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庞帛没想到的是,大王不看他的策论,不听他的抱负,只问了两个问题。
“你是一心报效单国吗?”
“你能带单国走向胜利吗?”
单王或许是太疲惫了,他已经无力辨别眼前人是否真的有才学?
投奔折腾了好几个派系,如此努力,就给他个小官当当,手底下见真章,若真有能力,必会脱颖而出。但有一点,得对单国忠诚,对本王忠诚。因此他浑浊的双眼闪出锋利摄人的光,照向庞帛。
庞帛顶住压力,言辞恳切表忠心,“草民自小立志,振兴单国,扬我国威,若有机会,当拼尽全力,为单国尽忠。”
“好。”
“那就让本王看看你的能力。”单王虚弱的声音里带着鼓舞,他不去纠结到底是哪方的人,是豪杰还是草包,总之,埋一颗种子吧,能不能长出来,端看他自己。
他轻轻开口,定下庞帛的起点,“就从军候做起。”
庞帛声音激动,连忙叩首谢恩,“多谢大王,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单国的军事编制为部曲制,将军统领一军,可达数万人;校尉统领一部,大约两千人;至于军候则统领一曲,约200人;后面还有一屯一队。
庞帛手底下有两百人,能负责具体的战术执行,那他可发挥的空间就很大。
于单王而言,不过二百人,就算庞帛是草包,也影响不到战场上的太多。
职位就这么定下了,至于后续,就看庞帛自己的了。
熙宜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希望他能有点本事,不说把崔家掀翻,至少打破桎梏。
庞帛从听到职位时的激动,一直持续着,直到和熙宜走出王宫,回公子府的路上。
大王不看纸张上的虚,只要结果中的实。庞帛不怕遇到挑战,就怕没有机会,如今机会来了,他迫不及待的想去大展拳脚,做个大事业出来。
他抬头看向熙宜,这个将他从谢家带出来,在他以为此生抱负再难实现时,给了他希望,又让他拥有机会。
“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多谢公主。”庞帛马上要去边关,不能在京中听从公主差遣,他暗暗盘算着自己还有什么能帮到公主的。
“此番预祝军候,尽情施展才干,若有缘分,将来还需倚靠你。”
“臣必定竭尽所能,早日成为公主助力。”
熙宜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收到明日上朝消息的众臣,心情不一。
有的激动,以为要确立新的继承人。
有的担忧,怕有大的动荡。
知道公子严华的队伍出发,近日来尽量克制的崔恪再也忍不住激动,他本就不是谨慎之人,父母起名为恪,也是为了警醒他。
年轻时在军中,他也是血气方刚的性情中人,只是后来随着年龄和职位升高,他勉强修炼了一层慎行的皮,将冲动行事练成雷厉风行。
近日来,崔恪对内要着公子烨,让其不再生事,对外以烨为旗帜笼络人心。
虽心力交瘁,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门生,都信心满满,对王位势在必得。
公子胡接到上朝通知时,先是愣着,多年来无官职位,也不曾被看重,以为就这么碌碌无为下去。
没曾想,天赐良机,他严华再强再牛,也成了炮灰,至于二公子烨,大王明显是看不上他的,从前严华在时,他不得重用,如今不在,大王竟然能看得起我这个旁支。
他激动不已,一把撂下被徐相压着要背点书,袖子一甩,找他的幕僚班子商量去了。
所谓幕僚,也不过是一堆狐朋狗友,各个家族的边角料,抱团组成了个圈子,一朝得势,公子胡是其中最威风的一个。
因此个个都捧着他敬着他,叫胡越发地膨胀自信,更加乐意跟他们待着。
除此之外,还有一堆战战兢兢,搞不清形势的的官员,忧心陛下的选择,和单国的未来。
无论是何种心情,所有人都收拾好情绪,藏起各自小心思,面上都是一副忠君为国的神情去上朝了。
前几日下的雪,晌午出太阳后温度升高,化了一些,变成混着泥的雪水,夜里冷,又给冻上了。
带着泥的冰面,肮脏,危险。
这上朝路,每个人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脚滑摔倒。这光滑的地面,只怕一栽就再起不来了。
崔恪豪情满怀的去上朝,按着以前的位置站好。
他为左侧首位,徐良序在右侧,时人都以右为尊,他这个大将军已是武将之首,进无可进,但若变成国舅,那徐老头子,就得避我我三分了。
他心底盘算着,这朝堂布局站位多年未变了,也该动一动了。
钟声响起,威严庄重,闻伯扶着单王缓缓的挪步,走到王位上。
他坐定后,起伏的胸膛告诉众人他的呼吸艰难,刚才走过来,已经费了好大劲。
看着虚弱的大王,底下站着的一众让,各怀鬼胎,有的兴奋激动恨不能让单王立刻日薄西山;有的忧心忡忡,愁单国的未来。
单王一言不发,待平复些后,还是那副虚弱模样,看向身侧,闻伯站一旁宣读口谕,“相邦徐良序总领朝政,其余一切照旧。”
简单一句话,叫崔恪一行人心凉了几分。本以为大王关于继承人当有定论,确没想到大王依旧避之不谈。
单王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下方各怀鬼胎的人,是病的太久了,竟压不住这些人的心思了。
哼,都恨不得寡人明天就咽气。
单王眸色暗了几分,带着锐利杀气,一一掠过前排的人。
朝堂上安静了几息,崔恪悄摸给后排的门生打手势。
接到示意后,一人站出来,“相邦领政固然可靠,但并非长久之策,继承人一日不明确,人心就多一分涣散,还请大王早日明示。”
说话的是王剑王校尉,崔恪手下的校尉几乎都是崔家本姓,唯有王剑是异姓门生,因此格外的听话,为崔恪冲锋陷阵。
近些日子更是替崔家跑前跑后,充当马前卒。
崔恪在心底给他记上一功。
听闻这话,众人骇然,他说这话是逼着单王立储,尤其立二公子烨。
上首的单王震怒,一阵咳嗽声夹着问话,“人心涣散?谁乱了,当寡人不在吗?”
