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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下雨

另我没想到的是,与夜顷裴当了两年初中同桌,我们高中竟还能“再续前缘”。

班主任李老师踩着早读课的铃声走进教室时,手里拿着的不是英语课本,而是一张对折起来的A4纸。

教室里嗡嗡的读书声瞬间低了下去,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手上那张纸上,带着好奇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大家安静一下,”李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走到讲台前,展开那张纸,“这不期中考试考完了,成绩也出了,一些优秀的同学也要带动一下薄弱的同学……”她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后排几个还在偷偷传纸条的角落,“还有课堂纪律也需要加强。所以,我们调整一下座位。”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哀嚎声、兴奋的窃窃私语、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混成一片。

李诺摇着我的手说:“我不要啊!”

我也哭笑着说:“我也不想换。”

李老师显然习惯了这种混乱,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名字。每念出一个名字,都伴随着一阵小小的骚动。

“夜顷裴,你和李诺换个位置,你和陈嘉树不能再坐一起了。”李老师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夜顷裴和陈嘉树,这对吵闹的组合终于要被拆散了。但我和李诺也要就此分开了。好在她只是换到了我的右后方。

那个总爱用看笨蛋的眼神看我、说话永远带着三分嘲讽五分欠揍、动不动就抢我东西的夜顷裴,没想到我高中了还是逃不出他的魔爪,但他至少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欠揍了,不至于如我从前那么恨!

当班主任交代完后,班级里变开始了一阵桌椅挪动的喧闹。

我还是比较幸运,不用累死累活地搬桌椅。

当我帮李诺一起把桌子拉出来后,夜顷裴毫不费劲地就把桌椅移到了我的旁边。

他倒是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大喇喇坐下,两条长腿随意一伸,几乎要侵占到我座位下的空间。

他侧过头,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和审视的眼睛扫过我有些僵硬的侧脸,嘴角习惯性地向上扯了扯,带着点熟悉的、让人牙痒的调侃:

“啧,风水轮流转啊,小矮子。初中坐我旁边,高中还得坐我旁边。”

我没转头看他,只盯着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那道解了一半的几何题,声音闷闷地挤出喉咙:“这是什么孽缘。”

“哈!”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被我的反击取悦了,又或者只是单纯觉得有趣。他不再看我,自顾自从那堆乱糟糟的书本里精准地抽出物理卷子,动作流畅地摊开。

李诺在我右后方的新座位上探头探脑,冲我挤眉弄眼:“怎么把我换到这么后面,而且前面还有这么一尊大佛挡着我都快看不见黑板了。”我只能说我也很无奈。

日子就在夜顷裴这尊“大佛”的重新降临下,以一种既熟悉又带点新鲜别扭的节奏往前滑。

他依旧毒舌,我解不出的物理题在他嘴里永远“简单得像一加一”。我偶尔鼓起勇气反驳一句,他随意的玩笑就能堵得我哑口无言,要么就嗤笑一声:“行啊淼初,初中两年白坐了,智商没见涨,胆子倒是肥了点。”

但他似乎也没那么纯粹地讨人厌了。比如,当数学老师点我名回答一个我完全没思路的问题时,他会在他那本摊开的、看似空白的练习册边缘,用笔帽飞快地点出一个微小的数字提示。

比如,我找不到语文课本,正急得不知所措时,一本厚厚的书已经“啪”地一声丢在我桌上,而他本人,正若无其事地翻看着从图书馆顺来的小说,仿佛那书是凭空出现的。

“谢……”我的“谢”字刚出口一半。

“不用谢,”他头也不抬,声音懒洋洋的,“怕你下次再忘,还得找我借,麻烦。”

“……”

好吧,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

我们依旧是那对“相互协作”的“好同桌”,我也会在他上课睡觉时帮他打个掩护,帮他传个纸条、带句话,或是帮他接个水什么的。好吧,其实都是他使唤我做的。

高一篮球决赛的气氛像不断充气的气球,终于在周一下午膨胀到了顶点。教学楼走廊的栏杆趴满了人,目光灼灼地投向下方那个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球场。

