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手机铃声固执地响着。搁在从前,以李言这个重度网瘾少女的手速,这铃声绝响不过第二声,但今天却迟迟无人接听。
江乐抿了抿唇,又一次拨了过去。这次倒是接得很快。
“喂?”
但那声音并非李言的。江乐心下一沉:“阿姨,李言呢?”
电话那头的李母停顿了片刻,才轻轻叹了口气:“乐乐,真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言言她…睡着了。就是状态不太好,明天恐怕不能陪你去玩了。”
又传来几声歉疚的话语,江乐语气平淡地回应:“没事。明天她醒了,麻烦让她给我回个电话,好吗?”
李母连声应下,似乎那边有了什么动静,电话便匆匆挂断了。
“怎么样?”一旁的江从月关切地问。
江乐微微蹙眉:“说没事。估计心里憋着气呢。”
说完,她毫不迟疑地又拨通了陈听的号码。
电话被接通,陈听利落地抢了先:“有事晚点说,忙着。”话音未落,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江乐握着手机愣了几秒,转头看向江从月,眼中满是困惑。
“好了,”江从月不着痕迹地拿过她的手机,“这是她们俩之间的事,得让她们自己解决。外人,很难插得上手。”
江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看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江从月脸上难得地掠过一丝不快,但立刻又绽开笑容:“乐乐,如果有一天,你喜欢的人突然不辞而别,而你知道其中另有隐情…你会怎么做?”
这问题来得突兀。江乐停下手里的动作,瞥了眼倚在床边的江从月:“我没有喜欢的人。”她语气笃定,只当这是江从月又一次的试探。
“我是说如果嘛,假设将来有这么一天,你会怎么做?”江从月不依不饶地追问,身体微微前倾,一副好奇极了的模样。
见她神色认真,江乐也凝神思索了片刻,然后斩钉截铁地吐出答案:“我会讨厌她。”
江从月“啧”了一声,对这个回答显然不太满意,却也没再追问,转而问道:“那乐乐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不早恋。”江乐答得耿直。
江从月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上次的事真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自己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都快毕业了,说说也无妨嘛。”江从月眼睛笑成了弯月。
喜欢什么样的?江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铿锵有力地回答:“喜欢我这样的。”
话音刚落,江从月更是笑得前仰后合,那一头白发在灯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晃得江乐有些失神。
她用力搓了搓手里的衣服,心想江从月肯定在笑话自己自恋得不行,耳尖止不住地发烫。
她自认这世上没人能比上自己,即便是待她如此之好的江从月也不行。可听着那持续的笑声,她又懊恼地抓了抓手,早知道就不这么说了。
头顶忽然被温柔地揉了揉。江乐抬起头,迎上江从月含笑的目光:“哎呀,那我可就放心了。乐乐这么喜欢自己,以后肯定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吧?”
江乐的脊背瞬间绷紧,有些不悦地拍开那只手。她不喜欢谈论这个话题,即使生离死别是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们两个的事,你别管太多。陈听那孩子聪明,她会处理好的。”江从月讪讪地收回手,温声劝道。
“知道了。”江乐闷声应道。
“行,收拾好就早点休息。”江从月笑着摆摆手,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一股莫名的烦躁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江乐。她赌气般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重新搅乱。
坐立难安片刻,她爬起来拉开抽屉,小心翼翼地取出布包里的长命锁,冰凉的金属触感贴着掌心。
如果人能永生该多好。在不算漫长的时光里,江从月早已悄然无声地融入了她的生命,成了她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她多希望她能长久地陪在自己身边。
江乐惋惜地轻叹一声,指尖在那繁复的花纹上流连摩挲,最终还是将它仔细包好,放回原处。长生就像这长命锁,美丽却沉重,挂在颈间只余下细绳勒紧的窒息感,所以只能摘下,束之高阁。
她只能学着接受,江从月终究会离开的事实。
第二天,李言回了电话,语气坚决地告诉江乐,她和陈听彻底分手了,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江乐只叮嘱她好好休息。至于陈听的选择,那是她自己的事,与江乐无关。
一场旅行,江从月带着江乐见识了无数前所未见的新鲜事物,一点一滴地为她那片苍白的世界涂抹上色彩。
回到学校,李言似乎已缓过劲来,把什么陈听不陈听的都抛到了脑后。左右不过是几个月的恋爱,哪谈得上什么刻骨铭心。
这天,班主任谈及高考志愿的事。
话音落下,教室里顿时议论纷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诶,江乐,”李言一把揽住江乐的肩膀,夸张地哀嚎,“你要是考去了北市,我们岂不是要好久好久见不到了?我会想死你的!”
