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谁还能管得住王太后林妍呢？

时辰到了，大军开拔。林妍目送阿史然骑着那匹高大的黑鬃马离去，轻轻地笑了。

眼底的深意，像三千潭水，看不见底。

他这一去，不会再回来了。

大军离去，林妍拢了拢披风，转身踏入完完全全属于了她的车黎王都。

“发信吧，三月上旬会师乌水。”林妍对云澜说，“咱们，也要出征了。”

阿史然忽略了一件事。

犬狄王曾经借过林妍五万铁骑追剿阿骨打残部，林妍混编进去了两千青衣军好作指挥。也为了入乡随俗，那两千青衣军，用的都是犬狄的名字。班师回朝还回去的时候，因为追剿阿骨打部本身就有伤亡，有进有出的平了账，她就没把那两千人抽回来。

后来二十万狼骑啸营，死伤逃散了大半，阿史然给大军重新整了编，这两千人，全分散到了各营之中。

林妍出手，下的都是连环计——

勘考之乱，还有后续。

阿史然前脚走，林妍后脚就叫人去清点二十万驻军的营地。那营地现在有青衣军驻扎了。车黎男子的兵役长达二十年之久，这就造成了军队足够强盛，但后续的兵源补充就成了短板。啸营里死伤重残了将近五万人，五万人的兵器，都收归了军备库里。

多现成的好东西呀，林妍不客气，叫孔方疏通好商路，全给海齐送去。

谁还能管得住王太后林妍呢？二十万车黎狼骑，勘考之乱后只剩了一半，为了北征阿史然连汉兵营和地方驻军都调进去了，王都与平江线上的防务都要靠林妍从郅郯国调来的青衣军顶，实在是没有什么约束得住林妍的力量了。

至于官僚体系，朝堂上的五百名的汉官很知道要抱谁的大腿，唯林妍马首是瞻，那几十个犬狄官吏，实在是没有什么威胁。

林妍还要管阿史然征讨大军的粮草辎重，林妍召来了孔方与这一条线上经手的官吏，这些官吏里，大多都是书秘处的姑娘，更是林妍嫡系的班底。

林妍让他们认识一下，说，“十成取三送往前线，就说大雪封路，输送困难。剩下的都送去海齐。”林妍抬手指向孔方，道，“怎么平账，请教孔大人去。”

这位军需贩子，是行家。

孔方笑的奸猾，说着林帅放心，笑的简直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漫天的鹅毛大雪把天地都下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林妍立在窗前，搓着手，哈了口气。她望着白茫茫的大雪，心道，原来，这就是江北风雪，娘亲念过，妈妈念过，徐老太傅，也念过。

真的很冷，比江南冷的多。

……

宁希1017年初，车黎国大将军阿史然王亲率二十万大军征讨犬狄六部，连战连捷。

宁希1017年，二月末。

阿史然的大军打到了乌水畔。积雪尚未消融，营帐里很冷，说话都冒着哈哈白汽。

营外来报王都调来的辎重补给来了，大帐里议事的副将们顿时一阵欢呼，可终于来了，盼星星盼月亮的等补给，谁知道这么墨迹。副将们都说果然不能叫女人当家，当然这话不能说到大将军面前。

结果刚到营门口，就见押运的兵士在与验收的兵士吵架。一个副将问怎么回事，两边人各执一词，验收的小将军说运来的兵器都是坏钢，粮食都掺了沙子，根本不能用也不能吃。押运的兵士坚持说他们路上没动过，王都里送出来什么样，他们运过来的就是什么样。于是两班人马吵了起来，争执不休。

押运的也是犬狄狼骑，因为上一次补给辎重迟了大半个月才到，说是大雪封路，还只送来了一半，另一半连人带车都摔山谷里了。论理，这种事情发生在车黎狼骑里，依照军规是要把押送的人全部处死的。但押送的是青衣军，领头的是葛白，林妍都让她的近卫营亲自押送了，阿史然不好处死林妍的亲信。于是说毕竟青衣军是南方来的，不熟悉江北的地理气候，以后的押送还都由他们自己来。

结果这一次，是按时抵达了，却送来了这么些垃圾。

闹到了阿史然帐前。

阿史然皱眉，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押送的兵士还带来了林妍写给阿史然的书信，阿史然拆信看了，温婉秀丽的字迹，娓娓道来，看着就叫人心里熨帖。

林妍在信里为葛白的逾期向阿史然赔罪，她已重罚了葛白一行人，说在青衣军中辎重运送逾期也是重罪，说将军只管重罚，不必有什么顾虑。又问他说自己见葛白迟迟未归，补发了一批辎重，不知将军收到没有？