比赛时间是在晚饭过后的两十分钟,我觉得比赛的时间根本不合理,因为刚吃完饭不能运动,但是篮球赛不能耽误上课,所以只能在大课间举行。

夜顷裴他们几个依然是不吃晚饭在篮球场练球。就在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上课前,他们就换好了自己的体恤和运动短裤,衬得他本就挺拔的身形更显利落。

李诺和王晓雨一左一右架着我,硬是挤到了靠近我们班休息区的位置。王晓雨的脸兴奋得通红,眼睛死死盯着七班那边热身的身影,尤其是那个动作矫健如猎豹的周子昂。

哨声尖锐地撕裂空气,比赛开始!

开场就是火星撞地球般的激烈。夜顷裴和周子昂,这两个名字被反复提及的焦点人物,像两道纠缠的闪电,在场上高速奔跑、对抗、抢断。

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半场的结束,场上的比分进展到了18:15,我们班是18!

李诺激动地对我们说:“太好了,老班说我们班拿第一晚自习就吃肯德基!看来很有希望啊!”

听见此话下半场我看的更加紧张了。

下半场的哨声尖锐响起,瞬间点燃了最后阶段的战火。七班明显加强了攻势,尤其是周子昂,他像一把彻底出鞘的利剑,利用队友的挡拆,频频在外线发炮,手感热得发烫!连续两个精准的三分球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我们班刚刚建立起的微弱优势上!

比分瞬间被追平,然后是反超!18:21!

什么。我的肯德基没有希望了吗?

李诺看得紧紧皱眉:“wc,周子昂今天这么猛的吗?”

场边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七班的欢呼声浪高涨,而我们班的区域则陷入了短暂的沉寂,随即爆发出更焦灼的呐喊:“防守!防守!”“夜顷裴!稳住!打一个!”

夜顷裴站在三分线外,汗水浸透了他的球衣,紧贴在后背上。他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左脚的每一次发力都让他眉头紧锁。

看着身穿两种颜色球服的男生们在两个篮球框下来回徘徊,一会是球要进七班的框了结果被一个高个子火速拦下的失落,一会是球差点就进我们班球框结果被弹开的庆幸。

我的心情也如图山坡般跌宕起伏,肯德基,到底吃不吃的上!双方都太猛了!

最终进入白热化阶段,我们班进行罚球,是一个投篮技术很好的男生,我就知道稳了!两个球全进!

最终是我们班赢了!

全场炸开了锅。李诺抱着我跳得老高,王晓雨尖叫着差点把嗓子喊破,虽然她更希望周子昂能赢,但她更偏爱于肯德基。

人潮像退潮般慢慢散开,走廊和操场边还回荡着没散尽的兴奋。大家都意犹未尽的讨论着刚刚的比赛,虽然有不少的质疑与不满,但更多的还是对球员们热血奋战的夸赞!

李诺拽着我往教室走,路过楼梯口时,听见几个女生在讨论:“你们看到没?夜顷裴刚才摔倒的时候,手肘都擦破皮了,还硬撑着起来打,也太拼了吧!”

我还真有点心疼他了。

晚自习果然飘满了肯德基的香气。油炸的酥脆味混着冰可乐的气泡声,班里闹哄哄的像过节。

晚自习开始好一会,夜顷裴才从后门进来,他换了件干净的黑色T恤,额发还有些湿漉漉的。

他脸上带着胜利后的轻松,嘴角微扬,但仔细看,能发现他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脸色在教室明亮的灯光下也显得有些苍白,不如球场上那样充满锐气。

他一进来,立刻被一群兴奋的男生围住了。“来来来!功臣必须多吃点!”

