亲这一出，他还是想亲口向沈韶光解释清楚。
傍晚时分，天色已暗。
车子刚在巷口停下，他就看到大榕树下，沈韶光正静静地踱着步。
街灯的光线落在她发梢上，细碎闪动。
林晏下车，快步走过去。
她抬头看见他，轻轻一笑。
“怎么在这？”他问。
“在等你。”她答，语气里带着一丝顽皮，“我猜你会回来找我。”
林晏的神情柔了下去，目光不自觉带笑。
他走近，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
林晏看着她，语气放得极轻。
“阿荠，抱歉，今天的事是我母亲太唐突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是我的老师，程院长，告诉了我父母。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有些复杂，我以后会慢慢向你解释。
我母亲她......其实一直挺在意我，从小到大，我身边从没出现过什么异性的朋友。
这次大概是太高兴了，一时有些激动。
我原本想先征得你的同意，再正式带她来见你，没想到她自己就直接找了过来。
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
他说完，声音还带着一点疲意，却很真诚。
夜色静着，沈韶光一直听着，没有打断。
过了一会儿，她抬眼看向他，语气平静：
“我想，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
林晏怔了一下。
那句话落下的瞬间，他心口微微一紧。
她的神情太认真，让他下意识地生出一种不安。
风在巷口轻轻吹过，夜色压得很低。
沈韶光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带着些微颤：
“现在，身边的朋友、父母，你的同事，还有巷子里的街坊们，
都认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们都还没有好好聊过这件事。”
她看着他，语气一点点变得柔软。
“你因为那些梦和回忆喜欢我，
我也因为这些，以及你和他的相似，
而慢慢对你产生了依恋。
我们都试着去分清现实和梦境，甚至努力去对抗它。”
她的声音停了一瞬，低下头，泪光在眼底闪烁。
林晏静静地看着她，指尖微微收紧。
他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只是心里忽然有些害怕。
“可是事实一次次摆在我们面前，不容我们去否认。”
她轻声说，语气近乎低哑。
“有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你就是他。
我一次次否定这个想法，
可......那是我的爱人啊，是我这一生，都深爱着的人，
我怎么会认错呢。”
她像是在对林晏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如果你还需要时间，我可以等。
等你看清更多，等你找回更多。
但是......”
她抬起头，泪从眼角滑落，
声音极轻：
“我们先在一起，好不好？”
林晏怔在原地，几乎忘了呼吸。
下一秒，他上前一步，将沈韶光紧紧拥入怀中。
他抱得很紧，像是只要一松手，刚才她说的话就会消散。
那种力道里带着几乎克制不住的颤意。
沈韶光也用力回抱住他，脸埋在他胸口，声音带着哽咽：
“对不起，我怕这一次，又会因为我的犹豫，失去你。”
林晏缓缓松开她，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
他的声音极轻，却坚定：
“不会。
我向你保证。”
他俯身，轻轻吻了下去。
夜色静默，光从榕树间落下，细微而温柔。
阿晏，
我说话算话。
这一次，我先走向你了。
撒糖[加油]撒糖[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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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 · 我们，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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