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宜今天在城门口吹了风,又去徐相府周旋,她难掩疲态,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衣衫褴褛,精神萎靡,一看就是很久没有饱餐一顿的。
熙宜只觉悲痛,都城的百姓尚且如此,那边关的呢?
只怕是更苦。
她拳头握紧,疲倦都抛之脑后,她对自己说,继续干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穿过人群,转两条街,到了外祖父给她的药坊,她正了正神色,打起精神,走向里间。
现在买得起药的不多,药坊门口吵吵嚷嚷,一堆一堆的人围着,有的哭喊老天保佑,有的几人神色焦急的商量着什么,更多的是破口大骂。
然后踏进药坊,却安静许多,只因门口立的两个高壮打手,防止有人闹事。
小二百无聊赖的手撑下巴,坐在柜台前,扫视了一遍熙宜的穿着,声音冷淡道,“要什么药啊?”
熙宜穿的还是在冷宫里的衣物,袖口手肘处磨损厉害,但胜在完整,或许这身衣服比之门外要富贵许多,但在小二眼里,不值得起身接待。
这生意能做成,但是没必要殷勤奉承。
熙宜也不怪罪,“你们掌柜的呢?”
“进货去了,要什么药?”
熙宜点头,从毛边的袖口掏出一张纸,修长的手指缓缓展开纸张,露出全貌。
小二经常抓药,自然识字,他定睛一看,一阵赫然,竟是药坊的店契!
托关系进入这家药坊时,只知道是谢家产业,竟不知怎会落到个小姑娘手中。
这边的交谈引起门口守卫的注意,小二立马使眼色,让去找掌柜的。
打手领会后,不动声色的从后方穿过,撩起帘子往里间去。
熙宜见他看清了东西,收起店契,“拿些孕妇滋补的药材。”
“您稍等。”
熙宜找了个位子坐下,见小二端茶水过来,不满的说着,“不喝,赶紧去拿东西。”
小二见状立马赔罪,“是是是。”
这时刚恢复平静的帘子再度被捞起,掌柜从里面出来,挤着笑脸说,“哟,您来了,刚才在理货,不曾远迎,请公主多加谅解。”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烦请里面坐。”
“不必了,拿了药材我就走。”
掌柜厉声问小二,“公主要什么药材,快去准备。”
“公主里面坐,稍等一会儿他们就包好了。”
熙宜思考一会,看着眼前诚邀的掌柜,点了点头,“行。”
谢家主交代他药坊换主人时,他还奇怪,得知是公主点名要时,更加摸不着头脑,思索半天,谢家与这个朋友公主不常来往,如今这么纵容,必然在下一盘大棋,他可不能轻举妄动,影响了家主。
家主交代,就当个是哄小孩,她最多要几样补品,给她就是,生意照常做。
掌柜经商多年,总觉得不太对劲,若只是要点补品,那直接给就是,为何把店契都送出去了。
他趁今天试探一番,看对方是否有指手画脚的意思?
熙宜一跳,坐进高凳子上,两只小脚一直晃悠,左右转头,一幅天真无邪,充满好奇的模样。
掌柜率先发问,“公主觉得这药坊怎么样?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吗?”
熙宜眼神从角落里的盒子收回来,睁大眼睛看向掌柜,“没有没有,都好着。”
“掌柜的,咱们店里最贵的药材是什么?”
见公主眼神一直往角落里看,掌柜的起身从架子上拿出一个木盒,又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左手扶住木盒上的锁扣,右手摸出其中一个钥匙。
只听清脆的咔嚓声,锁应声而开。
打开木盒,一株人参躺在红布之中。
熙宜看着长长点须,惊叹道,“这是几年的人参啊?”
掌柜心里不屑,果然是冷宫里的,不见过世面,这才五年的都如此惊讶,今年家主生辰,他备了一株十年人参。
不过这五年的,也够打发小公主了。
“这是八年生的。”
熙宜一双大眼睛看向掌柜,小心翼翼地问,“这个我能拿走吗,送给嫂子补身体。”
“自然,店都是您的。”
“掌柜的辛苦,你一年能给外祖父挣不少钱吧。”
掌柜谦虚笑道,“勉强盈利,公主可要看账本?”