江乐失笑:“你之前谈着异国恋,不还豪情万丈,说什么不就一张机票的事?怎么轮到我,就变成好久好久了?”
“诶!”李言佯怒地瞪了她一眼,随即捂着头趴在桌上,“说好了不提这茬的!以后不许提了,丢脸死了!”
听她还能这样抱怨,江乐便知道,这件事在她心里,已然过去了七八分。
看来,她们口中的恋爱,也不过如此。江乐这样想着。
埋头刷题的日子如白驹过隙。江乐越是拼命想抓住时间,越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一天天变小。废寝忘食,刷牙时都要捧着单词册,人眼见着瘦了一圈,煎熬无比。
好在,终于要熬出头了。
“准考证、身份证、笔、尺子……”临考前一晚,江从月第四次清点着明天要带的物品。她如临大敌,神色竟比即将上考场的江乐还要紧张几分。
末了,她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握住江乐的手,一遍遍地安抚:“别紧张,只是一场考试而已,以你的成绩完全不用担心。好好考就行……”
江乐原本因紧张而微微加速的心跳,反倒被江从月这模样平复了。她好笑地抽回手,歪着头,促狭地看着对方:“到底是你紧张,还是我紧张?”
小心思被无情戳穿,江从月轻咳一声,摆摆手:“行行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不管了,突然有点困,睡了睡了。桌上的牛奶别忘了喝。”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那健步如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江乐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脚步,可比从前走几步都要喘的样子矫健多了。她晃晃脑袋,把某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开,关了灯,在黑暗中闭眼复习。
—
校门口。
烈日当空,却丝毫挡不住家长们的热情。人手一把扇子,围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目光却时不时焦灼地投向校门内。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里,江从月对着手机,神色淡然:“陈家?”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了一下,“可以谈谈。”
“呀!那不是乐乐和言言吗!”司机高兴地按了两下喇叭。
江从月循声望去,目光瞬间定格在人群中那个格外醒目的身影。
江乐穿着淡白色连衣裙,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正微微侧头,专注地听着身边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心头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涩。她对着手机快速道:“具体事宜明天我到公司处理。”随即切断了通话。
车外,江乐和李言也眼尖地发现了她们,快步走了过来。
拉开车门,凉爽的冷气瞬间驱散了周身的燥热。
李言一屁股坐下,立刻打开了话匣子:“诶!这次卷子真的超简单!要是我真去考……”
车里的人都含笑听着她绘声绘色的描述。
等她终于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江从月适时地递过一瓶水。
趁李言喝水的间隙,江从月开口道:“为了庆祝你们脱离苦海,我订了个包厢。你们先回去冲个澡,我们再过去?”
“好耶!”李言一听有大餐,眼睛瞬间亮了,欢呼雀跃。
靠在椅背上的江乐,目光恰好对上江从月笑盈盈的眼眸,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裙边,又是那种奇异的熟悉感。
江从月又被李言的话逗乐,笑着说:“言言这闹腾劲儿,是不是跟你越来越像了?”
李母也被女儿逗乐,看着后视镜里映出的两张脸,随口笑道:“那肯定,带多了不就像了,诶,江老板,你和乐乐不也越来越像了。”
说着,她还仔细往后视镜瞧了瞧,又补充道,“别说,连这眉眼五官,走出去让人认,谁能说你们不是亲生的呢?”
“哇哦!真的诶!我也觉得像!”李言立刻凑近,煞有介事地来回打量着两人,连连点头附和。
江从月听了更是眉开眼笑,连声应和:“可不就是嘛。”
言者或许无心,听者却如遭雷击。江乐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砸下。
若是往常,李母这番话只会让她暗自窃喜。然而此刻,在那些盘桓心底的疑惑映衬下,一股冰冷的寒意骤然从脚底窜起,瞬间将她吞噬。
“怎么了乐乐?”江从月察觉到她的异样,探身过来,掌心覆上她的额头,“脸怎么这么白?”
江乐猛地回神,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摇了摇头:“刚考完,有点累。”
江从月立刻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担忧道:“是不是空调开太低了?这一冷一热最容易着凉。”她看向前座。
“哎哟是是是,瞧我这记性。”李母连忙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累着我的宝贝了,”江从月心疼地将她揽近,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靠着我歇会儿。”
肩头其实并不算舒适,甚至有些硌人。但掌心传来的暖意,奇异地熨帖了江乐那颗正被不安啃噬的心。
她顺从地依偎过去,额头抵着江从月的手,将身体的重量缓缓倚靠在那略显单薄的肩头。那份微弱的痛感,反而让迷茫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
无论如何,剩下的时间终归有限。何必患得患失,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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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从月: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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