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他知道,此时的姜沉鱼并不需要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姜沉鱼才平静下来,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又是那个知书达理的姜小姐。
“离郎死后,冤魂一直没有离去,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不管谁接了我的绣球,离郎都会在七天内带走他的性命。”
冤魂索命?
裴意皱眉:“姜小姐,恕我直言,普通人魂魄孱弱,死了便直接去往往生之途,所谓的鬼魂,不过是修真者仗着魂魄强大,这才能勉强停驻人间,可那至少也得是元婴期的修士才能做到。”
姜沉鱼摇摇头,笃定道:“那就是离郎!虽然大家都看不到他,可我能感应到他的存在。”
裴意没有继续反驳,人总是要靠一些念想活着。
“裴公子,”姜沉鱼轻声叹息,“你解决不了我的问题,也消除不了这份怨恨,找机会尽快离开吧,我不想,离郎的手上再沾人命。”
言必,她唤来侍女,“送裴公子回去。”
虞息辞一直躲在暗中跟随,直到侍女将裴意送出晴苑,周遭再无旁人,他才偷偷给裴意传音道:“这位姜小姐,不会是为了给姜潭打掩护胡说八道吧?”
“不,”裴意道,“她刚刚透露给我一些很有用的消息,现在就只差一个,人赃并获的机会了。”
虞息辞:???
虞息辞很想问问什么消息,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太蠢,眼珠子一转,很快计上心来。
“究竟是冤魂索命,还是小人作祟,一试便知!”
裴意心底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前辈你想做什么?”
虞息辞冷笑:“暗算我的账可还没算呢!”
裴意:“……”
……
所谓“七日绣球”的诅咒,实则是在接到绣球后的第七日,成为祠堂地下冰室里的一员,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是七日,但至少可以确定姜潭会在第七天对裴意下手。
虞息辞一时失手,在冰室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冰棺,饶是有裴意的幻符替代,但那玩意儿只是个幻象,并无实物,万一姜潭手贱一摸,立马就会露馅。
所以拿下姜潭的事宜早不宜晚!
↑
此为虞息辞应付裴意的说辞。
实际上,他纯粹是因为那所谓的“婚约”,对姜沉鱼百般看不顺眼,不想在此地多待片刻,遂撺掇着裴意赶紧把事情解决了走人。
于是当天下午,姜潭就被两个打架路过的高手误伤,闭关养伤去了。
裴意:“……”
是夜,姜潭避开外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姜府西南角的小祠堂,嘴里嘟嘟囔囔还在咒骂着什么。
走进祠堂,姜潭脸上流露出一抹嫌恶,伸手将最上方的牌位向右旋转一周,低沉的轰鸣声响起,供桌后的暗门应声开启。
这小祠堂是他那不成器的女儿执意要弄的,因还没有完婚,所以未婚夫婿们无法葬入姜家祖坟,姜沉鱼不忍他们成为孤魂野鬼,遂建此祠堂,聊表告慰。
姜潭对此很是不屑一顾,不过是些血食而已,犯得着花这心思?
姜潭早年间得到一本功法秘籍,名曰《血魔溶灵大/法》,仅需吸食血肉之力便可进境,姜潭凭此跻身元婴高手行列,但随着修为的增长,《血魔溶灵大/法》的胃口越来越大,现如今,姜潭必须每半个月就得吸食一具有灵力的尸体,否则功法反噬,他很快会被吸成人/干。
虽说星沉岛来往商贩无数,暗中少那么几个也不打紧,但大多只是普通人,血肉中没有丝毫灵力,并不能满足《血魔溶灵大/法》的要求,姜潭一时间陷入烦躁。
就在这时候,女儿姜沉鱼突然来说有了喜欢的人,对方只是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姜潭当即拉下了脸,将人轰走。姜沉鱼不满,于是两人定下绣球之约。
选亲当日,姜潭也被绣楼下方密密麻麻的求娶者吓了一跳,周边岛屿所有的适龄青年都来了,修士也占不少数,更有一些老不羞,腆着脸也聚在了下面,看着身边如花似玉的女儿,姜潭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看在姜沉鱼无意中替自己解决了一大难题的份上,姜潭心情大好,随她各种折腾,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他暗中在祠堂地下修建了一个冰室,用来暂时存放血食。
“要是让老夫知道到底谁在背后搞鬼,老夫绝饶不了他!哼哼,说起来,昨晚上抓到那个小鬼,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姜潭舔了舔嘴唇,走到外围的一具冰棺前,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
棺中青年神清骨秀,闭目沉眠的样子更显昳丽,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女儿与之比起来也要愧色几分。
“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姜潭迷恋地吸了口气,仿佛能闻到青年身上散发出来的醉人气息,他俯身摸上青年的脸庞,触手却不似想象中温软,手指碰了个空。
嗯?
姜潭愣怔了下,旋即脸色大变,急急往后退去,然为时已晚,酥酥麻麻的疼痛感自指尖传来,姜潭的右手上闪过一道劈里啪啦的雷光,转眼就被炸了个外焦里嫩。
“谁?谁干的?出来!!”
