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的深秋悄然退去。
天亮得比往常更慢,窗纱外的光带着一点初冬的寒意。
沈韶光醒来时,房间还半暗。
她侧耳一听,客厅里传来清脆的笑声——
央央的、爸妈的,还有沈韶杰那偶尔爽朗的附和声。
她在被窝里愣了愣,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了。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林晏来沈家就愈发自然了。
不像客人,更像......早就属于这个家的某一部分。
而且他每次来,都必定会带点什么让家人高兴的“小玩意”。
她一边听着客厅的动静,一边不自觉想起这几天发生的点滴。
前些日子林母在沈家做客时,沈母提起自己总站着干活、腰时常酸痛,
林母回云川后就立马寄来了一台腰椎艾灸按摩仪,沈母欢喜的很。
又有一天,林晏突然拿来一套手工菜刀与木质刀架,
说是托永安本地老师傅定制的。
那刀锋轻利,柄的尺寸还是他根据沈父的手型亲自量过的。
沈父嘴上不说,拿着刀在厨房试了又试,表情却难得柔和。
而韶杰那边,虽嘴硬得很,却把林晏整理的店面装修小样册翻了好几天。
里面从柜台高度、走道动线到排风方向都画得清清楚楚,
甚至还贴了几张他悄悄写的小便利贴。
她窝在暖被里,翻了个身,
这些碎碎的记忆一并涌上来,
像是这几天在心里悄悄堆满的暖意。
当她慢悠悠起床、拉开房门时,阳光从侧窗照进来。
客厅中央放着一只浅色木纹的小木马,木马的边角被打磨得圆润柔和,做工意外精致。
央央骑在上面,身子随着弧度前后摇着,笑得整个人都快要飞起来。
沈韶光愣住:“这......”
央央甩着马头:“是姑父做的!”
“做的?”沈韶光的声音里带着惊讶。
沈父接过话:“前几天央央吵着想玩这种大一点的木马,韶杰跑了好几家店都没找到合适的。小林说在工地那边看到几块合适的边角料,就给她做了一个。”
她看着那只木马,那种熟悉的温度,
是某个人认真到骨子里的温柔。
她知道,
他不是只在意她。
他在意她的世界,连同她的家人,也一并放在心上。
林晏正蹲在按摩仪旁调按钮。
听见动静,他抬头看见她,眉眼轻轻一松。
他站起身,走得不急不缓。
手自然地抬起,替她理了理睡得微乱的发。
“醒了?”
他轻声问,
“昨晚睡得好吗?”
沈韶光“嗯”了一声,走近一步,动作轻轻的,却带着依恋。
她抬手环住他的腰,将额头靠在他的胸口。
林晏的手落在她的发顶,眼神宠溺,温柔地抚了抚。
沈韶杰赶忙一把拉住沈央央:“走走走,上学了,又该迟到了。”
央央还想着再回头看两眼,
刚抬起头,就被沈韶杰顺手捂住了眼睛,
一路半推半拉往楼梯口去。
他嘴里小声嘀咕:“这两人......孩子还在呢!”
语气嫌弃,却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偷偷乐。
虽然沈韶光没有和家人正式说过什么,
但这几天两人之间的气息,
家里人都看在眼里,也心照不宣。
沈母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
忍不住笑得眼角都软了,
伸手拉了拉旁边欲言又止的沈父:“哎呀,走吧走吧。”
两人就这样带着轻轻的笑意下了楼,
客厅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和被子上落下的微光。
自从那天之后,
她便不再刻意按住心里的情绪了。
失而复得的爱人就在眼前,
她几乎每时每刻都想靠近他一点、再一点。
而林晏,
从他握住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比她更不愿放开了。
——
日头刚升高一些,街巷里的人声渐渐多了起来。
沈家新租下的铺面门口,堆着一叠刚送来的瓷砖,
包装纸被撕开一半,露出浅灰色的纹理。
两名工人正踩着梯子拆旧天花板。
屋内的墙面已经刮了一层白,
有人在调浆,有人在量尺寸,
空气里混着灰尘、木料和石灰的味道。
这阵子桂水巷的修缮正忙,
林晏白天几乎都在外巡查、调度,
常常要到天色微微暗了才抽得出时间过来。
灯一亮,他便拿着图纸走进铺面,
语气不高,却稳稳把每个细节都点到位。
“这块地方要留动线,之后客人排队的时候不会堵。”
“排风装这里,油烟往上走,拐角不容易积。”
“台面太高了,再降五厘米,你炒起来才不累。”
他指哪里,说哪里,
沈韶杰嘴上不服,
“哎你怎么比我还认真,搞得像你要开店一样。”
可手里的笔却在那一页页设计图上记得仔仔细细,
连台面的高度都画上了刻度。
有时候意见太多,他还会悄悄翻个白眼,
但转头又说:“行吧,那就按你说的来。”
林晏也不点破,只淡淡笑一下。
铺面渐渐有了模样。
天花板拆了一半,新的瓷砖已经贴上几块,
厨房的框架拉出了形,
连空气里都像添了点新的热度。
——
沈氏故居的前期取材已经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照着计划,把拍摄范围慢慢往永安老街和桂水巷那边转过去。
今天的光很好,