此话一出,群臣跪地,刚才还急切出头的这会不住的磕头求饶。
哪怕自负于社稷有功的武将,这会也怂了。
崔恪心底的石头又沉了几分,大王这是不满意公子烨吗?
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他竟然还有其他心思?
文官的追责打断了崔恪的沉思分析。
“如此着急,口口声声人心涣散,只怕是他早有异心,在朝堂之上,煽动情绪,真是狼子野心,论罪当诛。”
单国文武两派竞争这么多年,连年征战重武,一旦有机会,文臣自然不会放过,及时补刀,给对方上眼药。
徐良序按住不动,崔恪站出来拱手回话,“臣等遵大王命,徐相为人公正,总领政务自然稳妥。只是军务方面,冬日里,我们仍需不断操练演习,以备开春卫国来犯。”
崔恪这是在点单王,卫国随时可能打过来,武将得留着命上战场。
他以为这么说能让单王觉得先前冒犯那人有用,绕他一次。
却没想到,他这番近似威胁的话语,才更是叫单王痛恨。
闻伯小心地看了眼大王,领会到意思后,高声怒斥道,“校尉王剑心怀不轨,煽动惑乱,杖八十,以儆效尤。”
“多谢大王开恩。”昨日还春风得意着的王剑,这会哭丧着脸,被烂泥一般拖下去。
正当用的武将,又有崔将军求情,还挨了八十杖。
一时间,人人自危,不敢再言继承人一事。
“公子严华品质高洁,为国出使,止息战火,当为表率。令公子胡替他抄写经书,祈福颂愿。”
单王刚敲打了崔家一派,公子胡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突然被提及。
他跪地称是,面色恭谨,心底暗暗揣测意图。
这时大王又开口了,“抄经需静心。”
公子胡眼眶猛地一睁,内心不安,难道他近来的动作过火了?大王因此警醒他?
幸好叩首的动作掩住了他的异样,接着迅速调整好心情,恢复常态,领旨后缓缓退回原位。
短暂的朝会,单王强撑着身体,也要露面开这次朝会,应当就是压制各种小心思,尤其打压了如今风头正盛的崔家。
三三两两的朝臣往出撤,有人突然抬肘,撞了撞身边人,压低声音问,“哎,你更欣赏阵法还是那把宝剑?”
前些日子,崔将军大张旗鼓的邀人去观演阵法,同时公子胡也不知从哪弄来个宝剑,让官员们前去参观欣赏。
两方就像是打擂台一样,杠上了。
从赴宴开始,就已经在站队了,一将功成万骨枯,人人斟酌思量,又互相打探。
被撞的人完全不接话,“我都没看过,不知道哪个好。”
先前那人诧异,他声音压低,几乎半边身子凑过来道,“怎么?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被问住的这人,没有丝毫影响,专心脚下的步伐,“管他们呢,不影响我做个小官。”
他不像这些人这么乐观,卫国随时可能再犯,崔家在国内耀武扬威的,也没见打赢几场仗,能不能有未来还是问题,现在争的头破血流,别最后都是一场空啊。
问话的人不知他心里的担忧,更加匪夷,这档口,难道真有人坐得稳?“你就安心?”
见那人问的没完没了,他猛地一下推开眼前烦人的家伙,“我得回去看孩子了,别烦我。”自己也因为被反推的力,脚底下踉跄几步。
太阳化暖时,雪水混着泥土,地上出现几滩乱糟糟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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