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宜点点头,接过盘子往里走。
熙宜对这个嫂子印象不多,或者说她不常在外走动,对所有人都接触不多。
熙宜却好像从廖廖几次的见面里,看到花的萌芽,盛放以及凋零。
初次见,是在宴会上,当时熙宜母亲还在,齐嫄也待在闺中,一袭长衫,清雅动人;印象最深的见面是大婚时,妆容精致,衣着华贵,美的惊心动魄;后来总听说人们羡慕她,丈夫能力卓绝,又温柔体贴;如今,被羡慕的人躺在榻上,本就消瘦的身子更加清减,显得五官更加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眸,格外明显。
全身瘦小,倚坐在榻上,薄薄的一片,好似完全贴合在榻上,唯有肚子突着,看着没什么生机。
这糟糕的状态,看着骇人又揪心。
熙宜深吸气,“好香的肉粥,大嫂,你不吃点吗?”
“我吃不下。”
“是孩子在闹你?还是担心大哥?”
“路上舟车劳顿,到了卫国更是生死未卜,我……”说着她又要哭出来。
道理她都懂,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但任凭严华怎么保证,她还是放心不下,时时忧心。
是心理作用,不是身体吃不下,那熙宜稍微松了口气,当初母亲就是孩子闹的根本吃不下,吃了就吐。年纪幼小的熙宜不知是发生什么事了,只看着母亲肚子越来越大,整个人却越来越瘦。
她生怕大嫂如今也是这样,“我刚从药坊回来,给嫂子拿了点补品。”见齐嫄要开口拒绝,熙宜摇头继续说道,“药坊门口围着一群人,生病了没有钱买药,就守在药坊门口,等家人回去凑钱。”
“可这么难,他们还想活,家人还没有放弃。”
“您难道就要放弃吗?”
齐嫄把头偏过去,不言语。
见她没有触动,熙宜想了想,或许给她点希望,才能有支撑,于是她缓缓开口,“此次去卫国,还有个使臣同去,意在联盟卫国,若真能成功,大哥的处境也会好些。”
齐嫄一听,立马转头回来,挣扎着要起来,熙宜连忙一手稳住碗,一手扶住她,
齐嫄睁着大眼睛看向熙宜,“真的吗,你不是在诓我吧?”她难以相信但又希望它是真的。
对上大嫂欣喜的视线,熙宜继续劝道,“当然不是,父王已经下诏,只是此事不好张扬,这才压着。”
“这结盟当真能成功?”单国的实力想来卫国也不知道,不然不会这么嚣张的要公子和亲,实力相差悬殊,卫国怎么会答应呢?
熙宜坚定的眼神闪着光芒,说话时好像多了些笃定,“有几分把握,不然父王不会同意。”
多的熙宜也不便在说,但有这个可能就已经足够让齐嫄振作起来。
齐嫄急切的问,“那这么说来,严华他会没事的,是吗?”
对着齐嫄期冀的眼神,熙宜温柔一笑,“对。”
“所以在大哥回来之前,你可千万不能垮掉,你和孩子好的,他就有念想,再难熬也会咬牙撑住的。”
说罢,她把粥端起来,递到齐嫄面前。
齐嫄左手抚着肚子,感受到里面沉沉的希望,松开一直捏着严华发簪的右手,端过饭碗,“好,我吃。”
“那些补品,就让医师看看,怎么用比较好。”
只要想开了,就会一切配合。
齐嫄很干脆的答应下来,“好,谢谢熙宜。”
见齐嫄终于肯进食,春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眶里涌出。
熙宜就这么陪着齐嫄吃下了一碗粥。
待她用罢后,再次开口,“嫂子,我看府里的下人有些松散,不知您怎么想?”
齐嫄有些不敢相信,从前这些人都很机灵勤快,这才几天,“严华走之前已经敲打过,应当不至于吧。”
熙宜朝院子里努嘴,“看那边,或者问问春草。”
春草在一旁狂点头,她最近没空管事,主要负责夫人能吃热饭,这膳房也不似从前要东西利落。
齐嫄听闻,抱着肚子,有几分无助的说着,“如今严华不在,就你我两个,恐怕不能压住这些人,不若待田叔处理。”
“田叔还要料理大哥府外的事,您是女主人,总要立起来的。”
见她抚在肚子上手收紧,熙宜借机劝道,“尤其以后还有孩子,更得给他创造个好的成长环境。”
齐嫄终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春草立马应声,“奴才去喊人过来。”
“身契都在吗?找出来吧,不然还可能使唤不动这些奴才。”
冬日里正午的太阳暖暖的,晒的人一阵舒服。
齐嫄坐在阳光下,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熙宜和春草,给她鼓足干劲,面对前方一排排的奴仆。
从前严华养着门客,来来往往许多人,吃住都在公子府,因此奴仆众多。
和亲一事后,严华遣散了一部分想走的,至于要留下的他也没有强行送走,觉着多留几个人,能多一分保障。
他却没想到里面存着一些想趁他不在浑水摸鱼混日子的。
齐嫄按着刚才商量好的安排,“公子府如今事少,清减人员,若有想离开的出列,拿了补偿就可以走了。”
“敢问夫人,补偿多少?要减多少人?”
