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岑川这样执着,也很有力度的在执行自己的计划,又经过了瞿老爷子的点头认可,好像并不是没头苍蝇在瞎胡闹,大家就也不阻止,瑞王还十分配合,使人找了能长期供应的牛奶,隔天就送一罐子来。
有了牛奶陆岑川如有神助,不但每天喝上一大杯促进骨骼生长,余下的就拿来做各种点心零食,连着好多天奶香四溢,闻着就甜到了心里。
瞿老爷子祖孙都很喜欢这些有着浓郁奶香的吃食,阿越从来嗜甜,只有瑞王觉得有些腻,但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倒也跟着吃两块儿尝鲜。
等到新鲜劲儿过去,也不可能每天都吃甜点,多出来的牛奶就煮了大家一起喝。石头听说陆岑川喝牛奶能长个子,也偶尔来蹭,跟他三叔一模一样的,然而好像有些乳糖不耐,喝了就拉肚子,只好放弃。
陆岑川一边笑一边假惺惺的叹气,石头是真的被瞿镜锋小少年刺激得不轻,但除了长个儿,明明还可以发愤图强去学习来超过人家嘛。
“阿镜来。”
陆岑川招手把小少年叫过来,
“今天份的牛奶,老样子睡前热热喝。”顺道摸了摸他的脑顶,身高差不多,摸个头手抬老高。
瞿镜锋跟陆岑川相处一阵,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拘谨了,虽说个头差不多,也只比她小几岁,不过陆岑川是跟自己爷爷平等对话的存在,又端着长辈的气势,不知不觉就在她面前露出了小孩子的模样来。
小少年腼腆的弯着嘴角,清澈的眼中荡满笑意,跟陆岑川道谢之后,十分稳重的端着一杯牛奶走了。
等到瑞王正式进入了解毒的疗程,无论是瞿老爷子还是瑞王都绷紧了神经,全心投入配合,陆岑川便自发自动的负责起几人的一日三餐,连每日杂事也帮着分摊不少。虽然不用她亲自去做,但做出决定发号施令,王明跟袁成又都肯听她的,着实掌了几日瑞王的家。
然后陆岑川就深深觉得,像瑞王这样的,还是老实给家呆着吧,别出来假装自立了。
她却不知道此时,真正的大家公子哪有亲自操持家事的呢?
身边的小厮管事,总有几个是用来分管这些杂物的,只是瑞王把萧得一等等全部遣走了,此时身边就有些空缺,唯二顶用的王明袁成,也不是专精这些,一旦事情杂乱,就难免有些不能兼顾罢了。
这样的日子一共持续了半个月,前面七天是为解毒,后面的就是观察巩固。
等到瞿老爷子宣布瑞王沉疴尽除,往后再调养一段时间,把近两三年的缺损补足,就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健康人,上山下海都没问题,众人都是欢欣鼓舞,只差欢呼两声来抒发一下感情了。
预想中青风炼会不够的问题也没有出现。
试药解毒都很顺利,甚至还给老爷子留下了半株,陆岑川手中夏氏的家传制法自然是用不上了。
不过之前为了以防万一,青风炼的制法已经提前告诉了瞿老爷子,叫他能够摸索研制,免得到时候来不及。现下全都忙完,瞿老爷子便喊来陆岑川,递了一本册子给她,
“这是我行医多年总结的一些药膳食方,现下便赠与你。”
也不说交换之类,只说看重陆岑川手艺心性,虽然她不通药理,但理解悟性实在不错;又说如果没有陆岑川鼎力相助为瑞王调理身体,解毒的过程根本不会这样顺利,后续也需要她继续费心。
希望她能好生研究这些药膳食方,融会贯通,以后若有所需之时便能为己所用。
老爷子挑着只有自己跟陆岑川的时候拿出这册子,甚至瞿镜锋小少年都被支开,阿越也不在屋里。这一份顾忌周全的好意,叫陆岑川无法拒绝,再三道谢,收了下来。
回来说瑞王。
这下他病根拔除,真的能自由放飞了,反倒十分沉静,虽然看得出来欣喜,却远没有之前刚刚得知能够解毒的时候那样躁动。
他除去了身上最沉重的枷锁,正最是潇洒,然而却愈发光华内敛,只是这份气度由外而内的收敛,又由内而外自然的散发出来,就叫他风姿与往常相较,更胜三分。
最直观的就是,平日里哪怕服饰简单,连冠带也能以素净来形容,都已经仅仅单凭姿容,就轻松达到要闪瞎陆岑川眼的程度了。
好几天陆岑川才习惯了这份额外的美貌,瑞王也松了口气。无论是脸还是身份,陆岑川都不曾因为这些对他另眼相看,忽然在意起来,他也很别扭好吗!?