夜顷裴笑着和他们推搡了两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拿起一块金灿灿的吮指原味鸡,刚咬了几口,咀嚼的动作就明显地慢了下来。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想掩饰什么,迅速舒展开,对着围着他的男生们扯出一个更大的笑容:“行啊,都给我留着呢?” 只是那笑容,似乎有点勉强。

过了一会儿,,他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点疲惫的笑意:“不行了不行了,刚打完球,有点顶,你们吃,我缓缓。” 说完,他站起身,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地离开了教室。

我和李诺王晓雨陈研菲围坐一起吃的那叫一个爽,陈研菲的对象也是此次篮球赛的主力,我们吃肯德基,他也凑过来找陈研菲,两人又是给我们撒了一波狗粮。

王晓雨直呼:“我也好想谈恋爱!”

李诺立马就把周子昂提了出来。

王晓雨喜欢周子昂的事就让陈妍菲对象刘成毅给知道了,刚好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向他打听这个那个了。

我们就这样快活地吃了一节晚自习,收拾干净后就要开始上课了。

第二节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教室里还残留着炸鸡的香气。我正低头把散落在桌上的试卷归拢,眼角余光瞥见夜顷裴的座位依旧空着。

“他还没回来啊?”李诺用笔戳了戳我的后背。

“不知道啊。”对哦,这个人好像消失了好久,连肯德基都没动几口。

我们都开始写作业了,门口“嘎吱”一声,夜顷裴推门进来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的脸色比离开时更差,在教室惨白的白炽灯光下,几乎没什么血色。

他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虚浮,一手还无意识地按着上腹,腰微微佝偻着,完全没了球场上那股锐不可当的气势。他低着头,,拉开椅子坐下的动作都带着一种沉重的僵硬。

“你..咋了?”我微弱地问候了一句。

“没事。”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的虚弱感。

“胃痛?”我以前经常吃冰的和辣的,所以总会胃疼,他空腹打了那么久球,而且经常不吃晚饭,不难受才怪。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课桌上,肩膀微微耸动着:“嗯。”

我忽然想起我的书包里总会放着一板碳酸铝镁咀嚼片。我悄悄拉开拉链翻了半天,终于摸到那板药。

“喏。”我把药往他那边推了推,声音压得很低,“温水要不要?我桌上有。”

他猛地抬起头,额前的碎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眼睛里还蒙着层生理性的水汽。大概是没想到我会递药,他愣了两秒,才扯了扯嘴角想装没事,偏偏一开口就带着气音:“你还有这个啊。”

他拿起就扣了一片吃,并伸出自己的空水杯。

我把我的保温杯打开给他伸过来的杯子倒了半杯水。

“谢谢了。”他喝完水重新趴回桌上,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我们高一的比赛结束了,每老师上课前都会提一嘴让我们收心,把心思都放到学习上。

物理,毫无意外地成为了横亘在我面前的最大障碍。那些复杂的受力分析图、运动轨迹公式,在我脑子里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我看着发下来的单元测试卷上那个刺眼的“58”,感觉头更大了。

旁边的夜顷裴瞥了一眼我的分数,没像往常那样立刻开启嘲讽模式,只是挑了挑眉,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

自习课上,我又一次对着练习册上的一道滑轮组综合题发起了呆。

“这里,”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却异常清晰地切入我的混乱“动滑轮省力不省功,你算拉力的时候,绳端移动距离忘了乘股数。”

我猛地转头。夜顷裴不知何时醒了,正侧着头,下巴枕在交叠的手臂上,目光落在我那堆乱七八糟的草稿上。他脸色比前两天好多了,但眼底还残留着一点没睡够的倦意。

“啊?”我没反应过来。

他啧了一声,似乎嫌我反应迟钝,干脆伸手指向我草稿纸上的一个公式:“看这儿,S绳 = n * S物。你算拉力做的功,W = F * S绳。你S绳代错了,代成物体的移动距离了。蠢。”

“哦!哦哦哦!”我恍然大悟,赶紧拿起笔唰唰地改起来。困扰了我半个小时的难题,被他一句话点破。

我看着他那张在睡梦中显得安静甚至有些无害的侧脸,再想想刚才他那句精准的点拨,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这个平时拽得要死、说话能气死人的家伙……好像……偶尔……也没那么讨厌?

