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信里交代徐悠,如果江南有了北伐的主意,一定一定要按住了,绝对不要发兵北上破坏她的计划。
她好不容易勾的车黎部人脑子打出来狗脑子,千万不要江南出兵,不然叫这一群狗脑子醒过味儿来。到时候阿史然整合犬狄百万铁骑重出江湖,她这儿就功亏一篑了。
江南安定,就是对她最大的支持。现在,只是个开始
徐悠没有说话,崔巧儿状似懵懂地问轩明,“陛下,前段时间才听说,车黎部与阿骨打部起了冲突,阿骨打部全族覆灭。怎的这么快犬狄王就又暴毙了?”
轩明停顿了片刻,说,“是林妍。”
崔巧儿惊讶的合不上嘴。
徐悠道,“陛下可真想小林大人死?”
轩明猛然看她。
徐悠仍是不急不缓地道,“既是林妍挑起了犬狄内乱,此时江南若出兵,且不论成功与否,林妍必死。当年楚氏的惨剧,就是林姑娘的遭遇。陛下当真如此恨她吗?”
自然不是。轩明沉默,宫人来通报说太医来了。
轩明闻声从思绪里暂时地抽了出来,问,“皇后身体不适?”
徐悠和崔巧儿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传太医来配假孕的药的。
徐悠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说,“有些咳嗽,不知是着凉还是上火,请太医来看看。”
轩明点头,传太医进来。崔巧儿在给徐悠打眼色,不是呀娘娘,您传来的是妇科圣手,可不是看头疼脑热的!
徐悠白了一眼,难道要她说月事不调吗?再问太医要假孕的药?万一传到周妃林妃那边,她还不想生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端。
太医搭脉的时候,轩明看见了徐悠身后的包袱,露出来一角鲜艳的大红色,与金色的绣线。轩明看着觉得眼熟,问,“这是什么?”
崔巧儿和徐悠顿时一头冷汗。徐悠忙抽手,挡住了说,“是臣妾的旧衣。”
崔巧儿去挽轩明的胳膊,说,“对了陛下,臣妾那儿……那儿新得了琴谱,陛下给臣妾指点指点?”
轩明忽然觉得,他这平日里挺正常的后宫,不太寻常。
然后一瞥看见了一旁低头站着的宫女,也觉得不对,说,“朕怎么瞧着你眼生?”
可不眼生么,这是个冰卫,来给徐悠送衣服送信的。
徐悠赶紧说,“她是新来的,陛下自然瞧着眼生了。”
崔巧儿问太医,“皇后娘娘身子如何?”
终于把轩明的注意力引到了太医身上,轩明也问。
太医问徐悠,“娘娘月信可准?”
徐悠道,“已逾十日未至。”
太医起身,躬身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的脉象如盘走珠,是有孕之象。”
三个人,都愣了。
徐悠觉得太医是诊不出来毛病在乱说,轻咳两声道,“本宫是晨起觉得咳嗽,请大人来看一看,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太医信誓旦旦地说没有诊错。
突如其来的喜讯,轩明搁下了什么北伐,问起徐悠身体。
徐悠也懵,可她心里着急。轩明不走,她就没办法找太医配药,林妍在江北可还等着呢,这药要是给她送晚了,真是要命的事。万一耽误了林妍的大事,徐悠可不想当北伐的罪人。
可看轩明今晚是不会走的样子了,徐悠只能给崔巧儿打眼色,叫崔巧儿替她去配药。崔巧儿背着轩明摊手努嘴,她等秋后才及笄,宫里都知道轩明在她宫里从来不过夜,她现在问太医要假孕的药?那太医一准要认定她要陷害谁了,怎么开口!