她背着相机,沿着老街方向缓缓走过去。
石牌坊静静立着,
晨风从牌坊底下穿过,带着一丝凉意。
街上还没有太多行人,
只有换瓦的声音时不时落下来,
在巷子深处轻轻回荡。
不远处,木匠正在拉线。
麻绳被拉直、放松,再次拉直,
动作不急不缓,整条老街的节奏也都跟着慢了下来。
她举起相机,看着光在画面里慢慢铺开。
朝阳从屋檐边缘倾下来,
把灰尘一点点染亮,
空气里漂着一层细细的金色。
轻轻按下快门。
一切都刚刚好。
桂水巷口的几户人家的修缮工作已接近尾声。
屋檐上的新瓦在光里泛着浅浅的亮,
墙面补过的颜色还带着一点新刷过后的湿意,
连青砖缝隙里原本暗沉的苔痕,此刻也显得清爽了些。
几位街坊站在门前,
看着自家屋顶和墙面,
一边议论着,一边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张婶轻轻叹气:“这巷子啊,像是亮堂了许多。”
语气里带着欣喜,也带着一点久违的轻松。
今天轮到沈家做围挡。
一大早,施工队的人就搬来了几块长木板和铁架,靠在墙边,碰撞时发出低低的声响。
沈母站在门口,先把晾在外面的几件围裙收进来,
然后蹲下身,一盆一盆地把花往屋里搬。
有些花盆比较重,她抱起来时,还得稍微调整一下手臂的位置,
起身、再进屋。
脚步不快,却一直没有停。
沈父则留在门外,跟施工队的人确认细节。
“这边围起来了,我们家还能进出吧?”
“能的,大叔,我们会留一条窄通道。”工人指了指侧边。
“我们家开饭馆的,厨房那边不影响吧?”
“不会碰到那边的管线,只是门口要临时固定一下支架。”
沈父点了点头,又问:“晚上回家会不会太黑?”
“我们会装几盏临时灯,不会影响您。”
沈母搬完最后一盆花,从屋里出来,
和沈父站在一起,看着工人们搭建第一块框架。
金属被拖动时发出轻轻的摩擦声,
有人抬着木板从巷口走来,
脚步声不急不缓,和巷子的节奏合在一起。
在这样的动静里,沈家的围挡慢慢开始成形。
离沈家不远的李婶家,修缮也正好进入关键阶段。
几天前巡查时,林晏在查看二楼结构,远远一眼便注意到一处连接有些不太对劲。
旧木梁与新增的承重点之间,虽然已经做了固定,但角度略偏,临时撑着的斜撑杆也没有完全贴稳,受力点看起来有些发飘。
这类问题不一定马上出事,却最容易在天气回潮、或后续上料震动时埋下隐患。
林晏停了一会儿,叫来施工队的队长。
语气不重,只是按着现场的情况,把那几点一一指出。
队长当时连连点头,嘴上应着“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处理”。
等人走开后,却又低声嘟囔了一句:
“年纪轻轻的,懂个什么......
这种小事,还用他说?”
他挥了挥手,让工人接着干,
像是被人指点得有些不耐烦。
那天的风有些大,吹得脚手架轻轻摇晃。
林晏回头时,眉心微微皱着,却一时也说不上哪里不安。
——
傍晚的风凉得比前几天更明显,
空气里带着一点初冬的湿意。
沈韶光收好相机,从永安老街往回走。
暮色刚落下第一层时,她正好在桂水巷口遇到结束巡查回来的林晏。
他站在风里,看见她时,目光一下就柔了下来。
她走近,他自然地牵住她的手,两人并肩朝巷子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沈韶光忽然想起什么:“下周末,郁青的订婚宴。”
说出来之后才发现,
这阵子忙着拍摄,竟许久没见到郁青。
林晏轻声道:“嗯,她前天回云川了,回院里汇总一些数据。
顺便也在和家里准备订婚宴的细节。”
沈韶光点点头。
林晏又接着说:“下周五收工后,我开车带你去云川。
这样第二天早上去订婚宴也不赶。
好不好?”
他轻声问,夕光落在他侧脸,让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安稳。
沈韶光听着,她抬眼看他,嘴角轻轻弯起:“好。”
两人继续往沈家走去,步子不快,
时不时说上几句,停一下,又接着往前。
永安的冬天一向来得快。
往年,总会落下几场厚实的大雪,
落在屋檐上、青砖上,也落在巷子最深处的那块空地。
风吹过来时,
沈韶光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
林晏便轻轻握住,替她把凉意挡了一半。
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
石阶在薄雾和昏黄灯光里一点点向前延展,
看上去静谧而长。
上一章发完糖之后,我也缓了缓[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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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 初冬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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