周五的家长会如约而至,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硝烟味——

教室里桌椅被重新排列,家长们陆陆续续进来,带着各种香水、皮革和淡淡的烟草混合的气息。空气粘稠而压抑。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后妈来了。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套装,栗色的微卷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别在耳后,露出小巧的珍珠耳钉。手里拎着一个低调的深色手袋,步履从容。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带着一种属于成年人的、沉静的探寻。

她看到我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笑容,温和又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快步朝我走来。

我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久了吧?”她自然地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

“没有没有。”我慌忙摇头,一时间我连对后妈的称呼也说不出口了。

“阿姨好!”李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嘻嘻地跟我后妈打招呼,又冲我挤眉弄眼,“淼初,你妈妈好有气质啊!”

后妈很自然地就接上话:“你好呀,你是淼初的朋友吧?常听她提起你呢。”我心里咯噔一下——她什么时候听我提起过李诺?不得不说,后妈在人情事故方面处理的非常好。

李诺刚想说什么,她妈妈就来了,我也打了声招呼就各入其座了。

班主任李老师不一会也走上了讲台,我看向夜顷裴的位置依旧是空的,就连他人也不见了。初中时家长会他爸妈就没来过,连高中也……我开始好奇他的家庭究竟是怎样的。

家长会正式开始后,我们又都被安排在了隔壁空教室自习。

过了一会儿,一股尿意袭来,我跟老师打了报告后就出去了。

快到厕所时,眼角余光瞥见拐角的栏杆上斜斜靠着个人。只见夜顷裴靠在栏杆上,身影像是写满了哀愁,这又是在搞什么,忧郁男生吗?

我从厕所出来时,发现他还在那。

“你怎么在这儿?”我走过去问。

他抬了抬眼皮,嘴角撇了撇:“里面太闷。”

“你爸妈怎么没来啊?”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脑子一热便问道。

他嗤笑一声:“忙呗,哪有空管这些。”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可你爸妈已经三年家长会都没来过了。”我有些好奇。

夜顷裴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栏杆上的斑驳漆皮,闻言动作顿了顿,侧脸在走廊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又像是在掩饰什么:“三年算什么,以后估计也来不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接什么。原来他不是不在乎,只是早就习惯了。栏杆上的风带着点初夏的热意,吹得他额前的碎发晃了晃,露出光洁的额头,竟有种难得的脆弱感。

“其实……”我想起与季陈风的那个夜晚,我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脑子一热便没忍住开口,“我后妈来的,她也不是我亲妈。”说完就后悔了,我在说什么玩意儿,这话听着像在卖惨,又有点强行共情的尴尬。

夜顷裴终于转过头,正眼看我。那眼神不再是球场上的锐利逼人,也不是平时那种懒洋洋的审视或嘲讽,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点探究的平静,像深潭的水,表面无波,底下却藏着漩涡。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完了,他肯定觉得我矫情又莫名其妙。我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哦。”他最终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起伏,既不是讽刺,也不是安慰。

我刚才到底在干什么?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拿自己这点破事去戳他?夜顷裴需要我的同情吗?他那种人,连胃痛到脸色发白都咬着牙不吭声,会在意一个家长会谁来不来?我真是昏了头了!

班主任李老师透过麦克风的声音隐隐约约从教室门缝里挤出来,分析着班级平均分和重点率。那些关乎未来的、沉重的字眼,此刻却显得那么遥远和不真实。

隔壁空教室的门开了,有同学出来透气,好奇的目光扫过我们这边。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我先回去了。”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声音细若蚊蝇,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脚步匆匆地逃离那个弥漫着尴尬和沉默的角落,逃离那个沉默得像谜一样的背影

回到空教室坐下,心还在怦怦直跳。李诺凑过来小声问:“怎么去了那么久?你脸怎么这么红?”我胡乱地摇摇头,说没什么,有点闷。

结束后,我与后妈并肩往楼下走,她没有询问我的成绩状况,而是问我想吃什么,带我出去吃。

我后知后觉,原来自己一直是不幸中的幸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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