阿史然没有收到。当然，林妍只是这么一说，她也没发。

又问阿史然战事如何？说虽然已经二月份，迎春花都开了，可王都还是很冷，冻得她晚上睡不着，盖两床被子也没什么暖意，不知道将军这边天气如何？是不是也是很冷？嘱咐阿史然记得添衣。又说越往北越冷，将军征战于外，辛苦了。

还说到过年时候，她把阿史然府里的孩子们接到宫里一起过年了。埋怨阿史然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他最小的孩子明明已经四岁了，却给她说只有一二岁，自己孩子的年纪都记不得，没有做父亲的样子。林妍说她帮他数了，一共四个男孩，两个女孩，都很懂事可爱，也很聪明，像他。然后把六个孩子的名字和年龄都写了，叫阿史然记住，回来了她要问他的。又说他的三儿子名字就叫“老三”，她确认了几遍都是这个名字。林妍在信里表示很无语，说阿史然你能不能上点心呀，她给这个孩子想了几个名字，等将军回来了，一起定一个。

“能不能上点心”这几个字笔锋写的比其它的字更急，着墨也重，阿史然几乎能看到那个爱发脾气又任性的姑娘恨不得揪他耳朵的画面了，不由失笑，目光也柔和了很多。

另又说到她看几个孩子手上脚上都生了冻疮，问阿史然如果回城路上遇见有蝮蛇给她带几条回来，得给孩子们配冻疮膏。自然也少不得念道一番阿史然的不上心。说男孩子阿史然想怎么摔打就怎么摔打吧，她管不了，可女孩子哪儿能这么放养造腾？宣布以后两个小姑娘跟着她了，这是通知，不是问询他意见。

叫阿史然看的挑眉，觉得那两个小丫头，怕是也得被林妍养的和她一样娇气矫情了。啧，命真好。

最后，林妍在信里说：朔北天寒，盼将军早归。

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了。

没有补给也不是什么大事，车黎部擅长以战养战，没有补给，劫掠就是了。阿史然摆手叫副将去清点，运来的辎重能用的用，不能用的就丢掉，许是下面人贪墨，回去了再处理。

轻描淡写地就把事情揭过。副将还要说什么，被阿史然抬手止住，阿史然叫人升帐来议歼灭托倪部残部的事情来。

犬狄六部联合，聂洛部是在划水，山浑部有意保存实力，冲春部一贯和稀泥，都没有使出全力来打。托倪部与焱日回部、素山部却是拼上了全部家底，全力抵抗阿史然的车黎狼骑，甚至从漠北草原上调来了主力大军，阿史然的二十万大军，也折损了不少。漠北的那二十万狼骑，阿史然也下了调令，抽了十万清扫三部在草原的老营，五万留守大松山，五万来乌江水畔支援。

从车黎王都出发的二十万大军，现下剩了不到十万。

打了两个多月，现在托倪部是三部里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部族。素山部与焱日回部都已被歼灭打散，没有了再集聚的实力。而他们的国土，都有林妍派人接收。

——明面上去接收的是车黎国、郅郯国的官僚系统与书秘处，暗地里，却是她散在各地的玄同会。

地盘扩充的太快，林妍手上的官吏也不太够用了，好在她又提前给徐悠去了信，叫她想办法从江南弄一二百个识文断字的书吏过来，得要能干事的，最好懂点犬狄语，纸上谈兵的花架子不要。

徐悠觉得林妍真是高看她，提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了，恨不得把信拍给轩明替她开冬闱专场得了！崔巧儿蠢蠢欲动，说她识文断字也能干事，犬狄语虽然不会但她可以学！被徐悠按下去，叫她少添乱，还是想想自个儿怎么应付侍寝吧。崔巧儿嘟囔这不是一回事嘛，放她来江北就结了。

身怀六甲的徐悠自认干不来这事儿，把信递给了徐老太傅。徐老太傅一看就明白了，叫他的长子寻了个由头开了场宴，请来一干小林党旧臣，于是小林党又串联小林党，大半个月里陆续二三十个小林党旧臣辞官，而还有些外放不得志的，干脆挂印而去，携家带口地就往江北来了——转道烟州蛊族，经海齐，重投旧主。昔日这条运粮道，现在改运人了。人人都带来三五个幕僚，徐老太傅又从学生与两大书院的学子里择优选了几十人，也一批都过去。两大书院的学子都会些犬狄语，大半年前林妍嫁入车黎部起，轩明就下诏春闱加试犬狄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