自然不会拿出看真正的账本,掌柜做事一项稳妥,备了两份账册,那给公主等外人看的,自然就是精心编辑过的外账,只有家主才能看真正盈利的内账。
熙宜连忙摇头,“不了不了,看不懂。”
“如今铺子给了公主,我也不敢再在这占着掌柜的位子,若公主身边有人手,不若早点来换,我也好与他交接。”掌柜再次试探,笑容和蔼亲切,叫人以为他是当真要让出掌柜位置。
熙宜声音里闪过一丝慌乱,“啊?您继续当着就好。”
“可铺子毕竟是您的,我却是崔家的奴仆,这恐怕?”
熙宜听闻这个,摇摇头满不在乎说道,“不妨事,外祖父与我也是一家,您继续当着就行。”
掌柜听闻,也彻底安心,“您与家主实为一体,如此,小人便可放心了。”
“药包好了,连同人参一起,公主请。”
熙宜抱起药盒,“好,那你们继续忙。”
待她走后,掌柜的眼神幽幽,说道,“以后打起精神,若公主再来,立马喊我。”
“是。”
小二嘴里喃喃道,“这是公主吗,怎么还没崔家小姐金贵?”
熙宜抱着药盒走出药坊时,被数道眼神注视着,幸好彩兰驾着马车来接她,才震慑住了周围虎视的人。
进马车的瞬间,听到虚弱的声音,“没钱,不治了,咱们回吧”
接着是几道呜咽声。
熙宜不忍心,透过窗子扔出去几枚银子,而后马车的滚滚车轮后响起一片感恩的磕头碰地声。
这些声音被车轮碾过逐渐模糊,熙宜眼神冷淡,盯着不断晃动的帘子。
这掌柜的没几句实话,根本不愿意把药坊交给我,甚至还拿东西唬我。
熙宜虽不曾拥有几个好东西,没用过人参,但给父王的药膳里总放人参,,这东西比之三年的大不了多少,最多五年。
竟还哄骗问,真以为我是傻子?
熙宜不快的看着那几个盒子,叹了口气,好吧,问现在就是傻子,就这样到处装傻骗吧,能捞一点是一点。
五年的人参,也够给嫂子做几顿药膳了。
进了公子府,一派萎靡气氛,仆从松散不成样子。
熙宜厉声问道,“田叔呢?”
几个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瘫在那,尽情的在房檐下享受冬日暖阳。
无一人回应,甚至还有几声嗤笑。
好半天,才有人从另一边出来回话,“田叔出去了。”
熙宜看了眼来人,是个清瘦小伙,个子不高,眼神倒是有几分清明。
她抬眸看向清瘦小伙,“田叔回来后说我找他。”
“是,奴会第一时间告知。”
熙宜走远后,听到后面晒太阳的人不快道,“卫平,你不会以为她是什么高枝吧?”
那卫平不言语。
“我看,他是脑子不清醒了。”
一阵嘲讽笑声扬起。
接着还有一道声音,“不如趁着散伙前好好歇着。”
大哥走前应当清过一遍仆从,怎么还剩下一堆懒奴,熙宜皱着眉头,收回注意力继续赶路。
回到她的住所,洗涮了一身尘土,也叫自己清醒了些,就拿着讨来的人参去看嫂子齐嫄。
往日干净的院子现在落了些叶子,无人打扫,从门内传来一阵规劝声。
春草忧心的看着自家夫人,“您吃点吧,为了自己和孩子着想,多少用一点吧!”
春草几乎快要哭出来,自打公子走后,夫人就几乎用不进去饭食,勉强吃点,过会又吐了。
齐媛虚弱的说着,“撤了吧,我吃不下,吃了也要吐,白受罪。”
春草再劝,齐嫄却不再听了。
熙宜踏进门口,正碰见春草端着饭出来,她眼眶含泪看过来,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熙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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