脚步声响起,两人从暗处走出,其中一人赫然是方才还躺在棺中的青年!
“你……你们一开始就是冲着老夫来的?!”
姜潭又惊又怒,他昨天才把被噩梦涎放倒的虞息辞搬入冰室,今日这两人就在此埋伏他,若说这是意外,谁信?只怕连今日那两个打架路过的高手都不是意外。
姜潭脑中千回百转,殊不知裴虞二人此刻见到他也被震惊了下。
昨日裴意去找姜潭商论退婚事宜,那时的姜潭笑起来连眼睛都找不到,整个人尤显富态,但是现在,标志性的肥硕肚子没了,姜潭宛若一根竹竿,松弛的皮肤耷拉在骨头上,右臂软软地垂着,全身瘦削得可怕。
虞息辞啧啧两声,右手摩擦着下唇,道:“这是被功法反噬了啊,副作用这么大,你从哪个旮旯里找出来的三流功法?”
他一人分饰两角自导自演,暗中则给姜潭扔了枚阴气珠,阴气产自古墓,是虞息辞采用特殊手法凝练而成,可乱人灵息,没想到会引得姜潭功法反噬,效果好得出乎他意料。
“呸!”姜潭忍不住怒道,“要不是你们两个小杂种暗算老夫……”
虞息辞嗤笑地把头扭到一边:“得了吧老东西,吸食了这么多修士的血肉还只是元婴,魔修要是都如你这般,早八百年前就被除名了。”
姜潭看不出虞息辞的实力,但单裴意一人就不好对付,姜潭自知双拳难敌四手,心中暗骂虎落平阳被犬欺,面上却咬牙道:“两位,多个朋友多条路,只要你们放老夫一条退路,他日……”
“姜岛主。”裴意不急不徐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从你知道我是道玄门弟子,却还是执意不肯放我离去的时候,便该料到会有这个下场。”
“怎么?你这是在记恨老夫之前打你主意?可这不是还没成功嘛,老夫……”地下冰室曝光,姜潭也不会天真地幻想两人还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裴意还是那副疏离的模样,他眉眼半垂,冷冷地看向姜潭,道:“我道玄门的人,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
死去的那名道玄门弟子,当年还是裴意接引入门的,多年来同大多数普通宗门弟子一样,兢兢业业地修炼、做任务,偶尔遇上亲传弟子们得空,顺手点拨一下,就能得益许多。
修炼一途不乏天才,但更多的是如此这般普通之辈,他们大多依附宗门而生,是宗门长盛不息的活水,是宗门之基。
纵使裴意对宗门心有怨怼,但他骨子里,到底还是道玄门的人。
姜潭贪图裴意那身蕴含有浓浓灵力的血肉,以婚约之名不肯放他离去,这便给了裴意接触府中秘密的机会。
“……这是你们逼我的!”
姜潭目露疯狂,他深吸一口气,运转《血魔溶灵大/法》,拼尽全力朝两人攻击去。
“血涌狂潮!”
深红色的阴影转瞬爬满冰室顶部,像远古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视线所及之物全部吞噬殆尽,这是一个元婴期修士歇斯底里下的反扑,尽管对方身上有伤,也不容小觑。
“小心!”
入眼具是深红,让人很明显地感受到其中酝酿的恐怖,虞息辞仗着实力强大自是不惧的,但他不能不考虑裴意——虞息辞曾用古墓中杀过的修士衡量了下裴意的实力,然后真心实意地觉得元婴期着实太脆弱了……
他的视线在冰室内快速扫过,最终落在姜潭身后。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虞息辞抬手朝向裴意,掌中灵力轰然涌出,暴戾中又蕴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柔,直接将裴意拍向姜潭身后。
巧的是,姜潭也在同一时间快速后退,完好的左手拿出一枚令牌,反手贴在身后的冰壁上。
冰壁表面泛起一阵涟漪,姜潭正欲退入,谁料另一人竟比他更快地撞进涟漪当中,速度堪称电光石火。
涟漪似乎只容一人进入,裴意被虞息辞一掌拍进去以后,冰壁很快恢复原样,姜潭感受着身后的坚硬,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虞息辞也愣住了,他只猜测姜潭贪生怕死,一定不会和他们同归于尽,所以想着将裴意送到姜潭身后,避开深红阴影,再者,裴意离远些,才不会被自己的寒气误伤。
现在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裴意居然被姜潭给传送走了?他自然能看出那是姜潭给自己预留的退路,可毕竟是敌人的东西,祸福难料。虞息辞眉头皱起,心中隐隐不安。
“你——!”姜潭气急败坏,恶狠狠地盯着虞息辞,眼中血色弥漫,后路被封,他这回是真的怒了,更不要说那所谓的后路其实是……
“我杀了你——!”
虞息辞冷笑一声,寒冰之力轰然爆发,他的右眼化作寒冰,冰纹爬满皮肤,凛冽的寒气让上方阴影中不断滴落的血水都被冻住。
“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万化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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