熙宜看向问话人,正是刚才懒汉其中之一,眯着眼睛不尊重的歪着脑袋,腿弯处还带着几根地上的杂草。
春草也望过去,怒视那人,再环顾四周,大声说道,“离去者补偿30钱,今后公子府只余马夫两人,膳房六人,采买六人,洒扫六人,再五名小厮,两位嬷嬷。”
齐嫄刚怀孕时,严华找了一堆接生嬷嬷,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在府里养着就是,如今也没必要留这么多人了,若真有坏心思的,防不住她。
只留下两个老实好拿捏的,其余都清出去吧。
至于其他人员,齐嫄跟春草商量,纠结人数时问熙宜意见。
她脖子一缩,随意的说着,“我这么多年跟前就两人也不觉得少,如今不是讲排场之时,人越少越好管。”
齐嫄听后思索一阵,与春草最终定下要留的人数。
30钱足够三口之家吃一个月的粮食,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忍不住想拿了补偿走。
先前问话那人眼睛来回转,算计着,本来留在这是打量女眷好欺负,躲懒吃空饷的,谁知这么狠只容那么几个人,那剩下的人得忙的团团转,清闲不了一点。
他撞了下旁边同伴的胳膊,眼神示意。
举手喊道,“我愿意离开。”
春草掏出册子,“要离开的来这登记,拿了钱粮走人。”
一切料理结束后,齐嫄放松下来,她有些怔然的看向熙宜,刚开始严华说让她来照顾时,还有些怀疑,一个未婚未生育的年轻姑娘,性子都没定,怎么懂照顾人。
没想到,她确实是最合适的人了。
见齐嫄面露倦色,熙宜识趣的离开,“嫂子回去休息吧,别太劳神。”
她自己也回了院子,进门时,看见彩兰围在梅花跟前,细细欣赏,“公主,这好香啊!”
公子府的环境比熙宜的公主殿要好上不少,哪怕是偏殿,院子里的几株梅树,给深冬添了几分生机。
以前公主殿只有棵不知名的树,一到冬天就只有光秃秃的,显得荒芜。
红梅映衬下,彩兰的笑脸更加洋溢,看着她这么开心,熙宜暗自感慨,之前确实亏欠身边人良多。
可怜她陪着一直过苦日子了。
现在的条件,是她争取来的,以后,要争更多才是!
熙宜靠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梅花发呆,她今日送过大哥段义,又与梅相作赌,去了药坊,回到府上又是一阵折腾,现在终于歇下了。
她深呼一口气,实力太弱,要做的事情太多。
彩兰看着自家公主的神情,猜到她的沉重急切,柔声劝道,“路一步步走,事一件件做,公主,现在先用饭吧。”
熙宜笑着看向她,“好,听彩兰的。”
这人员调整过后,做事都用心了些,饭菜都变好吃了,熙宜躺在榻上琢磨着,渐渐昏睡过去。
等醒来时,身上盖着被子,热乎乎的,感觉浑身充满力量,能出去再跑一圈大干一场。
见她醒来,彩兰提起煨着的小壶,掺进凉水中,各一半的比例,刚好是熙宜喜欢的能入口的烫水。
她一阵心暖,无论什么时候,彩兰总是在我身边,有她真好。
“公主,田叔的人刚才来过。”
“现在是什么时辰?”
“亥时了,他说既然公主睡下就明日再说。”
熙宜再次躺回去,“那就明日吧,天寒地冻的,不想出门。”
“你上来跟我一同睡吧。”
“公主,这不合规矩。”
“哪来那么多规矩?要不是报团取暖,早冻死在宫里了。”
熙宜跟彩兰窝在床上,睡了个美美的暖觉,不用贴着互相取暖,也不必蜷起身子捂着热气。
用过早膳,熙宜就去找田叔了。
“公主,可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但确实有事情要田叔去办。”
对上他不解的眼神,熙宜继续说着,“我知道田叔手中肯定有人,分几个去盯着崔府。”
田叔面露难色,“信得过的人不多,老奴都安排在护院上了。”
“并非是支开府上护卫,我也想公子府更安全,清减人员是让一切都更好的由我们控制。”
“观察敌人动向也是未雨绸缪,崔家如今视王位为二哥囊中物,如今最看不惯嫂子。”
“只需安排几个机灵的看着点崔家就是。”
“如今是多事之秋,非点功夫也是让我们更安心。”
见他低头思索,像是听进去了,熙宜继续发问,“若他们当真做什么,难道要打到门前来,我们才反应吗?”
田叔郑重其事的说着,“我会派人去守着的。”
熙宜这下放下心来,“田叔做事,自然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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