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的偏房里,熙宜思付着一会该如何说,才能更好的将人争取过来,为自己行便利。
闻立非常守时,卡着时间来,不多也不少,“公主差人送信来,所为何事?”
不愧是父王身边的第二红人,做事干脆利落,直截了当,或许是他性子如此,又或许是他不甚在意熙宜,因此也不必伪装讲礼。
她委婉的引起话题,“事关闻大人救命恩人,他血脉的安危,想必你是在意的吧?”
闻立语气平淡,只抬眼看了下熙宜,“大王派您前去照顾,想来应该妥当,这危,从何说起?”
不明说的话,他肯定不会主动提起话题。
熙宜面露担忧的说着,“孩子出生是一大险关,是否能平安长大,又是一大难关,不知闻大人能否怜惜此子,予以援手?”
她此言,意指二公子烨一派人,想也知道,他们现在视王位为囊中物,对有可能阻拦他们的一切,必然会下雷霆手段。
涉及王位继承,闻立谨慎又小心,“那就更得劳烦公主,悉心照顾了。”
“日常照顾,熙宜自当尽心,但有一事,唯有闻大人,才能帮上忙。”
闻立常听人说这种恭维话,所求无一不是围着大王来的,因此他更加警惕,“公主言重了,闻某不过一小人物,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闻大人身处关键位置,自然有重要作用。”
果然是盯着王上内侍这一身份来的,闻立真的很好奇她究竟想要什么?
“直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不过是传达朝堂消息一二。”
他压低声音,但掩不住其中怒气,“大胆,竟敢揣测圣意,更妄想从我这获得大王消息。”
熙宜一听,便知他是想差了,以为是打探单王私下的一些对话。
不过这样也好,先提一个根本不可能的要求,再说个比较简单的,他就更容易接受了。
熙宜温柔一笑,“熙宜岂敢,闻大人言重了。”
“只需告知朝会时发生的事就好,这些大臣们都知道,不算秘密,于闻大人也没有危险。只是如今公子府没落了,无人上朝,当睁眼瞎,总归是内心不安。”
“只是这样?”
“对,大哥从前救你,不图回报,我也不好打着他的名义,以恩情要挟你,令你身处困境。”
闻立想着,朝堂上的事情,百官皆知,传出去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算什么泄露秘密,“若只是朝会消息,我可以告知你。”
“多谢。”
熙宜顿了顿,缓缓开口,“大哥救你,虽是陈年旧事,但只有用心打听,总能探寻的。二哥性子单纯简单,但崔将军并非心胸宽广,是否会对此事毫无芥蒂,也未可知。”
她总是不放过一切机会,给二哥使绊子,上眼药。
略带深意的话语,叫闻立不得不多想,“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大哥已经出发,父王这几日定然要上朝,我会派人来取信的。”
见熙宜回避,闻立也不在多问,应下送信之事后,就急着回去侍奉大王了。“闻某该回去侍奉陛下了,公主快些离去吧。”说完他转身离开。
纵使经常在大王身边侍奉,应当已经熟悉殿内温度了,但每次从外面进来,闻立还是会被热的懵上几息。
他压下不适,乖巧的放下茶盘,立在旁边侯着。
“我儿走远了?”单王虚弱的声音在大殿飘起。
闻立吓的一哆嗦,还以为是大王发现了他私见熙宜公主的事情,差点就要跪地求饶。
幸好,他师父回话了,“按照脚力,应当还未出单国。”
原来说的是公子严华,闻立放心下来,按住内心的狂躁,竖着耳朵听他师傅回话。
虽然跟在师傅身边这么久了,总觉得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
他一边揣摩如果是自己该怎么回复,一边听师父回话。
闻立以为大王要因公子远去而伤心,随时准备着拿补药和毛巾上前,单王突然话锋一转,“他们最近都有些什么动静啊?”
这“他们”指的是?闻立搜肠刮肚猜测是哪一方时,闻伯已经给出了单王想要的答案。
“崔将军时常邀请官员前往观演讨论阵法,旁支里,公子胡得了把宝剑,也偶尔邀请朝臣前去欣赏。”
不知大王是何态度?更青睐公子烨呢?还是满意旁支的公子胡?
闻立打起一万分精神,认真听着想着。
突然,单王又换了话题,转说别的,“熙宜搬去公子府了?”
“是,从谢家拿了补药去。”
“好啊,一个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明日上朝吧。”单王以一句吩咐和结束了问话。
闻立出去传达要开朝的事,一边内心有些不安,一时间脑海里冒出很多想法与疑问。
大王究竟如何打算的?对公子府的态度又是如何?他为熙宜传信,只是些众人皆知的上朝内容,应当不会被怪罪吧?