哎,还有习惯别人对自己不以为意的,从前也是没想到。
瑞王身体大好,却不欲引出什么额外的波澜,只跟皇帝与太后含糊其辞的报了平安。似是知他厌烦,皇帝没有强硬的追问,甚至只是稍微问了两句归期,都没有提要他几时回去。
这正合瑞王的心意,他确实完全没有回京的想法,争权夺利人心算计他上辈子都玩够了,哪有跟陆岑川做邻居有意思。
而且他最近发觉了全新的乐趣,比起从前不停的被陆岑川牵引着改变习惯,甚至改换理念,破开两辈子的禁锢彻底放松之后,瑞王也开始试着影响陆岑川。
从她完全不感兴趣,但自己十分擅长的琴棋书画开始。
不得不说瑞王虽然选的项目不怎么样,但切入点实在是不错——以陆岑川感兴趣的手工技巧作为吸引,阿越长大了都要学习作为动力,还真的成功叫陆岑川跟着他鉴赏了两天。
不过也就仅止于此了。
文墨之类没有坚实的基础和常年的练习,实在很难体现出成果,叫人有继续学习的**;音律陆岑川也不通,传统的宫商角徵羽跟她熟悉的现代音律相差太多,乐谱更如同天书一般;棋就不用说了,有一个全程虐菜的对手,没有掀桌暴怒,已经是陆岑川养气功夫的究极体现。
心疼了一波阿越长大得学这么多枯燥无味的东西,陆岑川就不肯跟瑞王玩儿了。
瑞王也不气馁,能硬着头皮每样都了解过才放弃,已经超过了他对陆岑川的期待,毕竟在他心里,陆岑川对这些东西是完全没有耐性的。通过这次明白了对方不耐的底线,调整方法,下次再来。
这天瑞王正在通过潜移默化影响陆岑川对茶道的品位,因为宋老爷子的强势科普,在茶道之上陆岑川算是已经入门了,比其他的更容易深入进阶一些。还没等陆岑川赞叹瑞王泡茶的手法比从前更加赏心悦目,就看宋老爷子急慌慌的走了进来,见了瑞王眼神一亮,也不客套,直接问他京城可有来人。
瑞王先对老爷子颌首致意,又斟满一杯推给陆岑川,才从容答到,
“五日之后当有人来。”
陆岑川完全没懂他们的哑谜,看老爷子一脸惆怅,疑惑到,
“他京城有人来……”关您什么事啊?
宋老爷子顿时无语,用怒其不争的声音指责陆岑川。这么大的事情瑞王都惦记着,这丫头竟然不上心,
“阿桥考完啦!”
按照春闱考期的安排,会试一共耗时九天,考完之后放榜公布中榜学子名次,再择日殿试,由皇帝钦定三甲考生排名。
今日正是会试放榜,决定杨桥此次京城之行结果的,第一个定论。
陆岑川无语,今天才放榜,人在京城还能去拼一拼谁的消息更快,他们远在青树村,着急个什么劲儿啊?就算瑞王有宣王这外挂,往来的消息比平常人格外快一些,也不可能跟京城同步嘛。
陆岑川看着担心不已的宋老爷子,感叹到,
“您也……太紧张了一点。”
柳师傅也被宋老爷子硬拉来问消息,无奈得很,
“您自个儿白费劲儿也就算了,非得拉着我是怎么回事?我那儿正在关键呢。”
他们俩人都不配合,老爷子就觉得自己有一种曲高和寡的孤独,不肯承认担心过头,哼了一声气到,
“我这还不是看你太拼命,想叫你换换脑子!”
柳师傅完全不想承这个情。
陆岑川有段日子没见柳师傅了,对方忙得连来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可见投入。既然已经被老爷子打断了进度,便笑着问鬼国嵌研究得如何了。柳师傅也知道今日注定不能回去用功,索性抛开去,跟陆岑川闲聊起来。
未曾领会的技术,从拆解到仿制,本身就是一个反复研究的过程。特别是鬼国嵌从材料的选择到烧制的技术,需要费心的地方特别多,柳师傅虽然还算顺利,但进程实在不快。
陆岑川对现有的技术不是很了解,为了不说出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的科技手段叫人生疑,言语上就很模糊,一同探讨的瑞王反倒更有建设性一些。
等几人说到兴起,柳师傅大感收获颇丰,扔下老爷子就回去试验了。
宋老爷子见老伙计这样心急,到底不好再勉强把人叫回来,悻悻回家继续等待。好在没叫他老人家揪心太久,杨桥斩获会元的消息如风一般卷进了村里,把众人冲得都是一愣。
从来都只觉得杨桥读书好,等到他一路从案首杀到了会元,反倒觉得不太真实。
再往前一步,可就是连中三元了啊。
这会儿就不用再提宋老爷子有多么的紧张了,杨家上下,林县令一家,乃至全县,本地所有的读书人,都有些回不过神的意思。
最淡定的是陆岑川跟瑞王。
瑞王历经大半年与杨桥的交往,自信以他文采见地,会元什么的原本就很可以期待。而陆岑川则是单纯觉得这是个全国高考状元,虽然难得,但,每几年总得有一个不是?
