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一群人拥进崔家,找崔恪商量下一步棋。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面坐着心中不忿的崔恪以及忐忑不安的众人。
要说这马车有讲究,大王出行是六匹马拉马车,前四,左右各一个,这样横着的两匹马,拓宽了所需的道路,一方面显示大王横扫千军的气势,另一方面是显示王公气派。
官员一般都是两马并驾,徐相亦是如此,再就是条件拮据些的人,仅一马拉车。
但崔将军的马车在朝臣中独树一帜,前面两马并驾,左右各一匹开道。
一路无话,等回到崔府坐定后,有急性子率先开口了,站起身来,“从今早朝会来看,大王对于公子烨不算信任,我等该做些什么,替公子添筹码。”
此言当然遭到了保守型的反驳,“大王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敲打我们,此刻再轻举妄动,只怕也要挨板子。”
一听对方是害怕了,急性子直接怒了,“好哇,你就是怕挨板子是吧?”
“莽夫才做无谓的牺牲,现在局势混乱,贸然出头只会让大王疑心,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冷静的分析让急性子心中窝火,他一摔袖子,气腾腾地坐回去,“难道就什么都不干,坐着空等吗?”
这时,众人将视线投向他们中间的崔将军。
看着眼前一堆心思不定的人,崔恪心想,再不立公子烨,他们这一摊子先要散乱了。
崔家近日,看似拥趸不少,实则皆为利来,若无公子烨这个最亲近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吊着,分崩离析只怕近在眼前。
崔恪很是心急,尤其今早大王还打了出头的人。
纵使他让公子胡抄书磨性子,也不算什么惩罚,甚至崔恪觉得,能把胡提进这场王位继承中,就已经很不合理了。
更别说如今轻飘飘的抄书,更像是教学。
崔恪低垂着眼皮,揣测大王的心思。
自己身体不支,已经走两步路就难受大喘气,歇半天才缓过来,朝政宁愿全交给徐老头子,也要拖着不立继任者,甚至还放任之前沉寂的王室旁支弟子出来活动。
另一边,还派人照顾严华之妻,指望着还在肚子里的孩子。
难道一直拖着,就是为了等这个?
大王对公子烨怎么就这般的不放心,宁愿舍弃有血脉的成年儿子,去绕道看其他人选。
眼下是烨最接近王位的时候,也是崔家最辉煌的时候。
能不能继续发扬崔家,就看现在了!
进,则是无上荣光;退,则万劫不复,沦为刀俎。
所以,是进还是退呢?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突然有探子传密信来,崔恪打开一看,被里面的内容气到,怒拍桌子。
好你个大王,竟然如此对我崔家!
崔恪微微点头,信件在几人手中传开,一一阅过后,众人的表情都很复杂,但都沉默着,无一人开口。
大王暗地遣人去卫国求和,不知是许了什么条件,竟让大王如此自信,是求和之后再用崔家打仗了吗?才如此轻视公子烨。
冬日夜晚的书房里,烛火通明,照的房间黄亮亮的,像燃起来了一样。
崔恪站在中间,四周的烛光,在他眼中汇聚成野心光芒。
大王病的太久了,早已神志不清,无法做正确判断。
不若,叫单王尽早退位。
这个念头一出,他就再也抑制不住。
什么道德,忠君,都抵不过对权力的渴望。
他在书房里面踱步,一步一思,想着可行性。
他前段时间被派出去应战卫国,兵权未交,经历惨战,人数虽有折损,但仍不可小觑,是一大助力,只要秘密将召进都城,定能出其不意,把握王宫。
崔恪将周围的人都退散开,留有几个亲信商议。
他扫视过一张张跟着他赴汤蹈火的人脸,缓缓开口。
“干等,不是我崔恪的风格,再说大王向来不满意公子烨,干等只会把王位拱手让人。”
急性子急忙回道,“将军您说,我们该怎么做,恁下命令就是。”
崔恪看着眼前唯命是从的人,缓缓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欲请大王退位,推举公子烨为王。”
说完后,他密切注视着面前人的反应。
还会听从他的,怎么说怎么做吗?
一张张神色不一的脸,有同意认可,面色激动的;有踌躇犹豫,甚至畏惧的。
他知道,此事兹大,一着不慎,人头落地。
但既然上了他崔家的船,那就得跟着这条船同风雨共生死。
他继续说道,“大王多病,朝政由徐良序那厮打理,于我们不利。长公子赴卫和亲,论亲论理,都应该由公子烨继位。”
他的直系孙子崔陵,开始附和道。
“就是,我等只是将此进程提前。”
有人率先响应后,接着一连串意动的声音。
既是劝解他人,也是美化造反来安慰自己。
“国君不定,朝野难安,我等上阵杀敌,都内心惶惶,不敢安心后方。”
“大王重用徐相,等卫国再打过来,还是得咱们这些武将第一波送死,我们不能坐等啊。”
“对,我们这些年为单国出生入死,到头来,若真让公子胡称王,岂不是内外受敌?又或者给了严华那还没出生的娃,那不就相当于给了徐良序那厮?”