忽地,他又想起熙宜公主最后所说的,崔将军可能会忌惮我这个曾经被公子严华救过。
一时间,所有念头挤在心头,乱糟糟又理不清。
越想越烦躁,只能一股脑压下去,闻立苦着脸,明日上朝后,熙宜就要派人来拿信了。
正这么想着,冤家熙宜就从殿外走来,“熙宜来给父王侍药,烦请闻大人通传。”
闻立不露痕迹的瞪了熙宜一眼,倒叫她摸不着头脑,刚才不是已经说通了?
想不出所以然,熙宜将它抛之脑后,专心应对一会的接见。
大殿的暖意总是叫人不适,厚重沉闷,熙宜忍着喉咙间的痒意,乖巧立在单王左右。
“父王,今日的药闻着不那么苦了。”
久病的人,忌讳太多,问候的话都要再三思考才敢说。
单王不觉得有什么区别,一碗碗的药往下灌,喝的人都麻木了,敷衍的说着,“喝着都一样。”
熙宜吐了下舌头,做了个被苦到的鬼脸,“是父王不怕苦,才察觉不到。”
接着她低下头,声音低落,无助的说道,“大嫂也要喝很多药,熙宜恨不得去替你们喝,好叫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她怎么样?”
“大嫂现在特别瘦,总让我想起母亲,可大嫂比母亲幸运些,孩子不那么闹人。”
“能吃下饭,太医说就没什么事。”
“你母亲当时,受苦了。”单王回忆起那个美丽的女人,总是端庄大方,很完美,但是在怀第一个孩子时,那么憔悴,叫他不由得害怕生病,恐惧脆弱。
因此不愿见她,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可如今他也行将就木,病恹恹的。
甜蜜时他也曾对人说过情话许过诺言,却没在最后关头陪她几次。
单王的心里勾起一丝懊悔,看到眼前相似的脸时,悔意转成一丝愧疚。
熙宜摇摇头,传达着母亲去世前的念叨“母亲不苦。”
熙宜也不理解,为什么呢?明明那么难受,父王也不来看她,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愿意原谅?
她想不通,但是不影响她讲给父王听。
单王叹了口气,愧疚扩大几分,“你若有什么难处就与父王来说。”
熙宜往前凑了几分,贴近父王,“公子府一切都好,父王不必费心,熙宜没什么事,只盼父王能好起来,盼大哥能少受苦楚。”
单王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熙宜趁机提起来庞帛,“说起来,这几天有人来找大哥,称是听说大哥礼贤下士,知人善用,特来投奔。”
“长得特别魁梧,很是有震慑力,与崔将军相差不多。”
崔恪体格壮硕,一看就是天生武将,熙宜特地拿他作比较。
说完她微微抬眸看向单王,见他没有叫停,她继续说着,“那人拿着好多册子,都是他写的治军理论,熙宜看不懂,不知道他有没有用,只把人留下了。”
熙宜怀念着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角铃响起。”
角铃是单国独有的凯旋之声,每当军队获胜归来,消息带回王宫的同时总会有铃铛声响起,一屋角挂一铃,层层传递,声声入耳,清脆喜人。
自打单卫交战,总是战败,熙宜印象里可能角铃只响过两次。
说到这就有些言重了,熙宜小心翼翼地看向单王,时刻准备着给他拿药,唯恐他生气急火攻心。
“人呢,带来瞧瞧。”
单王也期盼着角铃声响,可单国鲜有武将,现在的军事力量,要么出自崔家要么投靠崔家,总之单国的军事多依赖崔家。
他也想动一动崔家,可大战频发,不敢轻易替换,怕动摇根基,军心涣散。
久病磨灭了一个人的激情锐气,只剩下沉默,单王一言不发,大殿里一片静默,只有柴火噼啪声间或响起。
熙宜在冷宫蹉跎,变得能耐住性子,不然真要受不住这会子的死寂。
“大王,庞帛到了。”
单王勾了下手指,闻伯点头回应,将人宣进来了。
“草民参见大王。”
庞帛特意收拾过,束发高昂,裹着武人头带,显得格外精神,又带着种武士侠气。
单王掀开眼皮,看着下方跪着的年轻力壮,正值健康的人,心里一阵羡慕,又嫉妒。
他扶着闻伯的手坐起来,身子沉重,越发让他无力。
庞帛稳如泰山,握着这些年写的策论跪在那里,等待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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