徐悠扶额,头疼。
而至于等崔巧儿出去又找人出宫找金辉以朝务借口引轩明出来,徐悠重新找太医要配药时候,刚正不阿的太医对自己的医术万分肯定,咬定没有诊错,皇后是真怀孕,不需要假孕的药。又把徐悠搞得无语,反反复复地说,不是本宫,不是本宫!是,我有一个不省心的妹妹,她急用。要命的着急用,哎呦快着点吧。
林妍不知道她动动嘴给徐悠搞出来多少跑断腿的麻烦。
林妍在与阿史然下棋,三日赢了三局。
她发现阿史然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棋盘上林妍杀的越狠,阿史然就越有棋逢对手的兴奋,于是也不让他了,来来往往,很是过瘾。
林妍与阿史然的棋局有彩头。林妍这一副关了门去随便王子们打生打死的态度,阿史然问她下一步什么时候出手,林妍就说不如一天一局,什么时候阿史然能赢她,她就什么时候出手。
今日是第四局,林妍又赢了。
两个人收着棋子,阿史然道,“今天又死了两个王子。”
林妍点头说正常,“王位更迭嘛,哪儿有不死人的。”
阿史然问她,“你就不怕他们里面,当真杀出来个蛊王?”阿史然觉得那天林妍养蛊斗鸡的说法儿有趣,也学她说话。
林妍说不怕,看着阿史然笑,“这不是有将军嘛。您还有心情在这儿与我下棋,事儿就不大。”
阿史然笑了下,叫人搬了架琴来,说,“送你的。看你天天在帐里呆的无聊,解闷吧。”
怎么说呢,这些时日相处的多了,林妍常觉得这阿史然,风雅起来可真不像个犬狄人。隔三差五地给她帐子里添东西,添的越来越像她在江南的闺房布置了。
琴不错,是把好琴,林妍道谢,去叫女奴擦琴。
犬狄女奴飞快的去办了。林妍觉得应当是那日之后阿史然对她这些陪嫁来的犬狄奴隶部曲们说了或者做了什么,明显感觉得到,这些人在她面前不懒散了。其实林妍觉得,这些小奴隶们懒懒散散地磨洋工也没什么不好,生活嘛,又不是行军打仗令行禁止,磨磨嘴皮子催催吵吵的也有意思。
阿史然明示林妍,“不去弹一曲试试音?”
“现在?”林妍一副有些无语的神情,说,“将军,就看琴上的积灰,就知道这琴必定放了有些年了。音调定然是不准的,要调音,大概还要换丝弦,很麻烦的。将军可带了新的丝弦来?”
阿史然不知道这些,也没带丝弦,神色有些遗憾,“这么麻烦?”
林妍点头。
阿史然说,“这是祖母陪嫁的琴。”
林妍一讶,来了兴致,叫阿史然帮她把琴翻过来。阿史然不明所以,林妍说,“宁姑娘有一把英太子相赠的名琴,被摔过,琴身下有磕痕,我看看是不是那一架。”
翻过来一看,果然有。
阿史然觉得匪夷所思,“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林妍甚至给他一种,与祖母是挚交故友的感觉。可怎么可能呢?
林妍没有解释。
她过目不忘的记性是随了她姥姥,章华台变之后,文肃公主写过很多东西。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文肃公主默下了《访幽集》的全篇与全部批注,于是连楚宁姑娘自己也不知道,战乱里散佚的她的心血,竟以这种方式,通过薛露的记忆保存了下来,又通过林妍的记忆,回到了她的传人阿史然这里。
薛露默下的不止是访幽集,还有那一整个时代的记忆,薛大姑娘、英太子、桓世子、丰义公主、秦王、秦王妃、秦王世子、秦王二王子、两位郡主、楚宜姑娘、小安公子……那一个个鲜活的人物,那一个英杰辈出的时代,那一场盛世,都被薛露用温柔的笔触记录了下来,封存在了清平山的箱子里。她姥姥那好大一箱子的的文稿,叫卫老太师整了好多好多年也没整完的手稿,真是越翻越有。
姥姥的初衷,大约只是不想遗忘。作为章华台变后所剩无几的幸存者之一,文肃公主想把他们一个个鲜活的平生都记录下来,不要寂灭在历史的尘埃里。却没有想到,辗转传到了林妍这里,竟成了挽救这个民族的北伐大业一线生机。
林妍有时候会想楚宁姑娘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毕竟祖母笔触下那个世家闺秀典范的“宁姐姐”,与犬狄王太后杀伐果决的形象差的太多太大。林妍也不知楚宁姑娘的晚年为何会培养出阿史然这样一个人物,不知她究竟是要毁灭了大雍,还是想给宁希,留下一线生机?
好在,这一线生机,林妍赌对了。
林妍坐在了琴前,拨弄了几下琴弦,果然发出了难听的、走调的声音。
林妍抬头看阿史然,阿史然明白了,太多年没有弹过的琴,当真是需要重新调校的。
他遗憾,林妍却说,“需要将军稍等片刻。”
说着林妍一根根拨弦、调音,认真的模样,很是秀丽温婉。
阿史然想和她说话,一开口就被林妍打断,“我在调音,有杂声,我就听不准了。”
温柔又严肃。
阿史然抬手比了个“请”,安安静静地就看林妍试音调弦。
林妍调音的时间有些长,毕竟她也不是很熟练,又没有定音的律管,全靠耳力。
半晌调好了音,林妍问阿史然,“将军想听什么?”
阿史然说:“《破阵曲》。”
林妍犹豫了下。
阿史然问,“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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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陛下可真想小林大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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