完全不知道这名次对杨桥开启仕途之路的重要性。
随着杨桥头名的消息一同送来的还有宣王的一封抱怨——痛斥陆岑川带歪杨桥,在全是喝白水啃冷馒头的考场上,吃什么煲仔饭?
最过分的是后来还不肯给自己分!
陆岑川看完信啧了一声,明明给杨桥带了宽粉,也给他配了酸辣粉调料,为什么不吃那个?醋的酸香和辣味的刺激,被热气一蒸,绝对比煲仔饭勾馋虫啊。
深夜放毒都不会!愚蠢!
结果这么不专业还能害自己背锅,简直不能忍,转头问瑞王,宣王还来吗?
瑞王预感到不是什么好事,难得替弟弟探一波虚实,
“怎么?”
“想叫他涨涨见识。”不馋得他走不动道算自己输。
瑞王失笑,赞同的说宣王确实不识货,完全不为他讨饶。
“哎呀你这臭丫头!”
宋老爷子听不下去了,一指戳在她脑门儿上,
“现在是该说这个的时候啊!?”
“那该说什么啊?”陆岑川不明所以的反问。
宋老爷子无奈,抖着手指了她半天,
“当然是殿试啊!!”
当然是关心杨桥最终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能不能在殿试中一举夺魁,连中三元啦!
陆岑川认真思索了一下,
“总之不会是探花?”
然后不等众人疑惑,就主动解释,
“探花不是看脸的吗?”说着向瑞王的方向微微抬了下下颌,示意大家去看,
“京里的青少们要都是这个范儿的,杨桥怎么当探花啊?”
众人齐齐去看瑞王,被这青年昳丽的美貌刺得眼睛一痛,紧接着心里也跟着一痛,无言以对,默默替杨桥好气。
瑞王被一群人目光灼灼的盯着看,虽然从小就习惯了被人注视,此时也很无语,半晌苦笑了一声,
“……大约是吧。”
被陆岑川这么一搅合,大家终于从杨桥头名会元的冲击中清醒过来。
是不是状元有什么好猜的呢?
杨桥已经夺了会元,是他们之前从没想过的好成绩,后面殿试既是看才学,又是看运道,谁知能不能合了皇帝的眼缘?他们只要好好准备杨桥回乡怎样庆祝,剩下能做的,不过就是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了。
还有杨桥的婚事。
之前两家议亲商定婚期那会儿,谁也不敢说杨桥能得个什么样的名次回来。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多少人进京赶考一场场成空,不敢期许太高怕给杨桥压力,又不好说就考不上,那不是灭自己志气吗?
如今可好了,会元名头一定,大家可以欢欢喜喜的准备起来了啊!
仪式一定要更隆重,才能配得上会元郎的名头对不对?场面要更盛大,彩礼要更豪华,嫁妆也得更厚重嘛!而且等杨桥参加过殿试,那跟一个单纯的举人功名,号召力也是完全不相同的,又有多少宾客趁机而来,现在都是说不清。
宋老爷子找到了新的关注点,终于不拉着陆岑川跟柳师傅胡思乱想了,俩人都松了一口气之余,陆岑川又有些不明白。
杨桥考上了,怎么是宋老爷子最开心呢?