这时有个死板不知变通的声音响起,“可大王今日上朝时,训斥了不安论调,我们还要继续上书吗?”
崔恪在内的几人猛地看向说话的张岩江,这是什么蠢货,怎么可能上书请大王退位?
难道大王是不知道有公子烨的存在,需要他们来提醒吗?然后就会迅速的传位于公子烨?
崔将军都把话说到这一步了,意思就是要造反,逼大王立公子烨。怎么可能再温吞吞的上书请奏?
这人是蠢呢,还是怂啊?又或者想装傻充愣退出?
被几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张岩江心底一惊,颤巍巍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接着他好像反应过来了,惊呼一声。
崔恪摇摇头,招手,喊人把他拖下去。
“又蠢又不能全心向我,废了。”
轻飘飘的语句,叫其余人心里一紧,捏紧袖子,像是抓紧自己命运前途一样。
立马冲上来三五个人,捂嘴压肩,绑手抬腿,刚才还坐一起探讨的人,这会被捂着嘴支支吾吾的清理出去了。
这天,奉常张岩江没能走出崔府。
处理过不统一意见后,剩下的人纵无心谋反,也不由得心中戚戚,加入这场造反了。
崔恪见所有人都同意,亢奋的安排计划。
手头有兵,也有公子烨这个最名正言顺的牌,造反一事越商量,越觉得赢面大。
一道道部署,从王宫到京城,每一步都设下牢笼,随着计划的成形,他也越发兴奋,不食不寝,也丝毫不觉得饿和累。
从白天到黑夜,崔家的书房一直门窗紧闭,四周戒备森严。
“彩兰,闻立会给我们传信吗?”
“这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他已经答应了,自然会的。”
熙宜心想,哪怕有救命之恩在,但那是大哥施恩,与她无关,若是能投其所好,让这段关系更牢靠就好了。
一想到这,熙宜突然开始嚎,“我们好穷啊!”
“没有钱,怎么养人?让谁替我做事啊?”
在冷宫多年,她自己没什么钱财,只有母亲留下的一点东西,用了也是杯水车薪。
公子府虽有自己的产业,但都是田叔在打理,自己不方便插手。
熙宜在彩兰面前偶尔会露出真实放肆的一面。
彩兰看着久不曾表露情绪,又开始嚎啕的公主,被可爱到,她笑着逗弄公主,“不然,公主悄悄把谢大夫给您的药铺卖了去。”
熙宜突然被点醒,“倒是个办法。”
“公主,我随便说说的。”彩兰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她就是随便瞎出主意,公主不会真的要这么干吧?
“哎,你来,我们这样。”熙宜招手,彩兰很上道的探着身子,凑到跟前。
听着耳边的馊主意,她不由得笑了出来。
谢忱把自己收拾利落,换身行头,去找公主时。
外间静悄悄无一人看守,他径直走进去,忽的听见里面好像讨论到他的名字,默默的止住脚步,竖起耳朵偷听。
“谢公子喜玉石,我想买一块好的送给他当作礼物。”
“银钱不够,但我想给他买最好的。”
“公主这份心意,谢公子若是知道了,肯定很感动。以后日子还长,不若慢慢攒。”
“可是我想在我们相识之初送给他,这样他就会一直记得我了。”
“公主,不如这样……”
彩兰压低了声音,谢忱听不清,但总归是在给公主出主意,找钱来给他买玉。
谢忱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提起腰间的玉佩,甩了几下,看来这个,很快就要换上更好的了。
见里面声音彻底小了,谢忱大声喊道,“公主,谢忱求见。”
“快请进。”
他听后,迈着自信昂扬的步伐走进去。
还是穿着上次在谢家的那身锦袍,脚踩祥云靴子,腰间坠了两个玉佩,走路丁零当啷的。谢忱低头看见那吉祥花纹,暗想这双斥巨资买来的靴子果然有用处,能招大运。
看我不迷死这公主,好从他那掏更多的钱财。
这样想着,他抬头看向公主,露出一个自认为潇洒风流的微笑,脖子高昂,像只锦袍梗脖子山鸡。
熙宜跟彩兰对视一笑,谢忱以为是她们都被迷住了,更加自信的梗脖子了。
熙宜憋着笑,脸都有些红了,怕自己忍不住,急忙开口说道,“谢公子,我遇到一难处,不知公子能否相助?”
谢忱维持着自己的微笑,“公主但讲无妨。”
“我有急事,需要银钱,想从药坊提些出来,不知公子可否帮忙,毕竟你是谢家人,与他们沟通方便些。”
他虽姓谢,但他是旁支外家的,因此少有人这么郑重的认可他,跟他说你是谢家人。
这句话让谢忱多年来的自卑转为一种强烈的自信,他心里咧着嘴狂笑。
以前不受重视,那又如何,如今我可是被谢家家主看重,被公主崇拜着的让,是当之无愧的谢家人。
他勾唇浅笑,谦虚的说着,“那好,我就替公主走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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