杨路最看不得她这个明明能自己动脑子,却懒得只想叫人告诉她的样子,完全不予解答。见她又立马一副“也不是非得知道”的表情放下了,气得一笑,
“岳父族中曾经富甲一方,号称一根茅草到了宋氏手里都能卖出天价,家里金银多的无处存放,铸成珠子给幼童玩耍。”
“哇……”
“然而前朝一朝禁海失了财路,世代行商的族人几乎断绝了全部的生计,偌大家族转眼分崩,加上外人倾轧,不出几年便败落了。”
陆岑川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所以以后准备走官商勾结这条路吗。”
然后就被杨路糊了脑袋。
虽然力道轻微,但陆岑川少有这样吃瘪认怂的时候,瑞王忍笑不已。
宋老爷子想要官商勾结还轮的上杨桥?等他从中榜的学子慢慢爬到能跟人勾结的官位,都不知道哪一年了。
而且最重要的,从齐王叔到阿宣,或者从老爷子决意参与商路开拓,就已经跟皇室嫡系绑在了一起。别说跟什么别的官员,就是其他勋贵之中的产业,与他皇兄疏远的分支,老爷子为了避嫌,都不一定会单独与他们合作。
陆岑川不关心这个或许不知道,杨桥手里历年的考题,江南书院大儒的书作,还有风头正劲的文人墨客的名篇,很多都是来自于宋老爷子。而此时宋老爷子这样重视欣喜,除了对自家后辈的关爱,自然是为了家族的未来。
所以在杨桥还在京城为了中状元努力备考殿试的时候,家中的亲友们已经开始准备大肆的庆祝了。
杨家两位嫂子也开始为小叔的婚事操持,其中还又有一件喜事——杨大嫂时隔多年再度有孕,竟因为接连的忙碌和太高兴了完全没注意,直到被自己一天天更好的胃口吓到,叫杨梁硬压着去看大夫,才发现都快三个月了。
虽然她本人毫不在意的说这孩子跟怀石头时一样老实安分,众人却也不愿叫她继续劳累。可只有宋氏一人又明显忙不过来,于是杨路点名陆岑川,叫她跟着宋氏置办流程。
杨路当时是这样说的,
“石头跟锦儿这声姑姑难道是白叫的?既然恰巧又有你小侄儿来凑这个喜庆,跟着你嫂子一同操办,不是理所应当?”
“是是是,您说得对~!”
陆岑川跟着宋氏准备婚礼之余,还分神准备起了礼物。
说起来,杨桥中举的时候她就只请了些吃食,完全没送任何贺礼。如今想来,好像很不符合此时的惯例,这回杨桥人生四喜一次来俩,可不能再空手相贺了。
询问了一下一般这种情况都送些什么,一部分人叫她按照自己想法去选,意思到了就行,自家兄妹,不用在乎这些虚礼,这自然是杨路杨梁夫妻。另一部分人很不看好她送礼的品位,甚至委婉的问她如果没有什么看中的,自己可以顺便为她选一件。
这人就是瑞王。
新婚贺礼或许还能中规中矩,但瑞王完全不认为陆岑川能准备出什么正常的,符合普通读书人喜好的礼物,来祝贺杨桥金榜题名。
陆岑川表示不服。
要是送什么名人字画笔墨纸砚的,她确实是力不从心,就算重金去买也识不得好货色,说不定中间能出什么乌龙。但是也不至于连一件文雅一点的东西也送不出来啊?
毕竟每一个纯手工爱好者心里,都住着一个充满浪漫情怀的文艺青年嘛!
虽然这点情怀在陆岑川心里从来无甚紧要就是了。
于是冥思苦想读书人都有什么喜好,为了激发灵感,陆岑川还抽空去给柳师傅打了几回下手。看着一个个偶尔失败偶尔成功的仿制品出炉,其间亲自下场做了两个不倒翁,三个小兔子,一个圆圆的矮胖鱼缸以及一缸子的荷叶荷花。
柳师傅看她把那鱼缸都做成不倒翁可以摇摆的底座,还塑了个钓鱼的小童黏在缸边。垂下的钓线在荷花叶中摇摇摆摆,简直穷极无聊,根本不像是能找到灵感的样子。好笑的把仿制鬼国嵌填釉的色料扔了一些给她,叫她玩点儿新鲜的。
不过珐琅对陆岑川来说可不算新鲜。因为好奇做法,她也曾经玩过一阵,虽然没有参与过烧制打磨,但前面的步骤都算熟悉。除了盒子首饰,还曾经做过两副珐琅画挂在家里……
诶,对啊,珐琅画啊。
之前跟柳师傅讨论的时候,虽然她自己说话藏藏掖掖的,瑞王却点出了很多关键之处。眼看着柳师傅再度改进了工艺,又离成功仿制前近了一大步,完全可以支撑她做出成品嘛!
回想了一下之前自己被熏陶琴棋书画时,在瑞王书房里看到的各种摆设,陆岑川决定就用珐琅画做一副桌屏,作为杨桥金榜题名的贺礼。
有了大致的方向,具体的细节就很好决定了。
正反两面可以有字有画,内容无外乎读书人最喜欢的梅竹兰菊,或是荷花仙鹤,劲松山石,再辅以寄情托志的诗词,恰在此时应景的很。
陆岑川犹豫了一下选哪个,杨桥好竹,不过她的画技一般,竹子线条简单,更需要深厚的功力来表现,果断就被跳过了。最后选定了她比较擅长的荷花,附一首托荷花咏志的律诗,就开始动手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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